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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第一百二十四回聚义百姓党养老院抒怀大搬迁新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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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伊问及素娘还回不回汪苏那里去。

    “甄姐,不回去了,他不会接纳我的,也许当年他受伤的太狠,内心创伤难以愈合,遇事疑虑胆小。我如果在他的身边,可能会使他容易回到过去的岁月。”

    “人的分合自有缘分,勉强不得,就像人同职业一样,干什么不干什么,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比如你先前是教师,这职业对女人来说,还是不错的。”

    “我原本也喜欢当教书匠,同青少年在一起的快乐是其他职业所没有的。因为照应有病的父亲,我从桂阳的中学辞职,应聘到故乡城市的中学任教,父亲有的病加重,我不得不经常请假,所以使用一年后,我被辞退。我本来想再考公务员,父亲说我的性格a href”:huangshil” tart”bnk”>皇室嗽a href”:guanchanght” tart”bnk”>官场,去了官场,就要想到上升,但是中国官场,寒门或无背景的人,要想凭诚实的业绩上升就很困难,一个女的在官场,为了上升而去巴结上司,是难以想象的。父亲不同意我考公务员。

    这样我在家照应病重的父亲两年,父亲去世后,我的衣食尚无忧,父亲生前经商留下点遗产。教师职业没有了,父亲走了,我在想怎样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我喜欢刺绣,也能消磨时间,还可以在网上出售绣品。”

    “你有这方面兴趣,很好”

    “去年到苏州拜师学过昆曲,还有苏绣。因为母亲在世很爱好戏曲,受母亲影响吧。现在我参加我市的业余文工队,有近半的时间在练唱和演出,时光消磨在弦中。”

    “没有想到再组建家庭”

    “至少暂时没有。经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再看看周围成功的家庭太少,而人已中年,再去发神经狂爱一次已没有精力。至于以后,还会陷在感情的苦海很难说,人往往由不得自己啊。”

    “比起我,你还正当年,还可以说是丽人,向你进攻的男人不会少。”

    “一律挂免战牌。苏东坡说,无事以当贵,我已习惯平静无事的生活。平时,我每个月要去父母的墓地,每去一次,心受一次洗礼,人的归宿都一样。”

    “对了,香教授要我们在十一点赴宴,说是要请你去湖滨餐厅吃饭,他对那里的鲈鱼很有兴趣。”

    “香教授这人挺随和,甄姐,恕我直说,他对你的眼光很温情。”

    甄伊想了想说:“不问他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自从我儿子出事以后,我真是虚无到极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哪里还去说感情的事”

    甄伊不能随香教授一起走,当那里业余戏曲班当教师。倒是素娘被香教授说服,去那里试试,甄伊这几天同素娘切磋了昆曲和京剧等曲目,认为素娘可以当业余辅导员,素娘也表示可以考虑。对于香教授来说,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事。

    临离开甄伊的时候,素娘取出一方苏绣,上面是一对黄鹂,按苏绣著名前辈大师柳炳元设计的图案绣成的。柳炳元对苏绣的传统图案把握的很到位,其传统图案稿虽是素色,但如中国书法,墨分五色,朴素中见斑斓。素娘的苏绣功夫,已经上升到相当水平,基本上传递了柳炳元传统图案的精美本色。

    “甄姐,这上面有两个黄鹂,你是大黄鹂,我是小黄鹂。”素娘说。

    这幅虽然并非彩色但是很亮丽的图案,多少影响着甄伊丧子后的暗淡心情,她很感激远来的仅是旅途上一面之缘的素娘专程来访,而且带给她这么珍重的小礼品。

    香教授告别甄伊的前夕,语气遗憾的说:时间仓促,没能拜见你们这里一位高人。”

    “谁呢”

    “你们这里中州大学有位比较知名的艾椿教授,不知他是否健在,他同辜教授曾经是同事。有人见到网上有个中华老少婚恋协会,协会第一任会长是艾椿,但没有详细介绍。网上某书店,出售新书另情钩沉,作者也是艾椿,不过现在断购。你有机会能见到艾椿教授,代我询问一下协会和书的情况。”

    “听说他生了场重病,应该还在吧,高人有高寿么。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我听巫红姐说,她要去见艾教授的。我同巫红姐联系一下。”

