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我

    顾泠熙离开之后，宋暖自然而然回到了王妃身旁，比起在朴玉苑的劳作，回来之后简直不要太轻松。

    苏和竹回府后，短期内没有再出去的意思，府上的守卫一下子多了近乎一倍，宋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影卫充当的侍卫，无他，只是某天王府早上巡逻时无意被宋暖碰见，领头的是潳苏。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打招呼，宋暖是认为那个时候不太合适，潳苏则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金钱交易。

    回到大丫鬟的地位之后，福利待遇瞬间上升了几个档次，她偶尔带点糕点等食物不定时投喂一下潳苏，依靠这点东西维持两人之间可怜的关系，脆弱，也坚韧。

    总而言之，她过了相当长一段平静的日子。

    除了一条街外不时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宋暖想起了现代的装修队。

    “今天是烧鸡。”宋暖掏出一个油纸包，已经凉了，但还是能闻见若隐若无的香味。

    潳苏侧目，不做作地拿了过来。糕点味道虽好，但是不顶饿，两厢对比，烧鸡更得他心。

    “你今日不当值？”

    潳苏把烧鸡放到衣襟里，宋暖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前襟，移开眼神：“嗯，有秀禾在。”

    “可有银钱？”

    “你没有？”

    二人面面相觑，潳苏对着宋暖惊讶的神色，默默移开脸。

    他没有。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宋暖指了指天，眼里含了点怜悯，王府太黑了，这点工资都不给！

    “快来人啊！”

    宋暖正打算走，忽然一道惊恐尖锐的声音响在王府上方，她愣了愣，身侧掠过一阵风，回头一看，潳苏已经不在原地了。

    与此同时，王妃所在的院子中大火照亮了半边天，浓浓黑烟冲天而起，隐隐听见传来“走水了”的呼喊。

    似乎一瞬之间，整座王府都动了起来，宋暖到住院时，不断有小厮提着水桶浇上去，但在浓浓大火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人影晃动间，宋暖一把抓住一个人，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暖儿？”秀禾急促喘气，火光下脸色难看得紧，“王妃、快去救王妃！”

    宋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秀禾快急哭了的声音：“有刺客把王妃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女主有危险，男主又不会武功，能打的只有潳苏这些影卫了。

    况且在王府占据有主场优势，宋暖倒不是很担心，“你知道刺客有多少人吗？”

    秀禾这会儿几乎是依靠宋暖才勉强站立，听到她的话，按下焦躁，费力地想了想，“约有八、九人。”

    “往哪儿去了？”

    秀禾指了一个方向，宋暖顺着手势看，是偏门的方向，她收回目光，劝慰：“你放心，王妃不会有事的。”

    宋暖决定和秀禾在原地等，像她这样身份的，去围观说不定就被波及了，都是小说套路，她不傻，她才不去。

    左右看了看，抄起翻到在地的一只水桶，往灭火大队相反的方向，轰轰烈烈去了水井旁，打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远离了主院，连喧闹声都小了不少，正要把水桶往井里方，一把小巧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她脖颈。

    “带我离开王府！否则杀了你！”

    刺客握着匕首刀柄的虎口不断渗出血液，沿着手掌的纹路缓缓往下，蹭在了宋暖的衣领上。

    宋暖小脸煞白，欲哭无泪，这刺客脑子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王府走水了啊！走水了！这会儿正乱，你不趁这时候跑竟然还特地抓一个丫鬟给你带路！

    摸清地形难道不是基础操作吗！

    想是那么想，嘴上哼哼唧唧：“好汉饶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脖颈的匕首往里深了深，刺客在她身后威胁道：“安王府女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可不普通！少废话，赶紧带路，别想耍花招！”

    宋暖：！

    有空认人没空摸地形！太不合格了，你是怎么滥竽充数进去的？

    “我给你带路，好汉手稳一点，千万别滑了……”

    宋暖边说，便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身后的刺客紧接着走了一步，匕首并没有更深，她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走一路遮掩，任凭宋暖使劲浑身本事磨磨蹭蹭，也要到偏门了，她越发着急起来。

    她把人带出去了，自己的小命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硬着头皮颤抖说：“这位好汉，你看不远处就是偏门了，你能不能把我放了，我保证不会透露你的行踪！”

