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代姬君，我会是个很好的丈夫……虽然现在有些难以证实这一点，但请您相信我。”看着面前神情温柔的女子，继国家主便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千代姬君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继国家主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二人这样便算是都认可这段联姻了，便要动身回宴席，上田城主便能顺势宣布二人的娶嫁。

    就在二人要折返的时候，迎面看见了一位有着海藻般黑色长发的温雅公子走来，相貌之出众足以让见之的女性倾倒，不过气质却有几分阴郁。

    “千代姬君，继国家主。”这位翩翩公子一眼便认出了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出他们二人的名号。

    “人见城的少城主？”继国家主听闻过这位公子，是个仁心宽厚的好君主，只可惜体弱多病，他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对方主动打招呼，继国家主便也立刻接了上，“许久未见少城主，不知少城主身体可好？”

    “安好，这身子还能拖上些许时日，这段时间感觉舒服一些就想着出来走走便来赴宴了，多谢继国家主的关心。”人见阴刀笑了笑，目光转向千代姬君，“看来该恭喜一下继国家主了。”

    继国家是武士世家，家中世代从武发展到了如今，继国家主得了上田城主的青睐，把握好机会好好发展，在这乱世闯出一番名堂来，说不准都能千古留名、荣光加身，成为第一武士家啊。

    不过上田城主重用的属下现在毫无疑问是那中原家，中原家寥寥三人，却守得住这一座大城不受妖魔鬼怪侵扰，继国家主如果不能压过那中原家，恐怕都无法成为上田城主最信任的人，千代姬君这一嫁，说不定能改变现状，也表明了上田城主自身的意向。

    不过几句话，继国家主就开始与人见阴刀高谈阔论起来，没能注意到自己身侧千代姬君的异样。

    千代姬君想要紧握住挂在胸前的御守，里面收着巫眠赠予她的一张护身符，但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就连表情都是保持着一贯平淡的浅笑，像是在倾听两位男性的话，实则已经心生害怕，因为护身符散发的暖意在没有妖魔鬼怪靠近的时候一直都是淡淡的，只是为她驱散身上的寒意，护她不受风寒侵扰，可一旦有妖怪接近，护身符就会隐隐发烫。

    这位少城主——

    是妖！

    阿眠快来啊……

    千代姬君在内心祈求着，比起展现出不容置疑的硬实力的中原父子，她竟是对平日里更多时间都花在睡觉的巫眠更加依赖，在这无趣的庭院里，哪怕修养心性再高也难免心中的浮躁不甘，但在巫眠身边时，哪怕她睡着，二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千代姬君都能感受到一股静谧安宁感，就好似一阵清风徐拂过灵魂，带走人心中的杂念。

    这或许就是侍奉神明的巫女大人吧。

    身之所在即为净土。

    “对了，不知道有些问题能否过问一下千代姬君？”当这位人见少城主将注意力移到她身上，千代姬君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觉得冷了吗？”继国城主关切地问着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羽织披在千代姬君肩上。

    千代姬君抓住羽织衣边，心里头惴惴不安，面上只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可能是有点了吧，毕竟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

    “既然如此，那就留到下次再问吧。”人见阴刀很是宽容体贴的说，“我也是来看看这庭院风景的，从这庭院布局来看，不得不说上田城主很是用心。”

    “笃。”手杖落在地面发出略显沉闷且难以听到的细微声响。

    “千代，差不多该回宴席了哦。”巫女软声道，“再不回去，城主会担心的。”尽管是上田城主给了继国家主和千代姬君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时间长了还是难免会东想西想，再怎么说，千代姬君仍旧是上田城主最疼爱的女儿。

    “阿眠！”千代姬君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灿烂真实了起来。

    一旁的继国家主看着这样的千代姬君，心跳就漏了一拍。

    巫眠微微颔首。

    “那个，中原阁下呢？”千代姬君很意外没有再巫眠身边看见中原中也或是中原神。

    “过来路上遇到闯入者，中也去解决了。”巫眠面带微笑，中原中也原话是让她原地稍等片刻，但她却是自顾自的过来了，中原中也要怪就怪他走的时候没有把巫眠的手杖收走吧，“千代安心便是，我会保护你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请和继国家主回宴席吧。”

    比起手握武器的武士，千代姬君竟是觉得眼前这位比她还要娇小柔软的女性更为可靠，她点了点头，与人见阴刀告了辞便拉住继国家主的衣角扯了扯，她力气不大，但这一扯还真就把人给拉动了，被她带着离开了这里。

    等回到宴席，千代姬君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对着继国家主难为情的笑了笑，连忙致歉：“千代失礼了。”