    巫红果然准备去见艾椿教授,汪苏托她带的信和笔还没交给艾教授。

    这样,由巫红带队,甄伊c素娘c香教授一起去拜访中州市知名教授。一个城市,没有几位知名文人,那这个城市就很干瘪。

    艾教授依然住在近似隐居般的中州市栀子办的养老所。

    栀子的百姓养老所,已经鸟枪换炮。因为在党医生宅子里办的“党医生养老所”,虽然有若干个床位,但是因为党医生在家中遇害,成为凶宅。按中国风水之说,宅有凶吉之分,涉及入住者的祸福。也很奇怪,入住的几位老人,都反映心情不安。

    艾椿教授不信邪,主动要求来这里住,令他不解的是,就是没有在百姓养老所住的心安,尤其是晚上,常有不祥之梦,有一个梦,竟是他用一块转头,敲破了入门偷盗的小偷的脑壳。醒来后久久不安,梦里小偷的脑壳怎么这么不经敲呢

    正当栀子考虑,要不要为关闭党医生养老所而犯难时,市政府决定这一带要拆迁,而且行动迅速。按照有关政策,党医生这宅子可以获得近三百万的补偿。栀子用这笔钱,加上积蓄,买下一处破产的企业厂房,改建了能容纳数十人的养老所。起名“百姓党养老院”。

    “百姓党养老院”这个名字在市民政局备案时,有过一番争执。栀子为此专门去民政局说明了起名原因,这是将原来的“百姓养老所”和“党医生养老所”合在一起的意思。最后由民政局长拍板,暂时先用这名字,看社会反应,随时整改。

    市党校一位教马列的教授,看到这个养老所的名称,认为很不可以,他说:“这名字让人误以为中国还有个百姓党,中国现阶段是不允许成立新党的。”

    艾教授本来对这个名称也有些异议,认为名称憋屈,他是从语言角度提出的,因为栀子觉得不能忘了党医生捐赠住宅的义举,不能少了他的“党”姓,也就没有坚持己见。但是听了市党校教授的高论,当即反驳:“百姓党有何可怕的现在的执政党,不就是为老百姓谋利益的党中国历史上还没有一个党像现在的执政党为老百姓着想的。按照现在执政党坚定反腐c注重民生的路线走下去,中国任何其他的党难以同其一争高下。那位马列教授可谓教条主义十足。”

    除了马列教授反应强烈外,社会上对“百姓党养老院”这个名称并无异议,倒觉得挺有创意,这是个创新的时代。

    “百姓党养老所”得天时地利民望的优势,声名日隆。倒不在其名称的特别,主要是其服务质量上乘,主持者把进来的老人当成亲人,栀子说:“我得感谢入住的老人,他们给我此生中难得的积德机会,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希望后来人一样善待我们老了的时候。但是在你如果不老的时候积德,怎么指望自己老了能有人善待你”此言掷地有声

    艾教授就在“百姓党养老所”接待了巫红c甄伊c素娘c香教授一行。巫红和甄伊是熟人,她们把香教授和素娘介绍给艾教授。

    “久仰久仰”香教授热情地伸出手住了艾教授的干癟的手。大凡理工一类的知识分子,性格都比较爽快,不像文科一类的矜持。当年丰子恺就有这样的观点,觉得同理工知识分子喝酒爽快。

    “您的别情钩沉我认真拜读过,很有感触,是辜教授推荐的。”香教授由衷的说。

    “那是小儿科的东西,不值得一提。不过是供闲人饭后的谈资而已。”

    “不,写的不俗,有情有文采,现在的年轻人写不出这样圆润的文字了。”

    甄伊说:“香教授是在大学教物理的,但他很有些文艺爱好。”

    “搞物理的情商不得了”艾教授笑着对香教授说,“你们的那位同行可是开一代老少婚恋新风的大师,这位物理大师,光明磊落的爽快的宣告,上帝送给她一位年轻的妻子。”

    艾教授说这话是真心的,他自己同女弟子的恋情不就是偷偷摸摸,站不直也倒不下的尴尬难受。

    香教授明白艾教授说的是当代老少恋的范本杨翁恋。

    “辜教授还好吧”艾椿问。

    “还好,我来的时候他正忙于过问女儿的婚事,女儿过了三十,还是单身一人,老辜为这事觉都睡不好。”

