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风鼓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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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猨翼山的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了厚重一大片乌云, 黑压压得令人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南海龙宫中则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在海面上汹涌澎湃的波浪到了这里变得平和如温柔的母亲。

    南泽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病态样, 眸底毫无波动地看向猨翼山的方向,良久唇角才勾起一抹嗤笑。

    “大王,那冥王继承了天煞孤星的力量, 又有魔祖大人在身旁, 区区的结界恐怕不能阻拦他们吧。”蟹将在南泽身旁垂首恭敬肃立, 担忧地道:“倘若让她冲破结界, 我们南海龙宫危在旦夕呀!”

    “神魔二界如今正为了太子妃桑兰之死而打得不可开交, 罪魁祸首冥王的鬼界居然坐山观虎斗,本王那自诩英明一世的兄长这次真是打错了算盘, 居然心甘情愿地帮冥王背黑锅, 也不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南泽不冷不热地凉凉开口。

    他体内妖族血脉的狡猾与冷血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道:“神魔之战势必两败俱伤,北宸元气大损,倘若本王在此时降服鬼界,便可顺应民心, 顺理成章地顶替北宸。届时他们便会知道, 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那些趋炎附势的神族, 厌恶他的出身, 仿佛神与妖的混血便是原罪, 无论他有多么优秀, 都比不上那个草包兄长。

    南泽嫌弃地摇了摇头, 一提起北宸便如此表情,好似纤尘不染的鞋底才上了甩不掉的臭狗屎一般。

    在他身旁的蟹将连忙溜须拍马,笑吟吟地捧臭脚,道:“大王智谋无双,比那北宸老儿强了不知多少倍!只要冥王不冲破结界,凭我们南海龙宫的兵力,击溃群龙无首的鬼界只是时间问题。”

    “她出不来的。”南泽冷笑着转身,道:“古历绝不会允许魔祖违禁动用力量去帮她,而且这个结界正是专门用来克制她的。是一手培养她成为自己继任者的酆都大帝、为防她日后叛变不受控制而特意设的结界。”

    “是么?”

    慵懒清冷的女声在南泽身后响起,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猛地转身昂首望向声源处——南海龙宫的匾额上,黑衣女子翘着二郎腿、不伦不类地坐在上面,纤细而暗含力量的五指正紧紧地扣着匾额。

    桑芷不卑不亢地与南泽对视,须臾轻笑了一声,温柔而甜美地道:“万分感谢,就凭龙王这番话,孤总算有理由去收拾酆都那个老不死了。”

    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桑芷内心恨得牙痒痒,意欲将酆都那老东西绑起来活活抽上几百大鞭才好。

    诚然,没有防人之心与猜忌的一界之主是完全彻底的失败者,只不过当自己得知是被防范的一方后难免会郁闷愤怒,桑芷也不例外。

    地弑分尸杀阵不愧是酆都做出来的东西,果然阴狠恶心到极致。

    桑芷孤身破阵时动辄便窜出一只鬼手扰乱战局,成千上万的虫子如同潮水一般密密麻麻地向人爬来,只要被一只虫子咬到便会全身麻痹等死,无穷无尽的毒虫从地下涌出,又有血尸、幽冥鬼火、奈何桥的巨岩做路障。

    最恶心的是孟婆汤的气味一直弥漫在阵内,闯阵者的记忆会变得十分模糊,究竟破了几个关卡、迷宫走了多远都记不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做过的事,并无法意识到。

    她足足花了七天七夜才从那个恶心的阵里出来。

    “老子险些在地弑分尸杀阵里死掉见冥王!”桑芷的内心在咆哮、在怒吼,若是酆都在身旁,怕是早便被她砍上千百刀泄愤了,“不对,我便是冥王,而且死掉很久了”

    如今的情形没有时间给她用来吐槽和上演内心戏,桑芷便恢复了理智与平静,在外人看来她的面色起伏也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

    “趁着神魔大战,孤离开鬼界前往南海之外,你便钻空了心思要趁火打劫,龙王啊龙王,枉你身为一域王者,竟如此小家子气。”

    桑芷啧啧了两声,哂笑道:“征伐不得,便只能袭克,这匾额大气磅礴,与你不符,孤大发慈悲帮你个忙,毁了它,便顺眼多了。”

    南泽闻言,厉声喝道:“你敢?!”

    那匾额是他已故的母亲亲笔写给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视若珍宝。

    他的话音刚落,匾额便在桑芷的掌心中碎成了齑粉,在海水中化作泡沫,南泽眼睁睁地看着泡沫破碎、亡母最后的遗物荡然无存。

    “我杀了你!”南泽双目猩红,蟹将被吓得连忙跑去喊救兵,桑芷好不慌张地坐在梁上,瘦长的腿仍在兀自晃来晃去,唇角挂着的淡淡笑意丝毫未变,指尖挑着一枚墨绿色的鬼火正在好整以暇地将南泽望着。

    好似看耍猴的一般,既有嘲讽,又有怜悯。

    “那是我娘最后的东西,你居然敢毁了它!”南泽眨眼间便自乾坤袖中拔了长刀,不由分说向桑芷身上砍去,后者避也不避,坐在原处等着刀落在自己身上,旁人看到怕是要发疯——这女人脑子有病!

