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死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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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从一开始, 桑兰便想杀了自己。

    桑芷只能从她的话语中得到这最重要的信息。一时间,似乎连支离破碎的魂魄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眼前景物的模糊不知是剧痛所致还是泪水盈了眼眶。

    她不怎么哭过, 一生中只有两次痛彻心扉地流泪。

    一次是出生、一次便是死亡。

    除了生与死,这世间本便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大悲大喜的。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都不该报有太多的期望, 以至于迎来更深的绝望。

    神祖也曾是她的至交好友。她们曾对坐把酒言欢, 一同将她的兄长、桑芷的师尊欺负得落花流水, 扎漂亮的花环, 坐上藤蔓秋千晃到最高的地方, 哈哈大笑着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她是桑芷的第一个朋友。

    那时他们兄妹都化作了最平凡的凡人长相,隐瞒了身份生活在人界, 虽然并未将实情告诉桑芷, 后者却早已将他们的身份猜了个知己知彼。

    是以, 桑芷在森罗万象认父未果后,被成心将女儿锻炼成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魔界之主继承者的魔尊一刀砍得半死。桑兰不忍,暗中接济,救助桑芷逃出了魔界、回到了莽原, 她和临渊生活的小木屋。

    她伤得太重了, 魔尊一出手便没有留情。诚然如他所言, 森罗万象不需要废物, 倘若桑芷就这般身死, 只能证明这孩子命不够硬, 即便让她活下来也没能力继承魔尊之位。

    桑芷死过一回, 血玉镯为她续命,而后靠临渊的心头血为她补充身体的养分,一旦受到重击便再无回转余地。这些她并不知晓,便很是不解只是受了伤,师尊为何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好像她就要活不下去一般。

    师尊走了,去混沌为她寻找女娲石。那是传说中的神器,那金鱼脑的师尊本便记性不好,又不在意外界发生的任何事,便不清楚女娲石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去试试看。

    桑芷动弹不得地躺在榻上,躺了三天三夜。师尊留下来为她防身的灵偃失去了原有的红光,如同一块废铁、屁用没有还占地方。

    “连刀都嫌弃我,”桑芷此时还能笑得出,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对着灵偃道:“喂,你知不知道师尊何时会回来?”

    他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很害怕。

    这话桑芷没有说出口。

    死亡是自己的事。猫狗等动物在自知大限将至时会独自离开群居,躲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静悄悄地等死。

    人的本性亦然。

    “我要等他回来,告诉他,我喜欢他。”桑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是徒儿对师尊的喜欢,不是女儿对父亲的喜欢,而是”

    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我希望有一座大房子,外面有院子,可以削几段木头当围一周篱笆,里面种点花花草草、水果蔬菜什么都行,最好是养一只狗,可以看家护院,还能训练它欺负师尊。”

    桑芷的目光开始涣散,呼吸也逐渐平静,却不忘了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师尊的妹妹。

    她粲然一笑,道:“对,还要养一只猫,小羽最喜欢猫了,可以让它和狗打架,一定很好玩。”

    “我的梦想,是成为像桑兰公主殿下那样,既温柔又强大的人。”桑兰偷偷地笑了,声音愈发微弱,直至消失不闻,“看样子是不能实现了。”

    那些都是梦想,梦中永远无法实现的想象。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的是一群人,查察部的子民们拿着铁锹、锄头和火把等等看起来十分危险的东西,他们所有人都凶神恶煞,平日里师尊在的时候,桑芷没什么好怕,可他走了,这群人便冲到了她面前,要杀了她。

    “天煞孤星”、“怪物”、“不知廉耻的婊.子生的小婊.子”

    桑芷蜷缩在一处,用惶恐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犹如豺狼虎豹的人们。

    她出现了,桑芷喜不自胜地喊道:“小羽,小羽,是不是师尊回来了?”

    可她没有回答,只是用蔑视一切的冰冷目光俯视着如同蝼蚁的桑芷。

    白衣出尘、金带飘飘,臂间挽着的拂尘丝毫不染半分污秽,那广袖长裙上的金龙纹路彰显其尊贵的、无与伦比的身份——

    众神之祖。

    “你是来救我的么?”桑芷欣喜地向她伸出了手,道:“我就知道,我们是朋友,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古历记载,冥王生而天煞孤星,令部落子民视其为大不祥之兆,遭受千般折磨万般虐待,将死之时受无尽业火焚烧毙命,怨气冲天不散,终化为厉鬼,灭查察部九族血脉,为北阴酆都大帝所赏,收作己势。

    史书,简简单单、寥寥数句,便将一个无辜少女绝望的一生概述干净。

    散发着尘土气息的墨色文字,哪一个不是沾染了浓郁的鲜血,才将天下进程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向前推进。

    神祖带来的不是拯救,而是业火,将桑芷生生烧死,让她看见自己的皮肉、骨骼都被火舌舔得一干二净,在最深的期冀与最深的绝望中含冤死去。

    “师尊,天下人何不信我?”