    “他女儿我见过,属于美女之列啊,怎么还要老父操心”

    “那女儿有文心,外貌好气质不俗,不是没人青睐,好像总是阴差阴错的错过机会。还有一点,听说她开了个价,婚后不要孩子,说养孩子的成本太高。她说中国之所以发展迟缓,是因为人口质量普遍不高,她说,没有把握把孩子培养成高质量的人才,弄不好成了社会的负担。”

    “这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

    甄伊在一旁听着,不禁悲从中来,去了洗手间。她想起了自己含辛茹苦培养一对儿女,儿子不仅不孝,几乎成了社会的渣滓。真是还不如当初不生下他为好。

    艾椿把眼光转向在一旁安静的坐着c小女孩样认真听二老风趣的谈话的素娘。

    “素娘,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在中央台等着我的栏目中,我见过你的,最早的时候,你上小学的时候,你的家教汪苏老师,有回带你到过我家,说要我教你怎样执笔写毛笔字。”

    “记得,那时候你好年轻好帅哈。”素娘羞涩的说。

    “现在是又老又丑啊往事如烟,让过去的都过去吧。”艾椿感叹。

    巫红说:“艾老,我这回去汪苏那里,正好素娘才从那里离开。”

    “汪苏是个好人,受屈了,素娘能仗义执言,可是积大德的事。”

    “汪苏让我给你带了两支笔和信,一直因为瞎忙,到现在才给你。”巫红从挎包里掏出信和两支毛笔,“这笔是汪苏去杭州领到的书法大奖奖品。”

    “好的,很好。”艾教授见是一支写大字的斗笔和一支纯羊毛的湖州小楷,“我现在已经写不动大字了。”

    甄伊说:“香教授也爱书法。”

    香教授说:“因为祖父是地方上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小时候受到祖父的五指执笔法训练,练习了几年毛笔字。退休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就拉拉二胡写写毛笔字,消磨时间而已。”

    “这好,操琴挥毫乃雅事。”艾椿说,“中国老人晚年生活我以为还是比较丰富的,这毛笔c二胡,还有麻将等,忘却了老年的无聊和寂寞。胡适曾经一本正经的批中国人打麻将的危害,大有中国亡于麻将之说,所谓一部中国现代史,半部清脆麻将史。他就不说麻将的好处,他老婆就是麻将迷,几乎每天都打。这就使得胡适能安静的在书房考证,外出会友搞婚外恋,如果不是麻将牵住了他老婆,胡适怕没有那么自由。我们的邓公,战争时期也不忘抽空打几圈麻将,麻将声中敌人灰飞烟灭,真是决战若等闲。就是他下放在江西劳动那段时间,不允许打麻将,要不他照打不误,他是位宠辱不惊的人。”

    “艾教授对问题能发所为发,启我愚智啊”香教授笑说。

    “许多事情都是正反两面,不能说好就好的一塌糊涂,坏就坏的千刀万剐。好坏是在一起的,就看二者的比例如何。另外,即使同一类事物,也因个体的不同,而生出不同的好坏。比如,养老所,好不好呢这要看每个养老所的情况。就我们这民办养老所,还是比较好的,这是因为这里的负责人很认真,卫生饮食等方面搞得都比较好。但是我国许多养老所,大多差强人意。”

    “住养老所的,也是没办法。如果有好子女,好老伴,还是家庭养老好啊”一旁的秦根说。

    “这是我们中州市原来的动物园秦园长,也是作家。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友。”艾椿介绍。

    “我现在也成了动物,一天三顿有人送吃的,还来打扫卫生。”秦根诙谐的说。

    “那秦园长为什么不再找个老伴”巫红笑问。巫红是知道秦根乃中州名人,当年闹过满城风雨的老少恋。

    “老了,没人要了,离去的不再回来,去了更好的地方。远方的女儿对我也不错,但是我一辈子在中州,热土难离啊,尤其同老友艾教授难分难舍。”秦根说的那么坦然,坦然中略有忧伤,眼中噙着浑浊的泪水。

