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2.南禅寺前星如雨（九）

    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乔然, 让她慢慢细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得不拿起武器跟随在众人的后面, 参与到一场突入其来没有任何准备的战斗。

    起初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别人的后面, 因为身材瘦小被旁人掩护住的乔然就像一个旁观者，拿着武器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 看着前方的士兵们厮杀，流血。地面上倒下了一具又一具新鲜的尸体，有敌人的, 也有自己人的。

    乔然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 几欲呕吐, 甚至崩溃得想大哭。但是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必须要忍耐住，否则就是死。

    终于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了，再没有那么多的人掩护她了, 乔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目标。在敌人的刺过来的那一霎那，乔然脑子一片空白, 无法进行任何思考。难道就这样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死了吗

    “锵”兵器相接的声音, 乔然愣住了，看着自己身体下意识的举动, 原来不知何时她用手中的斜斜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对面的敌人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挡住了，动作一顿, 乔然立刻使劲儿一掀，摆脱了对方的牵制。

    “受死”对方似乎恼怒了, 猛烈的攻击继续朝她袭来。

    乔然慌乱中挥舞武器, 无力抵抗, 节节败退，心中的绝望已然蔓延到脸上。对方狞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挥枪朝着乔然的头颅挥去这一枪下去，乔然必死无疑。再也顾不上慌乱和紧张，乔然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逃离，但背后的攻击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着乔然的头部直直袭来。

    在那生死的一瞬间，她再也顾不上思考，身体的本能控制了手中的武器，只见她一个灵活的猫腰俯身，歪扭过身体拿起手中的狠狠地刺进了那人的胸膛在敌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最终不甘地倒下了。

    首次杀人，乔然来不及体会，就立即投入到了应接不暇的战斗中。敌人一个接一个，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她的动作熟练了许多。没有力气、没有精力思考其他，她仿佛不知疲惫地杀敌，身体的武技越发熟练，乔然的动作越发轻松。

    此时乔然手中的已经成为了一件夺人性命的无情杀器，不知何时她身旁的敌人越来越少，直到她周围五米范围内再也没有人胆敢靠近的时候，乔然的心态在慢慢发生着改变。她不再像开始那般畏惧软弱，手里刺出也越来越果断，越来越利落，一个又一个的敌人被收割走性命，就连乔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杀了有多少人。直到她听见一声激动的欢呼，才恍然地停下。

    “他们退了我们赢了”士兵们欢呼声着，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

    “回营”前方骑在战马上一位威武的将军命令道，“论功行赏”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乔然也麻木地跟在后面。战斗之后，她的脑子和理智似乎全部回来了一般，乔然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乔然”

    “乔然”这一次音量明显提高了。

    “快，上去啊将军在叫你呐”旁边的人一把堆了一下乔然，乔然猛然回神，挤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

    “你就是乔然”

    “是，将军。”

    “杀敌三十四人，晋升为小队长”将军突然高声宣告道。

    “厉害啊”

    “不得了，杀了这么多啊”

    “太强了吧”

    将军宣布了乔然的战绩后，底下的声音顿时一阵哗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子战绩如此了得

    “你是新兵吧第一次上战场”将军宣布了结果没有立刻让乔然下去，而是笑着问道。旁边的两个副将立刻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他们知道将军注意到这个小将了。

    “是、是的。”乔然愣愣地回答，思绪复杂无比，她竟然杀了三十四个人

    “做得很不错，继续努力。”将军语气里满是赞赏和鼓励。

    乔然也感觉到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得一口应下，“是。”

    “退下吧。”

    成为了小队长之后，乔然换了一个营帐，与她一起住的另一人也是一个小队长。对方的性格似乎十分豪爽，也并未注意到乔然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成为了小队长之后，乔然手下多了十个士兵，还未来得及思考之后的行动，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战斗。

    有了第一次战斗的经验，尽管乔然还没有习惯这满是黄沙、鲜血、旱泥土的战场，但她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茫然失措。在战场上，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弱女子乔然，而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奋力用手中的兵器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拼出一条活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过几场战斗，但至少她想死得再晚一点。

