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这世上总有一人，比你自己更爱

    陆逸尘个子虽高，但骨架却小，所以哪怕是从前正常状态下也是瘦得可以，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使得她的体重一降再降。秦慕寒抱着明显又瘦了许多的陆逸尘快步穿过走廊时便忍不住心疼，随后将怀中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散落在秦慕寒周围，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气。全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秦慕寒让陆逸尘本能的望而生畏。

    陆逸尘的身体刚挨上沙发，见秦慕寒转身像是要离开，忙挣扎着要起来。秦慕寒似有所感，回头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便让已然心虚不已的陆逸尘忘了所有动作。

    秦慕寒转身从一旁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沙发上惴惴不安的陆逸尘，声音像是在冰水中浸泡过一般，又冷又硬：“漱口。”

    陆逸尘仰起头看向秦慕寒，为了抑制胃里翻江倒海的痛楚，只得紧咬薄唇，眼中却还带着未散的湿气，波光粼粼，柔柔弱弱，看上去既无辜又可怜。

    这个时候的秦慕寒看上去太过可怕，即便是一向自由散漫的陆逸尘也不敢随意触碰，于是只好听话的接过水杯漱了漱口。

    秦慕寒见陆逸尘漱完口，将带来的餐盒一一打开，保温桶一经打开，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秦慕寒想，幸好昨日看出陆逸尘的不适，今早便让厨师早早备好了清淡的餐食，本想着早一些赶来，却又被公事耽搁，好在还不算迟。

    可这份庆幸还未成型，在看到陆逸尘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时瞬间消散。没有人知道此刻的秦慕寒究竟有多懊恼，又有多自责。他怎么能将她忽视至斯，又怎么能任她如此折磨自己。

    不用陆逸尘动手，秦慕寒将保温桶内的蔬菜粥倒在碗里，用汤匙舀起递至陆逸尘面前。陆逸尘低着头，十指下意识的纠缠在一处，因为太过用力以至骨节泛白。

    她不敢直视面前冰冷沉默的秦慕寒，眼神飘忽闪烁，声音又低又弱，嗫嚅着道：“慕寒”

    秦慕寒不说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用那样沉痛的目光看着陆逸尘。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的陆逸尘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忍着隐隐作痛的胃，忍着无法抑制的呕吐感，直到忍得腮都酸了。

    哪怕她此刻半点胃口也无，哪怕她此刻只想冲进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却终还是不忍再让秦慕寒担心，用尽全力才张开嘴将汤匙中的粥吞下。

    清淡爽口的蔬菜粥甫一入口，便引起腹内阵阵刺痛，那股呕意再也忍不住，陆逸尘猛地用手捂口，却怎么也无法忽视那翻江倒海的痛意。她无助的看向秦慕寒，期许对方能够帮助自己解脱。

    秦慕寒不是没有看到陆逸尘的痛楚，却强迫自己冷着心肠，硬着语调，冷冷的回望过去，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逸尘，吞下去！”

    陆逸尘仓皇地垂下眼眸，那双常带笑意的眼角此刻带着点点湿意，有晶莹的泪花挂在低垂的羽睫上，带起些许轻颤，然后有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慢慢地落下来。

    并非是因为委屈，也不是恼恨，只是完全的生理反应。陆逸尘牙关紧闭，不让汹涌的反胃感主导自己，亦不让秦慕寒看到自己的狼狈。

    可陆逸尘越是想要回避，秦慕寒却越是不给她机会逃脱。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淡薄的唇轻轻地，柔柔地，像是初春午后的阳光般吻上陆逸尘悄然划下的泪，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般小心翼翼。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意外的将陆逸尘一直焦躁不安的情绪抚平，他说：“还可以吗？”

    陆逸尘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怯懦和委屈，只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了好的开始，一切就都容易许多，虽然依旧艰难，但秦慕寒已经深感欣慰。因为考虑到陆逸尘的身体情况，所以他没敢给对方吃太多，在碗里的粥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秦慕寒终于将汤匙放下，拿起茶几上的湿巾递给陆逸尘。

    陆逸尘接过湿巾先用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吃饭也会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她的额角布满冷汗。盛夏的午后，本该闷热难耐，此刻却让她忍不住瑟缩。

    秦慕寒将带来的餐盒整理好放到一边，这样琐碎的事情在他做起来却是意外的熟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优雅从容的人，可以做到如此的细致精心。

    也只有陆逸尘知道，这个男人，曾经照顾了自己那样久，从饮食起居到衣食住行，从未假手于人。

    秦慕寒一直都知道陆逸尘的目光如影随形般追随着自己，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从未与对方的目光有过半分接触。待一切都处理好后，这才又回到陆逸尘身边。陆逸尘直到这时才略微收回自己稍显赤|裸的目光，秦慕寒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边，右手自然的抚上逸尘明显削瘦的脸颊。

    秦慕寒看着面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不自觉地垂下眼睑的陆逸尘，忽然就叹了口气，他始终也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轻不得，重不得，怨不得，恨不得。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有时他也会想，索性便将对方掠来，一辈子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对方怨自己，恨自己，也绝不放手。

    但最终想想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他虽不介意对方怨恨自己，可是，他介意她是否幸福，哪怕他有足够的信心给予对方完整的幸福，却终还是容不得哪怕一丝一毫的差池。其实，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一个“舍不得”而已

