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嫁入了继国家的千代姬君过得很好，继国家主很疼爱她，虽然不清楚这份爱能持续多久，但这的确是让千代姬君更快的适应了在继国家的生活，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别人对她的称呼变为了夫人——继国夫人。

    在上田城的时候，她还能在阿眠的陪伴下一起在人声嘈杂的集市、街道闲逛，甚至两个人偷偷跑出城外，穿过阳光斑驳的林下，只为寻找一片足够漂亮的叶子回去做书签，阿眠目不能视物，她就牵着阿眠伴着鸟声虫鸣踩着沙沙的落叶一路走，哪怕看不见，那暖融融的光落在她们身上的温度却是相同的。

    继国夫人伸出手接住屋檐外的阳光，阳光依旧是温暖的，但她感觉空落落的，指尖冰凉，身边就算有仆从跟着也觉得寂寥，分明阿眠看似温软好说话实则平日里惜字如金，二人一起的时候也是她说的多，巫女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指不定还睡着了——不，铁定是睡着了。

    阿眠说他们赚够了钱就会离开，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知道她嫁过来这么久，阿眠他们离开上田城了吗？

    心中有这种想法，就连写信的勇气都没有了，害怕自己寄过去就是一场空。

    “我最近总是感觉乏力精神不振。”继国夫人声音轻柔地对身边的仆从说，“你去请个大夫来吧。”

    仆从连忙应下就去办事了。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为继国夫人诊断了一番立刻道喜：“夫人这是有喜了！”

    开心吗？这份喜悦是不可否认的，继国夫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给了大夫赏钱，“多谢。”

    只可惜现在继国家主和上田城主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已经形成利益链，越来越忙，无法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喜事。

    上田城主知道自己不能过于依赖中原一家，这一家子在被雇佣前就把话说明白了，他们是迟早要走的，倒不如在他们猝不及防的离开前，慢慢过渡，开始重用其他不会离开的人。

    继国家所在的城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存在三个势力且并未分出个高低，以至于这个城并没有实际上的领头人，继国家得了上田城的支持，很有可能打败其他两个势力成为这座城的管理者，那样才能算是和上田城开始正式的互利互惠的同盟关系。

    到时候……他一定能让千代过上和她还是姬君时一样奢侈的日子。

    继国家主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到后院从下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开心极了，像是只大狗一样跑到继国夫人身边，“夫人！”

    “夫君。”继国夫人眸光柔情似水，靠在丈夫怀里，“我们有孩子了。”

    继国家主点了点头，因为自幼练剑而生着厚茧的大手小心翼翼覆上继国夫人还未显孕的肚子，赭红色的眸子就好似漂亮的石榴石一般闪闪发亮，似乎想起什么，他一下子变成了失落的大狗子，“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抽出空陪夫人……”

    继国夫人摇了摇头，“妾身知道的，也理解，请不用感到愧疚。”

    “夫人最好了！”

    继国夫人失笑，虽然没有了友人，但有个不时透出股傻气的夫君似乎也不寂寞了，她的手放在男人手背上，在常年习武而身上都热烘烘的丈夫怀里挪了挪身子，把脸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也难怪这段时间这么容易困倦。

    在继国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跟前一直明朗温暖的丈夫脸上的表情顿时淡下去看向来人，继国家的老人都清楚继国家主还不是家主的时候，根本不是少主，更不是预定的家主继承人，甚至出身卑微到一开始没有任何人将他放在眼里，他是靠着自己的手段拼上来的。

    “家主……”

    继国家主一只手捂住夫人的耳朵后才微微点头示意道：“说。”

    不管原定的继国家主是谁，如今的继国家主是他无疑。

    随着时间的变化，继国夫人的肚子也像是吹气的气球一般膨大起来，这对于孕妇而言是很正常的，但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继国夫人的肚子远比寻常孕妇要大，这说明腹中的孩子不止一个，这种情况极其容易难产。

    临盆那日，继国家主丢下手里所有的事，在产房外急得打转，只能听见里面女子痛苦的声音和接生婆在一旁加油鼓气的话语。

    生下来的是一对双生子，如果是一男一女那还好，偏偏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后出生的男孩脸上还有着火焰似的深红色胎记，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道，已经不是迷信不迷信的问题了，而是人们不得不信。

    双子即为不详。

    继国夫人生下孩子后已经精疲力竭，好在人撑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继国家主看着那个脸上有着火焰纹路的婴孩，一旁的下人胆战心惊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继国家主，“家主，这……”

    现在正值城内拉锯战最激烈的时候，如果继国家产下一对不详的双子，其中一个孩子还带有奇异的胎记的消息传出去，再加上夫人孕期期间发生的种种怪事，恐怕城内百姓的舆论一定会对继国家不利，很有可能会直接把有优势的继国家拉下去。

