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窗外下起了雨，雨声急促的拍打着，原本娇嫩绽放的花纷纷掉落在地，淡香浮动沁人心脾。

    顾余念起身，动作有些大扯到了伤口，使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痛的直龇牙，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豆大的汗珠立马冒了出来。

    休息了片刻，顾余念终是下了床，墨黑的发丝垂在胸前，随意从梳妆桌上拿了一根木簪一挽插上。

    许是雨大，院子里没什么人，顾余念关上窗以免雨丝飘进，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握了一把油纸伞便要出门。

    门一开，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雨丝微凉飘在脸上，冷的顾余念一哆嗦，缓缓打开伞走了出去。

    顾余念素手撑伞，天青色的伞面绘有几尾红鲤，红鲤活灵活现，其中一尾摇曳着鱼尾，被雨水一淋，竟似要游走般。

    伞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指，似玉脂般的手背有些青筋凸起。

    顾余念紧握住伞柄，任由雨水狂击伞面来到池塘边，瞧着塘中枯萎的荷叶出神，眉眼间隐有一股倦意，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轻微的脚步声在杂乱的雨打声微不可闻，待手上的伞被人拿走，顾余念才惊觉有人来到身边。

    宋玉一手撑伞，一只手理了理顾余念颊边的乱发。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池塘边，你本来就受伤未愈，这寒气重，也不怕得风寒。”

    声音珠圆玉润，虽透着一股清冷，可伴着雨声，别有一番滋味。

    荷塘里原本翠绿的荷叶已经枯萎大半，荷花也凋零，虽还有一些荷叶仍旧有些绿意，在这秋风寒冷的雨天更显凄凉。

    顾余念垂下眼眸，淡淡回道：“在屋里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宋玉顺着顾余念的视线看了一眼枯萎的荷叶，拉过她冰冷的手凑到嘴边呼气。

    温热的气息顺着指尖慢慢蔓延全身，顾余念望着低头正在不停呼气的宋玉，身子有些僵硬，很快转过头看向远方。

    黄昏朦胧，雨越来越小，渐渐停下，被雨水打过的花朵更加娇嫩。

    “何必待我这般好。”顾余念神情怔怔。

    宋玉被突如其来的发问问住，许久淡淡一笑，“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好。”

    顾余念嘴角弯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手而立站在池塘边，许久许久，转身向屋里走去。

    宋玉静默无声跟在顾余念身后，顺手将伞收起。

    顾余念来到桌边，拿出两个青花瓷茶盏，提起茶壶缓缓将茶倒在茶盏里。

    热气袅袅升起，氤氲了视线，模糊了两人的面容，茶叶渐渐向水底沉去，唯有几根茶梗漂浮在水面上。

    顾余念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宋玉。

    宋玉接过，用茶盖拂去茶梗，浅喝一口。

    顾余念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清脆悦耳的笑声落入宋玉耳中。

    “笑什么？”宋玉望着手中的茶盏，眼神有些冰冷。

    许是笑的太过用力，顾余念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眉梢间皆是万千柔情，就这样凝视着宋玉。

    “我在茶中下了毒。”

    宋玉面不改色，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此时秋风拂过，窗外的桂花飘落，飘着飘着落在了茶水上。

    “那又如何？”

    顾余念笑着问：“你不怕死？”

    宋玉正色：“自然是怕，可若是你想我死，死有何惧。”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顾余念一下子脸色一变，冷冷说：“我逗你的，茶水里没毒。”

    边说边拿过宋玉刚喝过的茶盏，猛地一灌，再次放在桌上时，茶盏已经见了底。

    宋玉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木盒似是上好的木材，上面还雕刻了几朵牡丹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打开木盒，里面装有一支木簪，木簪是用上好的黄花梨雕刻而成，色泽不静不喧，上面还雕刻了些花纹很是精致，簪顶缀有几颗晶莹剔透的玉石，玉石很是小巧，正好拼凑成一朵花，最中间更是垂落着一颗鲜艳夺目的红宝石。

    木簪精致小巧，顾余念第一眼见到便心生喜欢，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只是当宋玉将其取出想要为她插上时，顾余念却微微偏了头，让宋玉落了空。

    宋玉低头看向手心处的木簪，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转瞬即逝。

    顾余念望着有些落寞的宋玉，想说些宽慰的话，最后千句万句化作一句：“太贵重了。”

    宋玉没有抬头，只是开口说：“有些话说太明白就不好了，到底为什么你心里明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玉猛地抬头，眼里的冷厉使顾余念心中一惊。

    下一刻，宋玉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另一只手飞快将木簪插在墨发上，随后强硬的捏住顾余念的下巴温柔的笑着：“我哪里对你不好？为何对他始终念念不忘。”

