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一k，新来的宝贝们都介绍好自己啦，我也介绍下，我叫李华，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旁边的两位是两位生活老师，张泡泡老师c叶楠楠老师。”李老师自我介绍完，带头鼓掌，小朋友们也跟着鼓掌。

    秋起帆举起了小手。

    “小帆同学很棒，大家要向他学习，提问要记得举手噢。”李老师先满面笑容地表扬了秋起帆一句，然后问道：“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小帆同学？”

    “老师，我们在幼儿园会因为掺了水的牛奶c吃过期面粉做的面包和地沟油烧的菜而食物中毒吗？会被别的小朋友传染上手足口病c麻疹c水痘c腮腺炎c红眼病或者流感病毒而住院吗？会被报复社会的疯狂男人或情感受挫的失意女人拿着菜刀冲进来追杀吗？”秋起帆站起身，扑闪着双眼认真地问。

    李华倒吸一口凉气，身旁的两个生活老师面面相觑，几个刚入学的小朋友一听，本来还处于情绪低落时刻，听见幼儿园居然这么吓人，马上又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会传染。刚开始几个小的哭，然后中班几个心智不那么坚定的，也都纷纷想起了自己曾经拉过肚子发过烧，鼻子一红嘴一咧，也开始嚎起来，大班的孩子一开始还笑，后来几个女孩不知怎么的想到鲜血横飞的某些画面，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秋起帆站在一群眼泪横飞c鼻涕冒泡c嚎声震瓦的小孩中间，一脸不解：自己在家偶尔看电视新闻c听大人闲聊，不就有这些问题吗？只是想问一下老师而已，怎么这帮同学反倒哭起来了？

    幼儿园开学的第一个上午，秋起帆所在的班成了嚎哭比赛现场。三个老师手忙脚乱，一边嘴里不停说着，“不会的不会的”，一边抱抱这个，哄哄那个，但完全控制不住场面。因为秋起帆时不时还蹭在老师边上，一边听老师哄哭泣的同学，一边仰着头接着老师的话问：“老师，您怎么证明？”

    “小帆你是从哪儿知道幼儿园会发生这些事儿啊？”李老师说。

    “难道没有吗？”秋起帆爽快反问道。

    “可是，我们园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啊”李老师一边急着大声回答，一边扯出一张纸巾，把怀里一个小朋友蹭在自己衣襟上的鼻涕擦了擦。

    “过去没发生不等于将来不发生，老师您说是吗？”一个没哭的大班男孩子也跟着大声问老师。

    老师几句话怎么可能跟孩子们扯清这些事儿？于是娃娃们哭得更伤心了。

    “你好，我叫秋起帆，今年3岁半”，秋起帆发现班上终于有一个能和他想到一块儿的同学，就走了过去主动问好。

    “你好，我叫帅康，今年5岁半”，叫帅康的男孩子皮肤白皙，长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

    “他们为什么哭？”秋起帆开始和帅康聊天。

    “他们害怕死。”帅康想了想，答道。

    “你不怕死吗？为什么你没哭？”秋起帆问道。

    帅康瞅了一眼秋起帆，懒懒回答道：“怕有什么用？难道就能不上幼儿园了？”

    “有道理。”秋起帆点头。

    “比起我们，爸爸妈妈和李老师他们更害怕这些事儿，他们都没哭，咱们哭什么？”帅康又补充道。

    “嗯，确实很有道理。”秋起帆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由又点了点头。

    “今后就我带着你玩吧。”帅康大大咧咧伸出了友谊之手，秋起帆抓了上去。

    小班的孩子中午就可以接回家，下午不用上课。

    等到孩子们都哭累了，老师们也哄得差不多了，中午放学时间也就到了。帅康带着秋起帆在下跳跳棋，秋起帆还是头一次玩儿这种玩具，但很快他们就从1v1，变成了3v3。

    看着秋起帆的妈妈第一个跑到教室门口，李老师仿佛发现了救星。

    “老师您辛苦，我们家小帆今天表现还好吧？”柳冬得体微笑问道，尽力让自己显得放松，避免让李老师产生“难道你还不信任我？”的联想。

    “哈哈”，李老师干笑了两声，“你们家小帆，倒一点儿也没让我们辛苦。”

    “是吧？我就说这孩子在家也特别懂事儿。”柳冬看着儿子在和一个大点的男孩安静地下着跳跳棋，还挺得意。

    李老师疲惫地挥挥手打断了柳冬，回头一指全班，“他一点儿没事儿，可他把全班都弄哭了整整一个上午，我们仨老师全都快给累趴下了。”

    “妈妈！”秋起帆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高兴的大喊一声，张开双手一下子扑住了柳冬的双腿，随即又被柳冬抱了起来。“妈妈！你是第一个来接我的！”

    那些刚哭得肝肠寸断的娃娃们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又扯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只有帅康潇洒地朝秋起帆挥挥手告别。中班和大班的孩子要留在学校午餐和午睡，下午4点半才能放学。

    李老师愁苦地看着柳冬母子，想张嘴说点啥，但终究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匆匆挥挥手，转身就又赶回教室哄孩子们去了。