    “逸尘，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那么我不介意自己亲自照顾。但那样的话，你将永远都见不到苏先生，逸尘，你真不该把我的话当作玩笑。”

    说到这里，秦慕寒忽然短促的笑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让一直注意着他的陆逸尘瞬间绷紧了神经，就连脊背都下意识的绷得更直。

    秦慕寒的表情说不上有多冷酷，甚至连语气也并非如之前一般淡漠，可此时此刻，陆逸尘是真的怕了，比起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秦慕寒，她更愿意面对之前那个盱衡厉色的秦慕寒。

    “慕寒，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一定没有下次了。”

    秦慕寒抚着陆逸尘脸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却并没有放下，透过微凉的指间，他能感受到陆逸尘脸颊带来的颤动，他看着明显已经慌乱的陆逸尘，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揽过不住道歉的陆逸尘，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的逸尘，为何你不懂，并非只有赵先生才会有那种想法。”

    秦慕寒想，不论是谁，遇见了陆逸尘这样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陆逸尘是一个值得人用尽所有手段也在所不惜的人。所以，我的逸尘啊，请不要给我有这样做的机会，你不会想知道我究竟有多么迫切的希望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

    而还在那里犹自道歉的陆逸尘忽然就顿住了，她不知道秦慕寒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忽然想起赵子默曾经对自己说的过话，陆逸尘有些紧张的望着秦慕寒，就连声音里都不自觉的带着颤抖，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也想要打断我的腿吗？”

    秦慕寒看着陆逸尘委屈的样子，瞪大的眼眸中带着藏也藏不住的慌乱，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今天第三次叹气：“我怎舍得。”

    我怎舍得我怎舍得啊！我的逸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你说不可，不要，不愿，那么，哪怕拼尽全力，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因为，舍不得也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人，比你自己更爱你

    陆逸尘却没有秦慕寒此刻那般复杂情感，闻言便如释重负瞬间笑开来，甚至悄悄的松了口气：“那就好，慕寒，谢谢你。”说着，陆逸尘侧过头吻在了秦慕寒的侧脸上。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嗯？”此刻秦慕寒的声音一扫之前的冰冷生硬，带着诱哄一般的绵柔诱惑，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陆逸尘，这句话不会等到这时才说出口。

    陆逸尘顿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秦慕寒放开揽着陆逸尘的手臂，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距离之近，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

    “不没有。”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陆逸尘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陆逸尘还是不肯说实话，秦慕寒无奈，却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对方，于是继续追问道：“是在苏先生出事之后？”

    陆逸尘没有想过秦慕寒会如此执着，见他这样问忙摇头否认，冷汗瞬间沿着额角滴落，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急切的喘息，如果不是两人离得太近，秦慕寒或许都不会听到，但正是如此，此刻清清楚楚的传递到秦慕寒的耳朵里。

    “不是，是那天，二哥打电话给我，他说他”

    “说什么？嗯？”秦慕寒捧起陆逸尘下意识握紧的手，在瘦骨嶙峋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说伯母身体不太好”陆逸尘终于鼓足勇气眼一闭说出来，她不敢看秦慕寒，如果可以的话，她更不想让对方看到此刻的自己，如此自私又丑陋的自己。她不敢让对方知道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知晓，却始终佯作不知，独留他一人承受。

    她太过自私，这么多年，她从未为他做过些什么，一直都是他在包容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秦慕寒挑眉，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是生气？是无奈？抑或是心疼。这个傻瓜，就为了这些将自己逼迫至此。

    “我”陆逸尘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怕这样的秦慕寒，此刻的秦慕寒像是沉睡千年的冰河，表面平静，却暗潮汹涌，让陆逸尘有一些无所适从。

    “慕寒，对不起！”陆逸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她在秦慕寒面前永远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我一直在逃避，放任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我总是想等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文浩醒了，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陪你一起去向伯母告罪。可是，对不起，我搞砸了这一切，我太自私了”

    看着眼前的秦慕寒，陆逸尘忽然就乱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迟迟不肯面对，因为她太过自私，又太过自大，她将一切看得太过复杂，又将一切看得太过简单。

    “傻瓜，我说过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不是的，慕寒，不是这样的。我之前之所以那么对你，并不是我没有心，而是因为我心里没有你，所以再怎么样我都没有感觉。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你在我心里，所以我不能再如此伤害你了，否则，我也会心疼的”

    “傻瓜，不是你的错，是我说过一切都交给我的。”秦慕寒看着陆逸尘，不无欣慰的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肯承认她是爱自己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慕寒，我总是想，爱一个人就应该把最好的都给他，要爱护他，要照顾他，慕寒，我爱你，可是，你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被秦慕寒握住了手，陆逸尘恨不得敲死自己，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浪费了这许多年的时光，放任一个如此爱自己的男人独自等待

    “好了好了，逸尘乖，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秦慕寒感觉到陆逸尘情绪明显波动，用力将对方揽入怀中，怕再出现意外，于是转换了话题。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秦慕寒想，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至于其他的，他和逸尘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逸尘，你听说我，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我去安排了心理医生，现在和我走，好吗？”

    “慕寒”兜兜转转，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陆逸尘靠在秦慕寒的怀里艰难的摇头，她知道她又将再次伤他一次。

    “逸尘，你为什么不明白，如果你有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这世界这样大，你要怎么寻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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