    尾音有些歇斯底里，甚至有些微微发颤。

    顾余念有些吓住，下意识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却被宋玉牢牢抱住，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鬼神神差下，顾余念忘了一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宋玉，无意识的往头上一摸，冰凉的木簪便握在手中。

    这刻，顾余念什么也没想，脑中一片空白，握住木簪的刹那便拔下狠狠朝宋玉刺去。

    宋玉闷哼一声，显然是痛的不轻，眉毛都快揪在了一起，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肩膀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使他松开了手。

    顾余念连忙挣开他的怀抱，朝桌子另一边跑去，最后停下来努力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宋玉面色痛苦，一只手紧紧捂住伤口，鲜血潺潺流出，很快便浸湿衣裳蔓延开来，看来顾余念刺的那一下很深，木簪依旧刺在上面。

    宋玉深吸一口气，眉眼间俱是狠厉，声音冷冷开口说：“你最好站在那里，别想着逃跑，否则我保不准立马让莫宁意死在战场上。”

    顾余念望着宋玉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心跳越发快了起来，十指慢慢合拢。

    “我要你一辈子戴着这簪子。”宋玉吃痛，一下子将木簪拔出，一股鲜血涌了出来，可宋玉视若无睹，只是将顾余念头上的那支簪子取下随意丢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随着簪子落地声，顾余念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垂在腰间。

    宋玉动作有些笨拙的为顾余念挽发，随后将还沾有殷红血迹的木簪视若珍宝的插在了她的发间。

    “我没想到你会用我送给你的木簪刺杀我。”宋玉有些疲乏的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顾余念静默无声，只是脑海里都是宋玉离去那充满恨意的眼以及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今日之事，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很快，顾余念便知道宋玉口中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了。

    一碗装在润白的瓷碗里黑黝黝的药汁，散发出很难闻的气味。

    只一眼，顾余念便猜到这药便是打胎药，脸色本就苍白，如今更是煞白一片，甚至有了些临死之人的死气。

    “不要。”顾余念望着宋玉，两行热泪缓缓流下，哀求道。

    “以后我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宋玉温和一笑，端着药汁朝顾余念走来。

    本是温和的一笑，落在顾余念眼中比魔鬼还要可怕，寒意止不住从心底冒出，手脚冷的吓人，僵硬的不像自个的。

    顾余念不顾身上的伤势，朝门口猛地跑去。

    宋玉赶忙拉住顾余念，手一用力，顾余念便跌入他怀中，望着泫然欲泣的脸，宋玉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要乖乖听我话。”

    顾余念想要挣脱，宋玉只是冷冷一笑，一只手强硬的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药汁粗鲁的灌入口中。

    顾余念紧抿住唇，咬紧牙口，更是拼命的摇着头，所以一碗药汁见底却是没有一滴进入她口中。

    虽然满脸都是药汁，身上都被打湿黏糊糊的很不舒服，顾余念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涌出。

    宋玉也不气恼，只是轻轻松开手，原本手心处的瓷碗立马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嘴角微微上扬，双手鼓起掌来。

    顾余念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睫毛猛烈的颤抖着。

    果然，立马便有两个长得魁梧有力的丫鬟端着两碗药汁过来。

    药汁依旧装在润白的瓷碗中，些许热气升起却是不多，一看便知是温热的。

    顾余念有些绝望，哀怜问道：“你真的不放过我？”

    宋玉只是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药汁没有留有余地的吻上了顾余念的红唇，唇齿交织，用舌头抵开顾余念的贝齿，苦涩的药味立马充斥着整个嘴腔。

    顾余念心死如灰，热泪刚刚涌出眼角，便想闭嘴咬住宋玉的舌头。

    宋玉早知顾余念会如此，立马离开她湿润的唇瓣。

    顾余念狠瞪了宋玉一眼，蹲下身伸手朝喉间扣去，随即有了反应，难受的呕吐起来，黝黑的药汁在地上淌成一滩。

    宋玉笑了起来，一丝失落在眼底深处稍纵即逝，语气嘲讽：“你放心，那药是保胎药，只是苦了点。”

    顾余念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很快又再次呕吐起来。

    宋玉气不打一处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用力的摔在她的面前，油纸包禁不住这般摔扯立马散开，酸甜可口的糖渍梅子四处滚落开来。

    两个丫鬟见宋玉离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随后蹲下身在四处滚落的梅子捡起来。

    最后其中一个丫鬟期期艾艾的开口：“小姐，小姐这这是宋公子特意买来的，说是，说是药苦c那药的确c的确是安胎药，是我亲自抓来熬制的c亲自熬得。”

    顾余念无力的地上一坐，最终大声哭了出来，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宣泄近日自己内心深处的悲痛。

    门外宋玉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最后转身离开。

    或许，伞下那惊鸿一瞥便注定两人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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