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顾水溶愣了愣, 看着林黛玉的眼神猛地一软, 轻声问“你这是在逗我开心吗”

    “不，”林黛玉毫不犹豫地反驳, “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赴约而已。爽约并非君子所为, 我只是在提醒你。”

    看到林黛玉这幅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顾水溶突然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他一边笑一边从善如流地回答“好，你只是想知道我何时赴约而已。”

    说完之后，不等林黛玉再反驳, 他就接着说“对你, 这句话当然算数。只是可惜七夕已经过去了，不过再过两日就是仲秋节。仲秋节晚上，宫中会有宫宴，我想林宅也会有家宴, 等到稍晚一些的时候，我领你出去过节, 如何”

    看到顾水溶不再像刚才那样眉头紧锁神情恍惚, 林黛玉才略微放下了心，他应声“嗯”了一句。这才重新从棋罐中捏了一枚棋子，说“再来一局。”

    “都输了三次了, 还来啊”趴在窗沿上的折丹听到林黛玉这句话，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习武之人的耳力都是不错的, 林黛玉习武又修仙, 自然能清楚地听到这句话。他听到折丹这句抱怨之后, 飞了一个眼刀过去，明知故问“你刚才说什么”

    察觉到林黛玉语气之中的寒意，折丹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生怕林黛玉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做成烤麻雀，当做他和顾水溶两人的晚餐。

    实际上不仅麻雀不会成为两人的晚餐。以林如海那谨慎小心的性子，连晚饭都不会留顾水溶吃。

    林如海能够在官场之中屹立数十年而不倒，除了忠君与能干之外，他还深谙一个独字。独善其身，不拉帮结伙不搞党派之争，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皇上的信任与器重。

    既然要独，林如海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北静王爷过从亲密。异姓王的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

    所以顾水溶这些日子来往出入林宅，看似万分便利随意，实际上每次都是顶着林如海所带来的压力。

    而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却怕什么越来什么。

    林如海本就不喜林黛玉和顾水溶两人来往过密，结果今日林黛玉送顾水溶走的时候，还正巧撞到了从宫中回来的林如海。

    看到北静小王爷又一次出现在自己家中，林如海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他与顾水溶客套了几句之后，又目送顾水溶离开，这才转身对林黛玉说“玉儿，你跟我来。”

    听到父亲叫自己，林黛玉当然应声答应。他跟在林如海的身后走向书房，轻声问“父亲有事情对我说吗”

    林如海走到桌前坐下，又指了指椅子，对林黛玉说“坐坐坐，站着不累吗”等到林黛玉坐下之后，他又状似随意地开口“玉儿和北静王爷关系很好啊。”

    林黛玉刚拿起桌上的杯子，本想倒杯茶给自己喝，一听到林如海这句话，他的动作一顿，随即坦荡地说“对。”

    林如海没有料到林黛玉会这么回答自己，他愣了愣，突然一笑，说“难得看到你这么直白地承认些什么。”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掳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林黛玉待人处事时总是一副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人人都说无欲则刚，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强大。但林如海每每看到自己儿子的这幅样子，心中却总会为他担忧无比。

    他害怕林黛玉会永远这么过下去，无牵无挂地活着，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如今林黛玉身边还有自己和贾敏还有叶道长看护，可他们三人总不可能永远陪着林黛玉。

    如果连他们几个人都不在了，林黛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那可怎么办

    却不想林黛玉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顾水溶，对林黛玉百般照料关心，而向来固执的林黛玉却出奇地能够接受他的照顾

    只要黛玉自己在意，就算顾水溶的身份特殊一些，但那也无所谓了。

    林如海看着林黛玉出神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本来想着，顾水溶毕竟是皇室之人，你与他过从亲密，终究是不太好。可你既然对他上心，将他当做自己人。我这句话，还是不说了吧。”

    “你如今也大了，做事自然有自己的主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总拦着你做这做那儿。”

    如果是曾经的林如海，大概会铁了心阻拦林黛玉。毕竟年轻时的林如海，大概比如今的林黛玉还要固执。可人年纪大了、阅历丰富了之后，心境也会跟着变化。又加之这些年来叶清寒在教导林黛玉之余，还时常和林如海将经论道，所以林如海的一颗执着心便也平和了许多。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去吧。难不成北静王爷还会对我林家图谋不轨吗