    然而南泽的刀眼瞅着要落在桑芷头顶时,刀身边直直地停在了桑芷鼻尖前的位置再也动不了半寸,桑芷笑嘻嘻地直视南泽红得几乎滴血的双目,打了个响指,那鬼火便霎时烈了数倍有余,将长刀熔成了铁水。

    她足尖虚空一点,衣袂飘飘,轻松地便跃了下来。

    桑芷不急不缓地道:“孤不过毁你一物便愤怒至此,龙王可是要灭孤一界,孤身后千万鬼界子民的痛哭,莫非比不上你一件毫无活气的匾额么?”

    南泽冷笑,道:“自然比不上,他们都是卑微低贱到尘埃里的平民,有何资格与本王、与本王的母君相提评论?”

    桑芷微微一顿,佯装不在意地道:“你那亡故的妖君母亲死后,妖界内乱不少吧。”

    南泽呼吸微滞,勉强道:“与你何干?”

    “为了稳定她死后妖界的内政,你便伪装成另一个人,担任妖君一位,没想到居然和玄韵那丫头扯得不清不白。你不计后果地在南海之滨设下阵法,就不怕玄韵被挡在那边,再也回不来么?”

    桑芷的双手掌心各自凝聚了一团浓重到化不开的死气,不徐不缓地轻声道:“左右当年是她亲手‘杀’了你,为了报仇,你便牺牲曾经的爱人完成自己的大业,对么?”

    “那本便是她的错,”南泽看不出一丝动摇,身后南海龙宫的援兵已至,仿佛有千军万马,黑压压的一片,令人不免胆寒。

    他勾了勾唇角,道:“冥王很强大,本王知道,可双拳难敌四掌,任你有通天的能耐,也无法在一万海兵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鬼界、神界、还有魔界,”南泽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道:“本王都要定了!”

    “你们不走运,”桑芷兀的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好似在开茶话会一般,又仿佛在与人攀谈这时令的花儿开得真不错,“今日孤的心情不好,不会放水或是善罢甘休。”

    临渊灵力有损,尚未完全恢复,必须留在猨翼山等待古历搜寻自己的脑子里装的有哪些救治之法,玄韵亦然。

    而且看古历的表情,似乎对桑芷十分排斥,千方百计地想要将临渊从她身旁拉得越远越好,若不是知道临渊是钢铁直男,桑芷简直都要怀疑他们两个大男人是不是有一腿了。

    临渊满心的委屈和不乐意,抓着桑芷的爪子,仿佛身后的古历是色狼淫.棍一般要夺走他的贞洁,古历一脸“你他娘的是脑子有毛病么”的表情,桑芷掰不开他的手,又急于快些回中原,只得好声好气地道:

    “乖师尊放手,我速去速回,否则桑芷便不是冥王、而是丧家之犬了。你忍心么?”

    “天下之大,凡有阿芷的地方便是家,有我陪着你还不满足,莫非想回鬼界去找崔珏?”

    临渊清冷的声色染上了不舍,微微抬眸,轮廓分明的刚毅面庞居然能看得出孩童的不依不饶——当然,那只是站在桑芷的视角,古历仍旧一脸“这货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好戏”的表情。

    桑芷:“”

    崔珏是她姘头的谣言在临渊这儿怕是过不去了。

    “还有他。”临渊一脚踢在了古历的腰上,后者“嗷”地一声跳了起来,玄韵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帮古历这个老人家揉腰,听临渊道:“他的这张也是小白脸,与崔珏无甚差别,你不要走,好不好?”

    桑芷:“”

    这分明不是一码事!

    为了挽留她,临渊不惜动用“情敌”的力量,看来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桑芷无奈地抚额,面对临渊第一次有了哄孩子的错觉,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丢下你。”

    临渊面无表情,依旧抓着桑芷的手不肯放,甚至抓得更紧了,蠢蠢欲动地想同她一起走。

    “想都别想。”古历揉着自己的老腰,道:“临兄,你若不愿令事态变得更严重便听我的,再犯禁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这不仅仅关系到你,也是六界的浩劫。”

    临渊眯了眯眼,眼中有几分隐隐的不甘,却最终选择了听劝。

    桑芷听不懂这俩奇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只知道自己要一个人破阵、去解决一大堆破事、收拾烂摊子。

    “你们可以试试。”桑芷似笑非笑地迎面对着一万海兵,道:“孤双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