    “没什么，我才是。”继国家主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呆不楞登被拉着走就连招呼都没打的样子简直傻透了，姬君的手好看极了，又白又细，和他这个自小练剑的武夫截然相反，那手哪里是拽住了他的衣角，简直是把他魂给拽过去了。

    主位的上田城主看见二人的氛围就知道是成了，你情我愿的婚姻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继国家的这小子未来是否会改变，上田城主无法预测，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继国家主保持现状，再加上一点感情，那么一定会很爱护千代，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个好夫家，嫁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上田城主能做的也就是给千代挑选个好夫婿，同时能够为他自己麾下增加实力，两全其美。

    而此刻已身在宴席的千代姬君自然不会知道她离开后巫眠那边的状况，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的巫女大人会安定一切。

    “这位巫女大人就是传言中的中原夫人了吧？真没想到像您这样强大的巫女竟会走下神坛，嫁人生子。”人见阴刀笑道，面前这位巫女闭着的双目、用手杖走路，却在无形中给了他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压力。

    “走下神坛算不上，我自始至终都在这人世间沉浮。”巫眠语气平淡，但天生软糯轻盈的嗓音却让她的语气总是听起来格外温柔，“这位先生为什么要羡慕呢。”巫眠听得出这个羡慕并不是对她，似乎是……对她嫁的人？

    ——羡慕？

    怎么可能。

    人见阴刀内心嗤笑，“巫女大人说笑了，能有您这样美丽强大的巫女作为夫人，的确羡煞旁人。”

    巫眠确定对方羡慕的正是她的丈夫。

    见巫眠沉默不语，人见阴刀也不尴尬，反倒是态度自然的上前伸出手要搭上巫眠的肩，“听闻巫女大人嗜睡如命，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他话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了女子抵住他手腕的手杖上。

    “巫女大人这也是怕在下的病气传到您身上来？”

    “家中丈夫爱吃醋，还请多见谅，不过先生这病气我是有法子祛除的。”巫眠眼皮子微抬，毫无聚焦点的粉橙色眸子中倒映出眼前青年真实的面目——那千疮百孔的、被烈火焚烧而出的扭曲面容，再如何漂亮的画皮在这‘照妖镜’前也无法掩藏真身，“还有，叫我中原夫人就好，这段日子真是怠慢了。”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卷起他们的衣摆，风越来越大，眼前身着标志性白衣绯袴的巫女披着在肩上的深绀色羽织随之猎猎作响，风大得半妖睁不开眼，他知道情况不妙理应赶紧脱身，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巫女手中的手杖已然点向土地。

    那手杖点触地面发出的并不是普通的闷响，而是一声如空谷幽响般震撼人心的空灵传响，好似风穿过山谷发出的长啸笛音夹杂着深海的鲸鸣。

    复杂到无法用人脑去计算构思的符阵随着那一点在巫眠脚下瞬间铺展开来，她那随风飞舞的蓬软鸦发可清晰看见本是鸦黑的发尾化作了如夜幕破晓般的金色晖光、好似纯粹的光云般顺着风的轨迹摇曳起舞，这一刻她恍如并非这世间人。

    披着人见阴刀这位少城主的皮囊的半妖心中警铃大作，他迅速显露真身用瘴气和结界保护住自己。

    结界已成，被困在里面的人除非杀死这布阵的人，否则根本就无处可逃。

    看着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被净化、以至于根本无法扩散开来的瘴气，奈落知道自己这是踢上了铁板，通过这段日子里的观察，他的确是知道这位巫女极其擅长的画符，却未曾想过这个人能够如呼吸一样轻而易举地用出这般神通。

    布下这个结界后，巫女便没有了任何动作，一动不动站在结界中心，但结界中过于纯粹且对污秽之物极具杀伤力的净化之力却在无形中将奈落逼上了死路，离巫女越近净化之力越浓郁，她就那样眼中无波无澜地‘看’着躲在结界边缘却又很聪明的没有触碰结界本身的奈落。

    饶是如此，结界内无处不在的净化之力也比那有迹可循可以躲避的破魔之箭还棘手，不过几个呼吸间，奈落自己用来护身的结界就已经彻底破碎，身上的显露的铠甲也开始如风化般瓦解。

    即便是在这种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狡诈敏锐的奈落反而更加冷静，他察觉到先前的巫女虽然表情平淡却有人气，和千代姬君搭话时更是如此，但在结界落成后，这个人的七情六欲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无悲无喜，通透干净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好似随时都能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奈落想起了鬼蜘蛛永远都得不到的那个女人——桔梗。