    下午下班后，柳冬打开幼儿园家长qq群，查收每天老师发的小朋友在园照片，只有几张秋起帆和帅康在下棋的照片，一些家长还在问老师怎么没自家孩子的照片。

    李老师回复说，“照相的手机坏了，明天补上。”

    又过了一会儿，李老师留言：请各位家长注意在家的言论，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讨论社会上一些食品安全c公共卫生c凶杀c暴力恐怖等极端事件，尤其涉及幼儿园的相关新闻，以防造成宝贝们情绪不稳定。

    老师的话虽然没有点名，柳冬回想起中午和老师短短的交流“他把全班都弄哭了整整一个上午”，有点儿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宝贝儿，你跟我们说一下，今天你在幼儿园都干了什么呀？”晚饭时全家都在，柳冬问道。

    “和一个同学下跳跳棋，这种游戏太简单了，挺无聊的。”秋起帆边吃边说。

    “没有和其它人玩吗？”秋上尉问。

    “没，他们忙着哭呢。”

    “他们都在哭？！老师干嘛去了？”外公柳校长问。

    “老师忙着照顾他们啊。”秋起帆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为什么哭啊？”三人异口同声，紧张地追问。

    “小孩的事，我哪知道。”秋起帆耸了耸肩。

    饭后，紧张的柳冬还是给李老师发了私信问情况。“李老师，今天幼儿园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师发来一个聊天截屏，全是各个家长私信问的同一个问题。然后，柳冬的手机响了，李老师打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李老师的讲述，柳冬立马向老师保证，今后不再在孩子面前讨论这些事儿了。一再表示歉意c给老师添麻烦后，挂了电话的柳冬疲惫地挠了挠头。

    “爸，您平时给孩子教的东西太成人化了，咱能不能别跟他说那么复杂的大人世界？”柳冬跟柳校长说。

    柳校长眼睛一瞪，说，“我只是教他认了点汉字和四则运算啥的，够简单了。”

    “那他那些过期食品啊流感病毒什么的知识都从哪儿听来的？现在我都不敢跟他讨论，怕加深他印象，还跑去幼儿园吓唬别的小朋友。”柳冬道，“今天都引起全班恐慌了。”

    “小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异数，我哪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柳校长双手一摊，指了指屋子里的各种幼儿绘本和书桌上的平板电脑c墙上的液晶电视。

    “他就是个被飞碟开过光的天才。”一旁，秋上尉补充道。

    “这回你说对了一件事，”柳校长端着茶杯，优雅地微笑着，朝女婿点了点头，“他并没继承你的智商。干杯。”

    “小朋友们，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你们知道什么是中秋节吗？”幼儿园里，李老师问大家。

    秋起帆举手，李老师识若未见，目光飘向别处。

    “帅康，中秋节就是人们纪念嫦娥奔月的一个日子。”秋起帆见老师没让他回答问题，只好悄悄找旁边的帅康说话。

    “我知道，月亮上还有一只兔子，和一个叫吴刚的男人，他老喜欢砍桂花树。”帅康也不含糊。

    “但是你知道吗，嫦娥是一个小偷，她偷吃丈夫后羿的仙药，结果自己失重，最后飘到了月球上。”

    “是吗？！”帅康有点吃惊，“那我们在纪念一个小偷？”

    “我觉得不是纪念，是记恨。所以我们做像月亮一样的月饼，吃掉它就算给后羿报仇。”

    “嗯，有点道理。”这回轮到帅康点头，两个小男孩相视一笑。

    “小帆c小康，你们不要偷偷讲话哟，老师要教大家唱中秋节的歌了。”李华提醒他们，然后柔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秋起帆又举手。李华这次不好意思再装作看不见，只好示意他说话。

    “老师，我不会唱，但是会背”，也不管李老师同意不同意，径自背了起来：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哇”，李华只好惊叹着鼓掌，别的小朋友也跟着呱唧呱唧。秋起帆得意地站着身子，等掌声安静下来，他接着说：“可是作者苏轼是把这首词写给他弟弟苏澈的，讲的是兄弟爱情；中秋节源头的嫦娥和后羿的故事，讲的是夫妻爱情，所以我认为老师教我们唱这首歌不切题。”

    “呃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唐朝诗人李商隐的《嫦娥》”，秋起帆又朗声背诵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然后他又接着说，“嫦娥很后悔在中秋节这天偷了灵药，从此她就再也不能回家了。所以我们每个认从小就应该记住，不能偷拿别人的东西，这才是中秋节的意义。”

    娃娃们鼓起掌来。

    李老师无语。

    “所以，只要我们每个人不当偷东西的坏孩子，大人们就不会拿着菜刀进校园来追杀我们了。我们也没必要害怕上幼儿园。”帅康站起来，补充道。

    孩子们互相看看，纷纷深以为然，掌声更加激烈了，教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放学后，隔壁班刘老师跟李华闲聊。

    “你真厉害！昨天你们班全班哭得死去活来，今天就被你带得掌声雷动，整个楼道里都听得见。”刘老师略带崇拜地对李华说。

    “嗯，呃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李老师很谦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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