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天行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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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楚君被拎在半空,既愕然,又不解——不就是魔祖出面救了俩人么, 他们至于一个个表现得那么惊恐?
魔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神色无比复杂, 他率先单膝跪地, 行了一个礼, 道:“祖上,您”
临渊好似全然未看到战况的复杂一般, 径直颔首对桑芷道:“你愿意跟我走么?”他向桑芷伸出了一只手, 目光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期待来。
桑芷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眸子, 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她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浓浓的惶恐,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临渊的话令他更像是渴求一个答案的濒死者,只需得到桑芷的一句话便可放下执念一般。
“好。”桑芷笑了,将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掌心, 任由他握住自己, 道:“随便去哪里。”
浓密的黑雾中, 巨蛟缠起了桑芷的腰身, 径直朝向七玄山的方向疾翔而去, 日行千万里的速度令他们不消须臾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连影也没落下。
魔祖, 素来便是如此随意率性的人物,不打一声招呼地来,搅乱了所有战况后挥一挥衣袖便走,不带一丝留恋,却令天帝与魔尊及神魔两军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死寂的氛围中。
终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魔尊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良久才将冰刃狠狠地在地上摔碎了,咬牙切齿地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是个”
疯子二字他终究不敢说出口。临渊奇差的记忆力决定了他并不记仇的脾性,然而他身旁的桑芷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让她听到,指不定要小心眼到几时。
古话曾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用在桑芷身上亦然。谁若是惹了她,一时半刻绝看不出桑芷有何变化,问题便是待旁人都将此事差不多忘却时,她便会出其不意地露出挖了许久的坑,而后让人跳下去。
如今六界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傻子,都知道桑芷抱上了万魔之祖的大腿,行事愈发猖狂,她可不得想方设法地讨好金主,若是谁找死地撞了上去,倒霉便是自找的。
天帝的声色微微颤抖,道:“这次神魔之战你可有落月江潭的许可?可是要载于古历之上?”
“废话。”魔尊骂道:“魔界有正当理由攻上神界,本尊自然请示过魔祖大人,谕召都颁了!”
天帝登时扶额,面色惨白地长叹道:“朕也拿到了离恨天那边神祖大人的谕召,此番神魔之战是经过二位始祖的许可及见证的,倘若朕没记错的话”
“自前两次六界大战后,六界血脉几乎灭绝殆尽,神魔之祖为了杜绝大型战争的出现,特下令,凡无各属阵营的始祖的谕召,胆敢私自发动两界及以上之间的战争者,此界全灭。”魔尊冷冷地道。
天帝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道:“而得到谕召后所发动的战争,称之为‘大战’,与界内‘小战’区分开来。大战将原原本本地记载于史书古历之上,神魔之祖任一方一旦参与大战将被视为违反天道,将降灭世之灾。”
桑芷回到落月江潭后,此处的瘴气已然愈发浓厚,阳楚君力量太弱,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保持清醒,没多久便昏了过去。
“你总算是恢复了,我也好过终日提心吊胆。”桑芷松了一口气,昂首看着临渊的俊容,笑道:“嗯,还是这样看上去顺眼一些。”
耳畔是桑芷温和的调侃,临渊却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凝视着她,好似怎样也看不够一般。
落月江潭中寂静无声,连一阵风都没有,桑芷在神魔之战中被激起的杀戮之心也平和了许多。
“我是怎么了?”桑芷暗暗心惊,无声地道:“我以往是最讨厌战争的了,如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桑芷的背后逐渐沁出了许多冷汗,感觉一切都恍若幻梦,并不真实。好比猨翼山中的深红噩梦居然是自己的执念,好比她现在才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的自己似乎好战得有些过分,居然快逐渐丧失了良知!