    众人不知如何安慰时,只见进来一对白发红颜,原来是多卿和夫人叶酸妹来看望艾教授,叶酸妹提着一个包。

    艾教授将香教授等人向多卿夫妇作了介绍。

    “我的别情钩沉有我这两位曲折感人的老少婚恋故事。”艾教授说。

    “你们看,多教授可是家庭养老的典范,你让多教授来我们这里,打死他也不回来。”秦根说。

    室内一阵哄笑。

    “如果不是儿子还在上学,我对老头子说,我们也去百姓党养老院,我当服务员,免得老头来找艾教授下棋,要走不少路。”

    “叶姐,如果你来这里,这院长让你当,你多能干”栀子来送水果,听到叶酸妹说话,她早就同叶酸妹混熟了。

    香教授一见栀子,眼都直了,这样一位亮丽风光的中年女性,平生尚未见过,似乎高出甄伊c巫红c素娘一等。

    艾教授忙在香教授等客人同栀子院长之间作了介绍。

    香教授想,能住这样的养老所多好,能每天见到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女人。

    “栀所长,我想住到这里可以吗”香教授显得很认真的问。

    “在你们那里办个分所,聘你当所长。”栀子笑说。

    “我这么老能当所长”

    “香教授,现在不到七十都不能称老。你还年轻,红光满面,你们来的时候,从背后看,我还当你是小伙子。”栀子说。室内飞扬出一阵笑声。

    香教授听得心里乐滋滋的说:“到了你们中州我才变成小伙子的。”

    “中午请你们吃一顿我们这里的饭菜,你们聊吧”栀子转身出了门。

    多卿感慨说:“这养老所的所长,既不能太年轻,也不能太老。既不能没风情,也不能过于轻浮,既不能太萌,也不能形象不佳。这里的栀所长,可谓是标准化的。”

    艾椿说:“更难得她对老人很孝顺。现在社会上滋生这嫌老的歪风,比如这公交司机,见老人多的车站,有的故意不停车。现在老人也确实越来越多,有回我乘一路公交,竟满车都是享受优惠乘车的老人。中国社会老人越来越多的压力还在后面啊,要是这孝行天下行不通,老人以后的处境不好说。”

    一会,栀子又回来,拿了个数码照相机:“今天你们老友新知在我们养老所大聚会,给你们照个相作纪念吧”

    “栀子院长想得好,这也是英雄小聚义啊”艾教授说。

    “我们能是英雄”秦根问。

    “老而不想死,同死神顽强斗争,岂非英雄”

    “英雄们到下面照相吧,以你们的百姓党养老院门牌做背景,我太喜欢这个名称了。”香教授说。

    于是相拥着到了院门口,新老朋友留下了难得的相聚时刻。

    然后又回到房间闲话一会。

    这时甄伊的手机响了,她接完话说:“女儿找我,我得先走。”

    香教授等也说不打扰了,要跟着甄伊离开。

    艾教授从他的小皮箱内取出一本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香教授:“你从外地来,还专门来看我,很感谢,没什么相赠,这本书我这里就一本了,作个纪念吧。回去代问辜教授好”香教授见是装帧精美的别情钩沉,封面是大画家白琅设计的。香教授十分感谢,连说“好书,好书”。

    这书好不好,就看它奇不奇,有无作者签字。另情钩沉不只是一般的异性老少婚恋辑录,其案例典型c文明,古今中外都有,还有作者的独到评语。难得的一本书。比如对当代“杨翁恋”的评语:“当事者以东西方文明的坦诚和东方文明的担当,以科学家的坚定,以感人的梁祝真情,勇敢排除世俗浊流,演绎出当代一本老少婚恋的正剧。”

    评语精当有分量。难怪此书已出版,为之洛阳纸贵。

    中午,室友秦根去食堂炒菜独自喝点小酒。叶酸妹拿出自制的包子,对艾教授说:“我给你带来了做好的包子,你在这里的微波炉上稍微加热。”

    “是小叶带我去后面的山上赏景时,她顺便挖的野韭菜,加些品牌猪肉,调制的馅。”多卿说。

    “这可是难得的。”

    “我家老多很喜欢吃的,只是每年只能吃上两三次,这野韭菜老了不行,不老不嫰最好,每年也就是十天内的野韭菜最好。”

