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死亦何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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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芷凝视着化为漫天凤羽飞扬的姱女, 神色中并没有哀痛、亦无悲伤,只是淡淡的、平静地取出了两把折扇。

    一把黑、一把白,象征着阴阳无极、轮回相生, 扇面最中心的部分上烙印着象征着冥王身份的苍鹰纹,两把扇各印了半边,只有在它们同时出现在一处时才会拼接成一整只苍鹰的模样。

    “幽冥残影骨如霜。”桑芷缓缓开口, 声调清冷哀婉, 又有几分空寂与悲凉, 像是见惯了生离死别, 已不足为奇。

    她缓缓地挥舞着阴阳无极, 口中哼出的小调像是鬼界的民间歌谣,舞起来与人界的祭祀典礼上的巫有几分相像, 更似远古尚未开化时的部落内巫女唱蜡辞时的肃穆。

    临渊定了神, 将碍事的阳楚君以法力吸到了自己的身旁, 后者一头雾水地看着桑芷,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便又唱又跳起来。

    在阳楚君看来,桑芷是骁勇善战的战士,从未想过她居然会音律和舞蹈这种十分柔媚的东西, 当即便愣了愣。

    “引君魂魄忘川旁。”桑芷手中的阴无极缓缓靠近姱女方才最后消失的地方, 浅浅的萤光竟然汇聚在阴无极的扇面上, 还微弱地跳动着, 像活人的心脏。

    临渊微微睁大了双目。此乃鬼界幽冥司的引魂曲, 他一直有所耳闻, 却从未亲眼见过。

    鬼界之主冥王有一特权, 可以此曲聚拢部分生灵残魂,再送去轮回,等同于将魂飞魄散的人也能活生生地拉回来。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冥王若让你不死,即便魂飞魄散也可送你入轮回。

    虽然轮回后的生灵会在一定程度上与常人有所差别,比如眼瞎耳聋、痴傻疯癫等等意外,然而却有了希望,可以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修补自己的残魂,终有一日能够得到完全的新生。

    “三生石刻众生伤,孟婆汤饮断愁肠。”桑芷手中的阴阳无极拼合在了一处,原本微弱的浅淡萤光也变得亮了许多,纷纷扬扬的凤羽包裹保护着姱女的残魂,将她送往孟婆身旁。

    桑芷看着姱女的魂魄离开了十八层地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饮下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在轮回境、望乡台与忘川河旁流连片刻,又对着桑芷的方向看了许久。

    桑芷轻声笑了,阖眸低声唱道:“奈何彼岸群花谢,一曲无念莫怅惘,轮回往事皆相忘。”

    七字引魂曲,共七七四十九个字,极阴之数。六界素来将尘世中的万物视为无极,意便是物极必衰,极阴,便是阳始,是生命的交替与更迭,代代相传,周而复始。

    桑芷猛地睁开了双目。

    好阳楚君惊恐的神色倒映在她眼底,她不可置信地恍惚了许久,无论如何也不敢低头去看被那只漂亮的手穿透了的胸膛。

    它究竟漏了多大的口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在向外滴着血,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地上,连裙摆被浸得湿透了。

    没有光亮、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连时间都静止了,阳楚君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向她奔来的姿势,而临渊正站在她身后,掌心托着她的心——仍在兀自鲜活跳动的心。

    阿修罗境。

    桑芷的唇瓣蠕动了片刻,大有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架势,可伤口疼极了,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徒劳无力地茫然看着他,双唇微张,哑然失声。

    临渊依旧是那副喜怒哀乐皆不形于色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有几分不忍,却被他自己强行克制住,另一条臂膀环着她的腰,喃喃道:“对不起。”

    为什么?

    桑芷不明白。

    这段时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足以让临渊起了对她的杀心?

    临渊轻声道:“我不准你执念消散,丢下我一个人投胎,我不要再孤单一人,不要我的阿芷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桑芷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量,颓然倒在了他的怀里,临渊自顾自地道:“十八层地狱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死亡象征着新生。我便知道,只要姱女来,你也会不计后果地前往此处。”

    桑芷的双瞳猛地放大,临渊的话仿佛让她如坠冰窖般绝望。

    所以从头到尾的一切,其实是他暗中操纵的?

