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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指挥若定失萧曹 5、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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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刘秀下了朝便直奔馆舍,六马龙舆奔于驰道,执金吾跸喝开道,声威震天。

    帝王的气派这会儿发挥得淋漓尽致,满雒阳城的人都知道建武帝求才若渴,亲临馆舍,会见庄光

    。

    古往今來,能得帝王屈尊降贵至如此地步,想必早已感化无数良臣隐士。如有例外,那么这个例

    外也必当非庄光莫属。

    庄光是个异类,一旦他拿定了主意,便早已心如顽石。不管刘秀如何赤诚相待,也无法再捂热这

    块冰冷的大石头。

    刘秀驾临馆舍的时候,庄光非但未如众人预想的那样亲跪迎接,反而躲在屋内呼呼大睡。

    这样隆重和喧哗的阵仗摆开來,如何还能在室内安然入睡

    刘秀踏步进入内室的时候,侍卫皆摒于屋外,我悄悄跟了上去,隔了七八丈远隐于屏风之后。

    庄光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床上,鼾声震动,刘秀走近床边,站在床头静静的低头看着他。一边是沉

    默无语,一边是鼾声如雷,两个男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对峙着。

    “子陵”刘秀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肚子,轻笑,“子陵啊,你难道真的不能帮帮我么”

    鼾声持续,我眼瞅着门外的代卬焦急上火的來回打转,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

    叹了口气。

    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刘秀在暗地里对庄光做了什么小动作,原本还呼呼大睡的庄光突然停了

    鼾声,睁开眼來。

    两个人仍是一动不动,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互视,目光胶着,却别有一番较量。

    “昔日唐尧着德,巢父尚且洗耳。士各有志,为何独独要逼我呢”庄光开诚布公,然而这么直

    接的话却很是伤人,他在直颜面对当今天子时,也照样不改张狂本性。

    刘秀点了点头,无奈喟叹:“子陵啊,我竟不能使你做出让步”黯然转身,缓缓向门外走去

    。

    刘秀的身影有些孤单寂寥,我见之不忍,为了治国,他当真已经费尽心力,庄光有才,胸有丘壑

    ,如果能得他一臂之力,刘秀肩上的担子也不必压得那么吃力c沉重。

    代卬恭恭敬敬的领着刘秀往馆舍外走,我从屏风后出來,庄光仍是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直

    直的瞪着头顶的承尘。

    “真的不能留下吗你都已经帮了他这么久了”我苦苦哀求着。

    他侧过头來,眸光深邃,直射我心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帮他”

    我愣住,他说完这一句,突然翻了个身,背对向我,再无一言。

    刘秀是位宽厚的仁主,他对周党尚且能够恕其罪,送其返乡,更何况对待故人庄光呢庄光不肯

    留下來辅佐他,他也不会摆出帝王姿态强加于人,于是最终的去留问題已不再有任何悬念。

    刘秀最后下诏召庄光入宫,他们虽然做不了君臣,但情谊仍在。刘秀宴请庄光,两人纯以旧友的

    身份促膝长谈,席间倒也和谐自在。

    刘秀问他:“你看朕比起以前,可有什么改变”

    庄光一本正经的想了半天,却给出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陛下与过去相比稍许强了些。”

    答与不答,基本沒区别。

    两个大男人,碎碎念的回忆着过往一段青葱岁月,有嗟叹,也有唏嘘。

    一向少饮的刘秀,却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不少酒,直到在说笑声中烂醉如泥。夜深了,我派人几次

    探访,都回复说陛下和庄光在饮酒,陛下甚至击筑欢歌。

    这是从來沒有过的事,我在床上颠來倒去,一宿无眠,满脑子晃來晃去竟全是庄光和刘秀交迭的

    影子。

    四更的时候,我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从床上爬起來往宣德殿一探究竟。才到殿前,台阶才爬了几

    层,鼻端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等到了殿门前,更是满室酒气,我憋着气进屋,却发现外室值夜

    的内臣宫女见到我时,一脸窘态。

    我愈发起疑,及时阻止了通报,悄悄往内室走去。

    满地的狼狈,酒尊空了,酒锺倒了,外衣像块抹布似的扔在地上。目光拉远,绡红帐内,两个大

    男人同床共枕,并头而卧。

    后脑勺的某根神经猛地一抽,我险些鼻血飞溅,这个世上俊男美女,委实见得太多了,可如此香

    艳的景象仍不免叫人心跳加速庄光那家伙的一条腿竟然搁在刘秀的肚子上

    我站在床头,视线从刘秀儒雅的脸孔转到庄光秀气的五官,反复看了无数遍。

    走神的间隙,却不曾想本该熟睡的庄光突然睁开眼來。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动也不动,那条腿仍是肆无忌惮的搁在刘秀身上,沒有半点要拿开的意

    思。

    我看了他半分钟,很不满的冲他努了努嘴,他却似笑非笑的冲我狡黠的眨了下眼,手臂微探,居

    然侧过身将刘秀搂在了臂弯里。

    我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呆住了。

    本來还沒太在意这档子事的,他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胡來

    我冲他龇牙,示意他少给我恶搞乱來,他却带着报复似的促狭目光,奸佞的笑了起來。

    不可否认,他笑起來的确很美,可就是这种富有男性气息的美感让我的好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大哥你阴我也不是这种玩法吧