    叶酸妹去厨房炒菜,艾教授说:“这野韭菜,可是补肾的上佳野菜。”

    “也就是,感觉就是不错。”

    “你是真正性福啊这辈子遇上叶酸妹是你的福分。”

    艾教授拿出一位老学生来看他时,带来的茅台酒,就在房间对饮。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多卿说。

    “女儿女婿在国外给儿子带孩子,也是不能不去的。我这个进八十的人,有栀子来照顾我已经很满足。但作为老人,还是家庭养老为好。”

    “我的一位朋友,七十多了,脑血酸引起的行动障碍已经十多年,一直由儿子儿媳照应,但百日床前无孝子。我前些日子去看他,他希望住养老院,他的体重八十多公斤,行动又不便,他的儿子搬动他都很累,你说那个养老院能收他呢他说,人的晚年能得癌症是最幸福的。像他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真是活受。”

    “苟延残喘,当初发明这个语词,一定是垂垂之老人。”艾椿说。

    老人在一起的谈话主题,就是老病死亡这些,他们不惧怕死亡,担心的是晚年苟活中的生理和精神痛苦的折磨,但人的晚年几乎没有谁能逃避苟延残喘中的痛苦。

    两人只是喝了不到三两茅台,然后吃了野韭菜包子。

    有朋友来,不亦说乎这一天艾教授很高兴,也很疲惫,晚上洗完脚便早早上床,虽很累,但久久不能入睡,大部分老人的睡眠不好。后来还是入梦了。

    第二天上午,阳光颇好,艾椿的心情不错,他想起巫红带来的汪苏的信,便取出展阅:

    艾师:近安

    首先告诉您,我在杭州时,在地摊上,发现了一本好书别情钩沉。我哥在世时,提到过你在写这本书,这本书出版时,我还不好意思问您要。以后我只要去书店,一定找这本书,不意今日在杭州地摊遭遇上,我立即买下。感谢你把我哥和巫红的相爱相恋写了进去,假如以后你要增补改写的时候,希望能把巫红嫂子对我哥的思念补充进去,她的房间成了我哥的灵寝,她长途抱着我哥的骨灰盒到我父母的身边,把她的名字留在我哥的墓碑上,这一切,的确很使我感动。当初,我哥爱上巫红,我曾有腹议,觉得歌舞界中难有真情人。事实证明我错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对您不起。当初你送遣我回乡,按校方要求,要收回我的毕业证内囊,但是你只是当着乡党委书记面撕成两半,丢到废纸篓中,我理解你这样做,但实际上您是留给我,我从废纸篓中取出了分成两半的内囊。以后经乡党委批准,我当了民办教师,后来转正公办教师,都少不了这张带补痕的大学毕业证书。但是因为你没有把我的毕业证上交,您受到不可信任的鉴定,被取消了党员候补期。这事一直令我心中不安。”

    艾椿放下信,眼前浮现出当年事实上是种押送情景,把犯了所谓严重错误的汪苏送回他的老家山区,那时出于曾经的比较好的师生关系,展示了押送者仁义的一面,但并非给了弟子多少关心,他已记不得对汪苏大学毕业证作何处理的,但没有按要求带回学校是真的,取销他的后补党员也是真的。那时曾经因为没能成为正式党员而难受了好一阵,如今垂死之年,方觉的自由身还可能使他避免了陷落,因为出身贫下中农,能力可以,大学学历,如果是党员,他艾某可能获得提升,进入政界。现在不少贪官,出身的家庭都比较贫苦,但成了贪官。

    艾椿因为没带回汪苏毕业证,而使后不党员没有转正,幸也不幸

    艾椿继续读信:

    “艾老师,我的生活中,有两次命运大转折。第一次是转向低谷,第二次是从低谷中攀升。能够比较平安的度过二十多年的低谷生活,不能不感激三个人。

    第一个是我的兄长汪天。胞兄在我跌入低谷时,要我笑对人生,用喜剧眼光看自己看世界,这可是使我受益无穷。我不久前重读聂绀弩诗选,更明白什么叫笑对人生,如果聂绀弩不是用喜剧眼光,看生活中的丑事和自身遭遇的横逆,他活不下去。那时我想,我告别女弟子素娘时,同她依依惜别的相拥一下,藏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在偷偷照相,然后诬告我,校党委书记竟拍板开除我,这岂不也是一种喜剧