    “队长小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乔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自带高超的武艺，想努力活下来的她无时不刻地熟悉着，但战场毕竟是战场，武艺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这次乔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好的运气，她负伤了。

    尖锐的箭矢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右臂，鲜血顺着箭矢的伤口汩汩地流出，顿时乔然持枪的右手使不上劲，迟缓了不少。敌人不会因为乔然的状态而放缓攻击，反而趁机猛烈地攻击她的伤口。

    好几次，死亡都跟她擦肩而过，右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几乎就连枪都快拿不稳，乔然只得换了左手，狼狈地躲过攻击，直到战斗终于结束，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这次她几乎没有任何战果。但乔然没有失望，至少她还成功地活了下来。

    伸手捂住右手的伤口，一步一步踉跄地回到营帐内，这次她没有任何人迎接，一个人孤独地朝着军医的营帐走去，必须要处理伤口。

    “大夫，我们队长这次可是杀了整整二十个人你一定得先给他好好治疗”

    “大夫，我们小队长这次可是间接救了将军一次怎么也得先给他治吧”

    “大夫”

    乔然一个人默默地捂住伤口，看着军医营帐内络绎不绝的人群，还有争吵的声音，终于捂住右臂转身缓缓离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用左手艰难地烧了些开水，没有绷带，乔然取了干净的衣物，撕成条状放在一旁，将营帐内烧得通红的炭火也放在一旁。她解开外甲，将右臂的衣物给剪去，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只尖锐的箭矢还插在肉里。

    乔然死死地盯着右臂的箭矢，终于眼中神色变得狠厉，左手缓缓地伸出握住那根细细的箭矢，轻轻握住成拳状，只见她左手手背开始泛白，显然已经开始使力。顿了一秒，乔然左手猛然向外拔出，只听得她痛苦地猛哼一声，右臂伤口处的鲜血顿时随着她的动作开始狂涌出，撕裂般的痛苦蔓延了乔然的身体，她的眼泪因为这生理性的疼痛不自觉地流下。

    乔然扔掉左手拔出的箭矢，迅速开始用开水小心地清洗伤口，为了清理得更加仔细一些，她不得不直视那个恶心得血肉翻开的伤口，一边忍住呕吐的欲望，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地清理伤口。

    伤口清洗完毕，乔然的目光终于放在了地上那盆烧得通红的炭火上。经过了一轮拔箭撕裂般的痛苦，接下来这一次才是变态的折磨。乔然需要用烧得通红的炭火为自己的伤口消毒，以免伤口发生感染。

    她左手拿起一块小小的炭火，一头尚未燃烧完全，另一头却已经被烧得通红。乔然迟疑了一下，正要靠近右臂的伤口时，又突然顿住。她看了看四周，拿起一旁被剪开的剩下的衣物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嘴里，避免自己尖叫或者哭出声来。做好了准备工作，她睁着眼睛，将通红的炭头对准了伤口后，偏过头闭着眼睛，直直地触了进去

    “呜呜”

    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烧的痛苦从右臂传向全身，乔然想要拼命的放声尖叫呐喊，但却被堵住了嘴，只能拼命摇头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顺着眼眶不住地流下，似乎在哀鸣，又仿佛在哭泣。终于她将手里的炭火猛地一扔，顺手扯出嘴里塞住的衣物，一边痛苦地流泪，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呼哈呼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然的眼泪慢慢干涸，情绪终于重新稳定下来。她这才转头重新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伤口一片乌黑，还传来一丝烧焦的气味。伤口现在差不多就算是处理好了，只是这个丑陋的疤痕恐怕是一辈子也消不掉了。

    乔然面无表情地用清水清洗干净伤口旁的黑灰，最后将伤口一圈一圈地缠好，这才算是完成了最后一步。她重新换了一身衣物，穿上外甲，此刻的乔然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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