“他们都说我是煞星,终有一天会挑起战火,杀了所有的人。这怎么可能?我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师尊你,小猫小狗小老虎都喜欢和我玩,只有人想得太多。”
这是桑芷曾经信誓旦旦地在临渊面前说过的话。
彼时她还不信,以为所谓的天煞孤星不过是人们的借口,自己那样善良,怎么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可现在看来,她不仅做,而且使事态发展得愈发严重了。
是她杀了桑兰,毁掉了尚可和平一段时间的神魔二界,蓄意挑起神魔之战,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令鬼界从中分一杯羹。内心深处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亲手弑父,她便帮了天帝,公报私仇,借天帝的手除掉魔尊及魔界。
最后,连累了临渊特意从南海之外赶来,救她。
她临行前,古历还神色抗拒地喝止临渊插手这件事,想必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可临渊为了自己还是被卷进这趟混水里了。
桑芷知道,他一贯是最讨厌麻烦的。
“害我成厉鬼的查察部,我让他们九族皆灭;阻拦我报恩效忠酆都大帝的废物们都被我折磨致死;就连桑兰都想要杀了我,抢你抢父亲,我也让她魂飞魄散了。”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吸了吸鼻子,道。
桑芷极快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冷冷地道:“师尊,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错,那是他们欠我的,我理应讨回来。旁人害我,我自然要还回去,让他们比我痛苦百倍。”
桑芷兀的轻声开口,垂下了眼睑,临渊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她道:“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错了。”
自以为放下了仇恨,却在潜意识的自私自利中一步步迷失自我,为了所谓的权力与地位不肯放下,可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临渊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她的发,将她抱在了怀里。好像无论她做错什么、失去了什么,总有人会在她身后守护着,告诉她——不用怕。
落月江潭,没有夜风只有月,静谧得不闻一丝活气。幽冷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为人身上披了一层朦胧的纱,有几分浪漫,又有些哀伤。水波荡漾,粼粼波光将水下的尸骸都映照得明灭不见,潭面将生死隔了开。
而无形的空气,又将桑芷与临渊隔了开。
即便再近,心与心之间永远无法贴在一处,它们隔了胸膛,互相不得触碰,又何况临渊本便没了心。
“有几人能做到完全尊于良知?”临渊的掌心贴在她的腰窝处缓缓摩挲,半晌又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完全是安抚小孩子的动作,他淡淡地道:“孰对孰错,标尺又在何处?你不必过于自责。”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不受外界任何人的干扰,或喜或怒或哀,皆自己消化,不令任何人人窥见心房,也不给任何人造成困扰和影响。
没有人会为你的情绪而产生真心的、推心置腹的喜怒哀乐,何必自讨没趣?帝王身,便该断绝那些所谓的信任、情爱与依靠。需要的是孑然,是六亲不认,是铁血手腕。
可一切在临渊面前几乎分崩离析。
她终究叹了一口气,咧了嘴角,双臂环抱住临渊的腰身,闷在他胸前,道:“师尊,你介入了神魔之战,是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么?”
否则古历为何会如此紧张。
虽然临渊的话语中对古历并不客气,然而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剑拔弩张,反而交情匪浅,古历应当不会危言耸听。
临渊沉默了许久,桑芷几乎以为他要故意无视这个话题,谁知他倏而面无表情地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桑芷呵呵笑了,道:“我看你是皮在痒,找抽。”
临渊的额角滚落下一滴冷汗。
桑芷起了坏心眼,昂首眯着双目打量着临渊,笑得好像一只小狐狸,不急不缓地道:“师尊你究竟告不告诉我?”
临渊誓死不从地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大有宁死不屈的豪情壮志。
他不想让桑芷知道这些,那会令她十分难过的。
他本坚定无比,却在喉结被轻轻嗫咬时浑身一僵,手脚僵直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耳根和脖颈迅速地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薄红,颜色逐渐变深,好似被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桑芷踮起脚尖,伸出嫣红的舌尖在他的颈处舔了一口,临渊登时身形一颤,桑芷就势抱住了他的手臂,埋首在他颈窝轻吻了几下,吐气如兰地附在他耳畔道:“还不告诉我么?”
临渊蹙了眉,想抱起身前的坏小孩好好惩罚一番,却被桑芷以巧劲猛然绊倒。他对桑芷自然毫无防备,便微微一惊地向后倒去,后背刚贴到冰冷的地面时,桑芷便凑了过来。
她神情倨傲,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居高临下地压在临渊身上,好整以暇地将他望着,神情令临渊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又作什么妖。
“这么不听话啊。”桑芷叹息了一声,笑嘻嘻地道,“正巧,孤的后宫缺的便是有主见之人,你若是伺候得孤满意,孤可以考虑给你个王后之位,替孤打理后宫事宜,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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