    这时候的林如海，还完全不知道，顾水溶的确是图谋不轨。而且他所图谋的，正是林黛玉。

    等到仲秋当天，林黛玉跟着父母一同在家中用过晚饭之后，便带着白虺与折丹晃晃悠悠地到了街上赴约。

    仲秋在南朝是大节日，在前后三天内，各地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类型不同的庆祝。就连向来规矩约束很多的闺阁女子们，在这三日也可以自由出行，不受拘束。

    爱热闹的薛宝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使出水磨工夫求得母亲同意，也在今天约了林黛玉一同出门。

    薛宝钗本来是想约着贾府姑娘们一起的，可是迎春性子怯懦怕生，不想出门；惜春这些日子要么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佛经，要么就是去找妙玉聊天，也不愿意出门。探春倒是想出去，只是王夫人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她夹在王夫人和赵姨娘之中举步维艰，自然不敢此时去求王夫人准许自己出门。

    三春都不愿意出门，而史湘云还在史家学规矩，薛宝钗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只好再硬着头皮当一次林黛玉与顾水溶两人的电灯泡。

    “新宅子住得如何”薛宝钗倚在小桥栏杆处，问一旁的林黛玉。

    “还不错，地方僻静。”林黛玉一边分神想着顾水溶什么时候能到，一边回答薛宝钗。

    薛宝钗伸手拢了拢自己戴的幕篱，又说“你搬出去之后，贾宝玉可是难过了好几天。他母亲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你，加之最近还又心情不好，看到他那副不舍得你的样子，可是气急败坏了好久。”

    “是么”林黛玉淡淡地回答着。既不说感动也不对贾宝玉有多余的关心，只盯着桥下随着流水而来的花灯看。

    薛宝钗无奈地摇摇头，对着一旁的折丹吐槽“你家主子这个性子啊有时候真的会很气人。”

    折丹难得变成人形，自然要好好玩一会儿。他现在满手拿的都是买来的吃食，一口一个都吃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去管薛宝钗在说什么

    薛宝钗没在折丹这里找到认同感，只好又去看折丹身旁的白虺。可是白虺的心思全在折丹上，先是递吃食，后是递帕子，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薛宝钗。

    薛宝钗被这扑面而来的狗粮气得冷哼一声，她转身就想带着香菱离开，却正巧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慢慢走来的顾水溶。

    顾水溶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纸包，虽然在走路，他却没有低头看路，视线一直盯在林黛玉身上，一眼都舍不得错开。

    眼神之中的珍视与缠绵，即使隔了人海与夜色，薛宝钗也能看出来。她长叹一声，又看向正在发呆的林黛玉，轻声嘀咕了一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什么”林黛玉转过头，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是说，你家那位来了。”说完之后，薛宝钗便抓住香菱的隔壁，对她小声说，“溜了溜了。”将林黛玉那句谁是我家的反驳扔在脑后。

    看到薛宝钗离开，林黛玉又用手拍了一下身旁的白虺，“别光顾着吃，跟着去。”

    白虺刚把手里最后一块绿豆糕塞给折丹，听到林黛玉这声嘱咐，他便应了一声，像是牵着什么小动物一样牵着折丹远远地跟上了薛宝钗。虽然折丹就是小动物。

    处理好薛宝钗的安危问题之后，林黛玉才转身向顾水溶走去。“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去买了五香糕，”顾水溶将手中捧着的油纸包打开，拈起一块给林黛玉，“尝尝看”

    其他人哄心上人，都是送珠宝送字画，唯独顾水溶，却是靠甜食。实在是另辟蹊径一枝独秀。

    偏偏林黛玉还真的吃他这一套。

    林黛玉也不将东西接过来，而是试探性地凑过去，就着顾水溶的手指，咬了一小口五香糕，随即眼睛一亮，“好吃”

    顾水溶看着林黛玉那猛然兴奋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喜欢就好。”

    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顾水溶突然有些担忧，这么好哄，万一让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姑娘”香菱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家姑娘，问“你不是说要四处逛逛吗”怎么却留在这里不走了。

    薛宝钗收回自己看桥上两人的目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刚才那句话说错了。”

    “他不是在桥上看风景，他只是在桥上等他而已。”

    即便香菱早就习惯了薛宝钗会时不时说出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但今天薛宝钗说的话，她明明字字都能理解，可是凑在一起，却都听不明白了

    “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薛宝钗突然笑起来，“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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