    “夫君……”继国夫人在知道孩子的情况后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夫人，都交给我处理吧。”继国家主低下身摸了摸继国夫人汗津津的脸，为她整理了一下汗湿了的凌乱额发，“你好好休息，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夫人。”

    继国夫人不知所措，就看见继国家主表情有些明晦难辨地抱起了那个长有胎记的婴儿走了出去，一边的下人也是抱起了另一个孩子跟了上去，继国夫人听见继国家主与身边下属的对话——

    “封锁消息，不可让夫人产下双生子的消息传出去。”

    “是！”

    “处理掉……”

    因继国家主走远，他们后面的对话继国夫人便听不清了。

    “夫君！夫君——！”继国夫人感到了害怕，她这一刻竟是无法知道总是疼爱她的继国家主会如何处理那个‘多余’的孩子。

    “夫人！您才刚刚生下孩子！”接生婆和那些婢女见状赶紧拉住想要忍着剧痛和不适起来追过去的继国夫人。

    “纸笔！给我纸笔！”不安之下，继国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说，“阿眠！我要给阿眠写信！”

    哪怕继国家主依旧疼爱她，如果这个孩子的解决方式不对，那么夫妻之间必然会生出隔阂，继国夫人心里也会有难以拔除的芥蒂。

    屋外的池塘水面开始泛起微微的涟漪，一片荷叶被顶了起来，一直隐藏在水下的河童看着动静吵闹的屋室，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继国家。

    继国夫人的信到的很快，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快，毕竟是由妖怪快送过来的。

    “信里写了什么？”中原神盘腿坐在巫眠身边，他的一只手臂正放在巫眠腿上，巫眠正在给他揉淤青，这些淤青都不是很严重，但并不好受，毕竟都是和中原中也切磋打出来的。

    “千代姬君的孩子出生了，她邀请眠去做她孩子的教书先生。”中原中也把信中的内容读出来了一遍后下了个总结，他说着将手里的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回去，还原成寄来的样子，“眠，要去吗？继国家。”

    巫眠给中原神揉好了药膏，轻轻把他的袖子拉下去，听到中原中也的话后点了点头，“去。”

    “好，我们一起去。”中原中也二话不说直接决定全家搬迁，然后十分顺手的把挂在巫眠身上的中原神提溜开。

    中原神：……混蛋老爹。

    对于中原一家的离开，上田城主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忍不住问道：“敢问诸位接下来要去哪？”

    “继国家。”中原中也的回答让上田城主直接陷入了沉默。

    “千代的孩子需要个教书先生，我很高兴受到了千代的邀请，择日不如撞日，便直接动身过去了。”巫眠语气柔和，但言语里透出的却是不容改变的肯定。

    “你们也是跟着千代那孩子来的，如今因为千代离开也合情合理。”上田城主微微颔首，看着来时三人，走时却是一大伙人的一家子，无奈一笑，“既然如此，祝君一路顺风。”

    “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写委托信。”中原中也点点头，“这段时间叨唠了。”

    “对了，还请诸位离开时请隐秘一些。”上田城主语气微微低沉。

    “了解。”中原中也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顺顺利利的离开了上田城，他们这一伙人走的不是什么陆地，走的是‘空路’。

    “为什么你也会跟着一起啊？”中原神垮着一张脸，仿佛身边的人欠了他五百万。

    坐在神乐的白羽上的百鬼丸眨了眨眼，有些不能理解中原神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他沉思片刻，吐出一句：“我和父亲，说了……他说，可以。”

    身为百鬼丸的养父，寿海很乐意看见百鬼丸能够成长到如今的样子，没有沉溺在自己仇恨中，似乎在旅途中得到了来自他人的温暖的百鬼丸隐隐约约间就开始明白了许多，何为感情、羁绊、选择。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中原神气闷。

    “嘁，幼稚，不就是觉得自己的母亲会被抢走关注吗？”白童子嗤笑，“比起你这个自小就泡在蜜罐子里的神子，人家百鬼丸身世可怜多了。”

    “滚！你们也是，明明除了神无和赤子，根本不需要留在我母亲身边吧？！”中原神一脚踹过去。

    白童子侧身闪过，哼了一声回道：“你管我，我只不过是欠了夫人的人情需要还而已。”

    被巫眠收为弟子的神无抱着赤子看着已经展开空战的二人，还是无法理解复杂情感的她歪了歪头，然后被巫眠揉了揉头。

    “夫人，困了。”神无肯定地说。

    “嗯……等见到千代，再睡吧。”巫眠笑道。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千代需要我，醒着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小备注】：

    1.只有神无被巫眠收为弟子（因为神无和最初的巫眠十分相似），而赤子因为体型过于年幼，需要安定的环境成长，于是二者被留了下来。

    2.神乐和白童子的跟随是出于自身意愿，随时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