    “闭嘴！”刺客恶狠狠说，脖子上的匕首往里摁了摁，宋暖感觉到刺痛，四下无人，她觉得自己要凉了。

    匕首被拿开，刺客的一只手紧紧按住她，宋暖知道他要动手了，她身子绷得死死的，找准机会打算拼死一搏。

    “叮——”

    意外出现得猝不及防，匕首被不知名的东西打掉，宋暖傻了一下，随后狂喜，忽然涌起希望，女主的待遇竟然也有被她碰见的时候，随即反应神速，撒丫子往前跑，哪管身后的刺客有什么举动。

    觉得跑得差不多了，她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和刺客缠斗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宋暖眼一眯，来人鼓鼓的前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好的她知道是谁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用言语表达现在的感情。

    她躲在一颗半人高的植物后面，也不敢走远，万一再碰见个刺客，就没有第二个潳苏来救她了。

    刺客很快落于下风，天色晦暗，宋暖只看到刺客忽然身体一顿，就直直倒了下去。

    她从半人高的植物后面站起身，没有动弹。

    潳苏擦擦爱刀，重新提在手上，一歪头，看见宋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云散去，月光倾洒在大地上，宋暖模糊不清的面容清晰起来，他看见她衣领上染上了红色的痕迹，抬脚走去。

    潳苏站定，迟疑道：“你……受伤了？”

    宋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感觉到疼痛，不知道碰到了哪儿，疼得她“嘶”了一声，把手拿开。

    “伤药。”潳苏边说着边递上一个小巧的瓷白色瓶子。

    “我送你回去。”

    宋暖点头，潳苏在前面走，她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上潳苏三番几次回头看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宋暖刚从危险中脱身，才缓过神来，看见潳苏这样子有些好笑。

    “刺客已经尽数捉拿，你不要怕。”潳苏拧着眉，半天吐出一句来。

    宋暖回味了一下，忽然笑了：“嗯，不怕了。”她扬了扬手上的伤药，又像有了以往的活泼，“谢了。”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主院此时是一片焦黑，只有零零星星的下人收拾着倒塌的房屋，更多的是集中在东莞伺候王妃。

    宋暖简单整理了一下，径直走向东苑。

    比起主院，东苑可谓是人声喧哗，走到门口时，碰见端着盆热水出来的秀禾，她见宋暖一副狼狈的模样怔愣一下，随即一手抱盆关了门，拉着宋暖到一边关切问道：“暖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你的脖子怎么了？”

    “遇到了一个落单的刺客，好在潳侍卫救了我。”

    秀禾吃了一惊，连忙把盆递交给一旁的丫鬟，伸手去拨她的衣领：“让我瞧瞧。”

    压下她的衣领，一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眼前，秀禾怜惜地说：“左右王妃这里有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你快去上些伤药，可要唤医师？”

    宋暖摇头，她手上潳苏给的伤药应该是上好的药，况且她觉得自己的伤并不严重，不过是看着可怖罢了，毕竟又不止她一人的血。

    不过折腾这一晚，她确实是累了，宋暖瞥了一眼窗户透着的亮光，秀禾注意到她的表情，低声回答：“王爷在屋子里照顾王妃呢。”

    宋暖收回目光，了悟地点点头。

    她来这里这么久了，虽然秀禾常常以王妃为重，但在平日生活上也是力所能及地帮她，宋暖都一一记在心里，她感激地朝秀禾一笑：“今夜麻烦秀禾姐姐了。”

    “快回去吧。”秀禾温温柔柔道了一句。

    *

    宋暖一路走回去时颇有些心惊胆战，稍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要鬼鬼祟祟地回头查看，直到回了屋子才放下一颗心。

    她掏出袖中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火折子立马燃起来，她对着点燃了煤油灯，暖黄色的烛光亮起，在纸窗上映出她的影子。

    屋外的地面上因为亮起的光而染上一片暖黄，盘腿坐在屋顶的潳苏盯着地上的光看了半晌，静静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屋里人忙活了一阵才灭了灯安静下来。

    潳苏悄悄起身，又站了一会儿，四周并无异样，这才轻轻一跃离开了这里。

    灯火通明的东苑，潳苏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外间的屏风严严实实遮挡住了里间，苏和竹坐在榻上，双目微合，左手间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转动。

    半晌，苏和竹睁开眼，他面无悲喜，清俊的脸色早已没了外人面前温和俊秀的模样：“查。”

    “本王要你们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