    曾何几时，桔梗在鬼蜘蛛眼里也是那样的神圣不可触犯，因而哪怕心中欲念再如何深重，鬼蜘蛛也未曾吐露过分毫，而让其在内心潜滋暗长，直到桔梗和一个半妖相爱。

    “巫女大人——不，中原夫人，你的丈夫会乐意看到你这样吗？”可以说是苟延残喘的奈落露出了一个残破却充斥着恶意的笑容，在这巫眠睁开眼时，奈落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那股强烈的不安使他迅速让拉扯着中原中也的神无撤退，本就已经撑不住的神无立刻在最猛胜群的掩护下逃走。

    中原中也没有对宛如镜子一般平静纯净的神无下狠手，自然也不会去追，而是果断回来找巫眠，这也给了奈落喘息之机。

    “眠！”

    刹那间，符阵淡去、结界破碎，随着铺天盖地的最猛胜，奈落也不在了原地。

    “眠？”中原中也从天落下，第一时间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巫眠，他眸光微暗，却很快调整了回来，担心地绕着巫眠走了一圈，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然后松了口气，揉了揉巫眠鸦黑的头发无奈道：“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一会儿吗？”

    巫眠歪了歪头，就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中原中也的话，然后身体就开始摇摇欲坠的晃起来，她的意识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果不其然，晃了两下后巫眠就倒下了，就好似没有骨头一样柔软，中原中也把人接怀里抱稳，把脸埋进她肩窝沉默了下来，放在她头发上的手慢慢地收紧，直至指关节发白、用力到颤抖，巫眠不会知道，当中原中也折返回去没看见她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中原中也有着不为人知的ptsd，也就只有当初参与过那次事件并将巫眠重新带回中原中也身边的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对其略有一二了解。

    半晌，他才缓缓松开，抬头看向和一个黑发红眸的女妖一同过来的中原神。

    “真是可怕的表情啊，父亲。”中原神双手揣在袖子里，他看了一眼睡着的巫眠，确认自家妈咪完好无损才点了点头介绍自己身边的女妖，“我旁边这位叫神乐。”

    “我会帮助你们解决奈落，我要的只是我的心脏。”妩媚优雅的女妖感受到压力，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奈落？”

    “就是如今的‘人见阴刀’，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您夫人身上的四魂之玉碎片，可能也不限于四魂之玉碎片，那个人总是会将一切利用得淋淋尽致，您的夫人刚刚对上的正是他，我和先前与您对上的女孩神无都是他的□□。”神乐扇了扇手里的扇子，状似饶有兴趣的说，“说起来，那四魂之玉碎片还是二位带回来的不是。”

    即便面前蓝眸橘发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但那越发汹涌的怒意已经无可阻挡，伴随着那不可遏制的怒意的同时，中原中也心里还有后悔，沉下来的表情凶恶得足以看出只要奈落在他面前，不死也要脱层皮。

    中原中也许久没有产生这样的悔意和自责感了，中原神何尝不是如此，父子二人完全没想到在他们看来除了因具备着储量不错的灵力而能够巫眠清楚感知到，于是可作为摆饰外屁用没有的碎片会引来奈落这个分外狡诈的麻烦。

    看着父子俩可怕的表情，神乐产生了惧意，但既然开了头，她也就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知道都托出，只期望自己能够获得这两个强大的帮手。

    “我会宰了他。”中原中也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都好像要被他狠狠地咬碎般充斥着一股戾气，神情却越发的冷静沉稳，冷静得让神乐毛骨悚然，“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把他揪出来斩草除根。”

    “有时候不得不说，我和父亲的想法还是很一致的。”中原神神情沉稳，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不过会宰了那家伙的人是我。”

    中原中也：……好小子这都要跟你老子抢。

    神乐看了一眼创造出了‘禁飞区’将自己克制得死死的中原神，心有余悸，要不是她弃暗投明得果断快速，指不定人就没了，但她此刻内心更多的是畅然，简直是要仰天大笑，感叹老天有眼，她有预感，自己很快就会得到自己应有的自由！

    ——她是风，自由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那点话】：

    因为武侦中和中原神的插手，奈落会比原著死得更早、更干净，而且他的□□都是全员假酒——不对，是全部反叛，这一点还是原著就有的内容。

    在下发现奈落的分.身似乎最后都背叛了奈落，先是向往自由的神乐，神乐为了自由而死，神无因妹妹神乐的死亡产生了动摇、最后告诉了戈薇杀死奈落的方法，而赤子和白童子则是想要取代奈落这个本体，最后都被奈落及时止损。

    奈落虽然阴谋诡计和手段很高，但是某种程度上还不如鬼舞辻无惨，至少上弦之月最后到死也没有一个是背叛了鬼舞辻无惨还去反捅一刀的（哪怕是出于各方面原因才会如此，但没背叛反捅刀也是结果），咳，所以这些反派会输可能不仅仅是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