    我打眼色给他,示意他别再玩了,门外一堆黄门守着呢,这要是有半点风言风语的花边绯闻传了

    出去,那还得了

    他依然毫不理会,眼中笑意却是更浓。

    我杀了一个“算你狠”的眼神过去,掉头就走,快到门口时猝然扭头,却见庄光松开了刘秀,见

    我回头,又马上大咧咧的将腿搁在他身上。

    真是气得我险些抓狂

    跟这家伙混了一年,沒少抬杠,他这个人性情狷傲,有些事越是求他,越会遭他毒舌。后來我摸

    透了他的脾气,在他面前极尽小人之态,胡搅蛮缠,他骂我笑,他损我乐,他拿我沒辙,却因此也发

    现了不少的乐趣,也许是我的无赖传染了他,搞得他现在也开始学起了无赖。

    我怒气冲冲的出门,站在门口被风一吹,脑子倒也清醒了不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我突然笑了

    ,伸手将代卬召唤到跟前,耳语一番。

    果然天才蒙蒙微亮,旭日东升,太史已匆匆入宫,直奔宣德殿,一脸惊慌之色。

    “启奏陛下,昨夜天相,有客星冲犯帝座,不祥之兆啊”

    刘秀和庄光两个洗漱完毕,正在享用早点,听了这话,刘秀还沒做出什么表示,庄光却是一口水

    呛到了气管里,痛苦的剧咳起來。

    我闲闲的坐在对面看着他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刘秀迷信,这已经成了宫内宫外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本身对于不可解的神秘未知事物

    有种膜拜和恐惧心理,所以才有了神灵的供奉,才有了谶语纬图的兴起。而刘秀,也许是因为我的关

    系,一再的机缘巧合令他对于谶纬之术,达到了深信不疑的境界。

    也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这世上真有鬼神,那我就是最大的神棍如果谶纬真的可信,那我就是最

    能扯的算士。

    刘秀很迷信,对这种神乎其技的东西,深信不疑

    我乜眼看庄光,然后瞥向刘秀,想看看这个被迷信观念渗入骨髓的皇帝,要怎么应对这场异变的

    星相。

    “卿多虑了”刘秀和煦的笑道,“昨夜,朕与故人子陵共卧而已。”

    既无暧昧,也无责怪,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把一场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给熨平了。

    君子坦荡荡

    我忽然也笑了。

    庄光与刘秀面向而坐,怡然轻松,两人面上皆带着一种出尘般的光泽,相视而笑。

    “子陵,与朕弈棋如何”

    “诺。”

    代卬机敏,不待刘秀吩咐,便利索的将棋盘置于案上。

    我对棋类不精通,虽说现代也有围棋,可是现代围棋是十九道,这里下的却是十七道,现代的棋

    子是圆的,这里却是方的。现代的围棋我都看不太懂了,更何况是两千年前的对弈

    我用手指蹭着鼻子,只觉得意兴阑珊。站在阶下太史,更是不明所以,唯有进退两难的站着,动

    也不敢动。

    “阴贵人可会弈棋”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庄光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后问。

    “不会。”

    “哦那贵人平素是爱玩六博了”

    当下的确是盛行玩六博,对弈比之老少皆宜c甚至带了点赌彩的六博而言,高雅了些,也更费脑

    力了些。

    可偏偏我却连最大众化的六博都学不会,此乃我毕生引为憾事的痛处,不曾想却被庄光一脚踩中

    。

    耳听得刘秀吃吃轻笑,我涨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玩物丧志”

    我本是被逼急了脱口而出,倒也并非有心嘲讽,却沒料到庄光与刘秀闻言俱是一愣。这一手本该

    刘秀落子,他却双指拈棋,侧首冥思愣忡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须臾,庄光突然爆出一声大笑,双手在棋盘上一推,将满盘棋子打乱,起身笑道:“饱食终日,

    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他冲我稽首一拜,起身又冲着刚刚从深思中回过神來的刘秀一拜:“既得阴丽华,何需庄子陵

    ”说罢,竟是大笑着迈出殿去。

    殿外众人无措,竟是无人敢挡,任他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刘秀的眼眸清澈如水,唇角间噙着一抹洞悉彻悟般的微笑,他最终落下了手中那枚棋子,玉石相

    击,啪声脆响,跳跃在耳边。

    “既得阴丽华,何需庄子陵”他咀嚼着这一句话,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却被他笑得浑身发怵,傻傻的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重席上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他才转过头去,对阶下的太史问道:“卿以为星相之术可准”

    太史被晾了老半天,神经都有些发木了,这时突然听皇帝问起,唬了一大跳,反而磕巴起來:“

    自自然准,此乃天相”

    “那谶纬如何”

    “这亦是天命”

    “嗯。”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零乱的黑白棋子,喜悦的神情慢慢爬上他的眉梢,他用眼角余光斜睨

    着我。

    我忽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再准的天相,也不可能把庄光压在天子身上的一条腿给立竿见影的显现出來吧但我现在又能解

    释什么实情相告说太史欺君那追根究底,不还是我在欺君么

    完了完了我在心底呜呼哀号

    本该对他进行无神论的熏陶教育,沒想到鬼使神差的,却更加使得他对这些神怪论,深信不疑

    我不要做千古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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