    也正是这位校党委书记,曾经在反右时期,在他的领地上,划了十二个打击对象。论功行赏,被提拔为校党委副书记,十年动荡中,他自己也成了落水狗。平反后他又升为正职,他又将所有造反派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下去。你看,这不是个人间喜剧中的丑角么”

    艾教授放下信,汪苏说的这个校党委书记他太熟悉了,是个典型的翻手覆云覆手为雨的投机分子,一天到晚不过问教学,只顾他行使权力。大学办不好,除了体制外,多半在对教育狗屁不通的一把手的牵制上。艾椿继续看信:

    “第二个人是我们乡的乡长,我终生难忘的人。我是被开除学籍的人回乡的,作为专政对象。但是我们的乡长说,穷山恶水地方,难得出一个大学生,既然回来了,就要使用他,第二年就让我去民办学校当教师。他一直没有离开地方,后来当公社书记,再是副县长c县长。而且一直在关心我。他在地方上口碑很好,我认为是他不好整人,与人为善。这样的干部,其实不在少数,但也并不是很多,而随着人的金钱价值观成主导,农村的真能为老百姓服务的干部越来越少,村霸乡霸则满地跑。

    当干部不整人而为人着想的时候,天下太平了。

    第三个给我温暖的人是我的妻子,我这么个开除学籍的人回乡,要找个年轻姑娘很难,何况我家境也不甚好。村长还是比较关心我的,说服我娶下村里一个寡妇。她的丈夫是煤矿工人,矿难中死亡,她带着很小的一儿一女。我看她很善良,也很能干,就同意在一起过日子。如果不是她带给我的温暖稳定的家庭生活,我的生活中变数可能就大了。两个孩子虽非己出,但对我都很孝顺,这同我妻子的教育有关。在农村不少亲生子女对老年父母并非能尽孝。我的孙子也很可爱,我死后有人给我烧纸的人了。”

    艾教授看到这里,不由一怔。看过一部日本电影,写一位单亲日本虎妈,含辛茹苦把淘气的儿子培养成人,儿子能挣钱了,母亲不忘向儿子定期讨钱,儿子认为这大概是母亲望子成龙的原因。母亲老了,临终之前,特别叮嘱儿子,不忘给她纸钱香火。在母亲的遗物中,有本存折,上面都是儿子定期打给母亲的钱。儿子哭了,他终于明白母亲是为他积存钱。

    母亲一生辛苦,就是不忘后人在其死后给她烧香烧纸。

    汪苏有人给他烧纸,自己呢没有儿子,外孙定居国外,他的子孙可能也不会回到中国。艾教授长叹一声。就在这时,他决定死后的骨灰撒到大地上。

    艾椿擦了擦花镜,继续读信:

    “艾老师,我这样说,并非说我的晚年生活已很幸福,也许人的本性是孤独的,自从妻子肺癌死后,我一下陷入难以自拔的孤独,而且年复一年的感到无助,周围很少有年轻人,活着的人又几乎少有往来,一到下午,村里大多数人都去了麻将场上,我知道那是打发时间的好地方,按照俄国大诗人普希金的说法,牌场上是抒发比激情还激情的地方,他自己就是赌徒。无奈我不好此道,唯有在乡间田野独步。

    我只能向自己的老师诉说我的孤独,聊以安慰的是孙子现在时而绕于膝下,带给我欣慰。也许生活本身就不是莺歌燕舞,上帝塑造人的时候,把孤独塞进了人的心里。

    嫂子巫红来此,我送她走的时候,不忍看她的背影,也不忍看她的正面,她是满面的泪撒别的。真不希望她为了一份坚守,而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大搬迁到这里所建的新农村,条件还是可以的,已经平静的过了几年,但时而眷恋故国的穷山恶水。

    老师,恕我生于乐境不知乐,无端生恨空说怨。

    你的不贤弟子汪苏。”

    合上汪苏的信,掩卷而思,此信是抒怀之作,艾教授能感受到弟子的一份悲凉和无奈。艾教授决定给弟子汪苏复信,他不应该伤感,应该快乐些。

    此信如何作复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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