    包括桑兰对她的怨恨、天后的计谋,以及姱女的刺杀与反戈一击。

    怪不得怪不得神界碧落之行让她觉得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可笑,桑芷如是心道,她居然还一直将师尊当做耿直的暴脾气傻白甜,临渊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让自己跳,自己竟毫无察觉。

    “阿芷,你知道么,父亲便是开辟这天地的始祖,他留给我唯一可以违抗天道的机会,便是让一人永生不灭。”临渊的唇畔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如今在桑芷的眼中竟甚是诡异可怖。

    永生,该是多恐怖的一个字眼。旁人若是厌了烦了还有一死的可能,倘若永生不灭,则再也不会有解脱。

    “桑兰死,魔尊必然不会放过神界,你如愿以偿地挑起了神魔之战,鬼界可借此渔翁得利。”临渊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却忘了一件事。”

    桑芷兀的睁大了双瞳。

    “我会坐视不理,但神祖不会。”临渊淡淡地道。

    他将桑芷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轻声道:“她出了些事,体力不济,没有能力阻拦神魔之战,便与我做了一个交易。只要我干预阻止这场战争,她便会取出自己的心脏给我。”

    永生咒的施行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与道具,戊午的极阳日、十八层地狱的极阴地,与神魔之祖两位源生灵裔的心脏同时用作献祭。

    临渊明知桑芷要做什么却毫不阻拦,而是借桑芷的手发动了战争,又以此“逼迫”渴望和平的神祖拿自己的心做交易,等于从头到尾他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过,轻而易举地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同时还整治了神界,令其失去了仙界的信任、失去了天后、重臣姱女和太子妃桑兰,以至于元气大伤,给了神祖一个响亮的巴掌,又得到了施展永生咒的机会,将桑芷永生永世囚禁在自己身旁。

    “你”桑芷吐出一口鲜血,语气中染上了化不去的怨恨,厉声道:“利用我?”

    临渊自顾自地将桑芷平放在十八层地狱的正中心,动作极温柔,好似生怕会伤到她一般,听到桑芷的语气,便疑惑不解地看向她,道:“阿芷,我若不这么做,你便会执念消散,去轮回、变作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会忘记我,再也不是我的阿芷。”临渊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似乎将所有情绪都经历地埋藏在心底,连冰山一角都不愿显露于人前,涩然道:“我已经了很多年,太久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年。”

    父亲丢下整个天地让他把守,不久后妹妹降生,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和妹妹相互扶持,即便全天下都畏惧他也无所谓,他有妹妹啊,怎么会孤单一人呢?

    临渊眉心的血线极细,倘若不仔细看遍无法发现,那正是被神祖持佩剑灵修一剑穿颅而留下的、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痕。灵修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头颅,一并斩断了所有情分,自那以后便再没有兄妹,只有敌人。

    为了这所谓的天下,兄妹反目,天地分崩割裂成了六界,数不尽的战争与利用充斥在每一天的生活中。

    他曾也有几个能够谈天说地的真心朋友,只是他们活的时间太短了,而临渊自己又寿命太长,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久而久之,原本爱笑的唇角再也不会勾起,充满向往的双眸也变成了一潭死水。

    临渊割开了自己的脉搏,任由鲜血在桑芷身下淌成了法阵的形状,即将被献祭的心脏安稳地待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两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彰显着活力,可它们的主人们与即将被施以永生咒的对象却都死气沉沉。

    桑芷面无表情,冷声道:“所以你便为了一己之私,要将我变成不死的怪物?”

    她因为临渊欺骗、利用自己的事而愤怒到了极致,便口不择言,一开口便触到了临渊的死穴。

    只有寿命短的人才会觉得长生不老是什么好事,对于桑芷而言,让她不死便是将她活生生地拉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怪物”临渊的唇瓣蠕动了片刻,僵硬地道:“你道我是怪物”

    临渊不死心地道:“可你找了我三万年,不正是为了同我在一起么?如今你我永远陪伴,又可不让你执念消散而去投胎,一举两得,阿芷,为何要生气?”

    桑芷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临渊用自己鲜血画下的法阵起作用,耀眼的红光刺痛了她的双眸,她却偏生不闭眼,眼也不眨地盯着临渊的面容,红光刺得她的眼角流下了不受控制的清泪。

    “临渊。”在得知他便是自己的师尊后,桑芷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道:“你分明可以同我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地决定我的命运。让我未来的一切都与你强行绑在一处,无法分开。”

    “我说过,我不想做提线木偶。我有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任由你摆布。”

    天帝曾说,当你发现自己用尽全力、拼命去爱的一个人只是设计了圈套让你去跳,不仅毁掉了你的未来、还偷了你的心,知道真相时会怎样?

    桑芷记得她的回答。

    会失望、甚至绝望吧。

    永生咒最后完成之际,桑芷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道:“临渊,我真的很讨厌你。”

    还以为他是会理解自己、让自己有依靠和安全感的强大的男人,没想到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计一切代价的占有,甚至有强烈的病态心理。

    桑芷渴望的是自由,是自我保护、不全身心地依赖,是可以在处事上与自己观念一致的知己伴侣。

    而临渊则希望她是自己的金丝雀,被呵护、被宠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无条件地陪着自己便好。

    两个同样强势的人,倘若观念上深若鸿沟的差异爆发,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临渊,我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