    彼时桑芷纳闷地昂首看着师尊,疑惑不解道。

    师尊轻柔地摸着她的头,指了指北斗七星四七中线上的那一颗明灭可见的星星,轻声道:“你如今尚未觉醒,还不懂。”

    “他们都说我是煞星,终有一天会挑起战火,杀了所有的人。”桑芷不屑地冷哼一声,抄了手,道:“怎么可能?我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师尊你,小猫小狗小老虎都喜欢和我玩,只有人类想得太多。”

    师尊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又好像从她的面庞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嘴角罕见地微微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便消失不见,神色凝重地看着天地交界、海天一色处。

    “生而拥有灭世之力,便是无可逃脱的原罪。”

    生死时大彻大悟的法力,似乎随着眼眶中的血泪源源不断地涌出身体,化为地狱深处最怨毒的幽冥之力,厉鬼的仇恨将莽原的一切生灵杀之殆尽,不余活口。

    “为何?为何?”

    桑芷数万年前的怒吼与如今桑芷凄厉的叫嚷微妙地融合在了一处,后者将吸血槽狠狠地捅了桑芷的心窝处,涓涓的鲜血便被她活生生地抽了出来,涌入桑兰自己的掌心。

    她修剪得精致的指甲插.在了桑芷的心脏处,穿透了皮肤,将桑芷的法力源源不断地抽取到了自己的体内。

    “为何父亲大人会将你视作继承人?我可以,我分明也可以,我不是废物!”桑兰不甘道:“自从他在森罗万象的澧兰宫中见到了你,那双眼再也没放在我身上过,我才是他和母亲大人亲生的、最尊贵的魔族公主!”

    桑芷挣扎的力度逐渐微弱,直至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溃散的双瞳深深地凝视着桑兰的轮廓,可惜却再也不能瞄准面前女子美丽却饱含怨毒的双瞳。

    失去了法力的庇护,她的魂魄彻底消散于空中,化为极为浪漫的细碎星火,洋洋洒洒,煞是美丽。

    生命的消亡如此具有美感,就好像失去才是最宝贵的获得一般。

    原本细嫩白皙的皮肤迅速干瘪萎缩,成为老树皮般的褶皱,风一吹,全都散了,只剩下脱去皮肉的森森白骨,赫然暴露于空气中。

    “我现在将你的法力全部据为己有了。”桑兰爱怜地抚摸着桑芷冰冷的脸颊,那里如今只剩下了骨骼,摸起来甚是硌手,她喃喃道:“你是我的,你的法力是我的,爱你的父亲大人和魔祖大人都是我的了。”

    “多好呀,”桑兰抱着如今成了一具白骨骷髅的桑芷尸身,笑得灿烂如花,激动得不能自已,道:“小芷,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再也不会抢我的东西,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你留在澧兰宫,养得白白胖胖。”

    桑兰疯魔了一般,方才被她抽取到身体内的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她眼眶中滑落,滴在洁白如雪的白裙上,显得格外妖艳。

    桑芷的鬼力和鲜血都与桑兰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如今已分不出现在鬼气侵体、阴森寒冷的女人究竟是桑兰还是桑芷。

    魔界长公主桑兰殿下,虽体弱不能武,却本性善良。她从无门第之见、会在瘟疫中用自己的生命去救普通平民之子,又因各项全才、美艳不可方物,而被魔族中人真心尊敬,深得民心。

    只是他们都从未说出口。

    毕竟在那样的污秽之地,有一个善良的姑娘不容易。然而魔尊最是厌恶善良这一字眼,那是被他视作弱者和懦夫才会拥有的所谓狗屁品质。

    长公主啊,生来便没有母亲,父亲又是那样暴戾的魔,还总在外拈花惹草,她身体不好,不能习武已经令魔尊遗憾了,还是不要再肆意宣扬她善良了吧。

    魔界众人的心中如是道,并将这个秘密完美地隐藏了这么多年,从未令魔尊发现过。

    自然,桑兰也不曾发现过,原来她自以为的废物身份,实则只是自卑。

    那被她深深埋葬在心底的自卑,偶尔有人窥见真相,便会被她藏得更为隐秘。

    “冥王这便是魂飞魄散了,恭喜你,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天后勾起了唇角,道:“凤凰内丹拿出来吧,你不放心本宫,非要自己拿着,如今事情做完了,姱女必然会找本宫索要。”

    桑兰自顾自地看着怀中桑芷的尸身,头也不抬,冷冷地道:“在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体内,想要么?杀了他,剖开心脏便能取到。”

    闻言,天后本该大骂桑兰卑鄙无耻,然而她的唇边却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你可真狠啊,太子这么爱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向魔尊求娶了你,便落得这样的结局。”

    桑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蹙了好看的秀眉,正欲回首看向天后,却发现天后的脸已然化作了姱女的模样,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不屑一顾。

    “原来是在他心脏中,难怪孤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听到熟悉的声音,桑兰的呼吸骤停,不可置信地缓缓看向了声源处。

    桑芷一手提溜着半死不活、被拳打脚踢得只剩一口气的神界太子,正一脸大尾巴狼似的,冲抱着白骨的桑兰露齿一笑。

    “谢谢了,有劳你亲口说出凤凰内丹的下落,否则孤指不定还要忙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