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护士小姐姐调好点滴速度，又给霍修珣的手背贴上胶带。

    “一个半小时吊完，到时候姐姐来给你拔针头。你乖乖的，要有耐心哦，加油！”

    霍修珣：“嗯。”

    小姐姐走了。霍修珣再度垂眸，声音很轻：“……我冷。”

    “手很冷，胃疼难受。”

    “不舒服。”

    他又虚弱地把头埋进了裴临的肩窝。

    裴教授：“……”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明明彼此都知道谁也骗不了谁，seth为什么还要坚持装可怜，这是演上瘾了？

    还是说，这就是犯罪心理学书里写的“高智商的反社们会尤其钟爱挑衅警方、愚弄公众”？

    裴临当年在一处工作时，为了提升业务能力很好地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业余时间读过好多犯罪心理案例。

    据说，“玩弄猎物”能让反社会们享受到平常生活里体验不到的刺激与快乐。

    而其中越是自视甚高的变态，往往对“猎物”的要求也越高。有个著名的变态杀人魔，甚至描述过他梦寐以求的“最高难度收藏品”，是“聪明、敏锐、优雅、正直、眼睛和手指令人垂涎的年轻人”。

    裴教授不幸完美符合。

    只可惜，他并没兴趣当任何人的猎物。

    天理昭昭，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他可是一直在通过不懈追查把一个又一个犯罪分子丢进监狱，所以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裴教授才是。

    所以此刻，他也绝不由着seth牵着他走。

    “……霍修珣，咱们开诚布公聊聊吧。”

    “说真的，既然重新来过，你有什么计划？”

    “……”

    “你不说，那我先跟你说说我的吧。”

    “我这个人其实吧，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重来一次，也是觉得过上普通的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我想好好念书，毕业找一份喜欢的工作，也许还去原来的单位，也许去一个更轻松的行业。买一座自己的小房子，装修成顺眼的风格，在阳台种些多肉和太阳花，也许再养只胖乎乎的狗狗。”

    “平常和朋友聚聚会、打打球、吃吃烤串，看几场电影，买几副喜欢的画挂墙上。”

    “上辈子过得太匆忙，这次我想好好感受一下真实的生活。”

    “是不是听起来简单又无趣？”

    他垂眸笑笑：“是，我这人本来就是有点无趣，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那你呢，seth。”

    “人生重来一次，你想怎么过？”

    医院走廊灯光雪亮，裴临灰色的眸子里亦闪着平静的光。

    他等了好久，可伏在他肩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裴临叹了口气。

    “其实凭你的天赋，你完全可以过上任何想要的人生。”

    “我知道你童年过得不是太好，有些过去也确实已经改变不了。但未来还很长，我也会努力帮你，几年而已，忍忍就过去了。然后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

    “所以seth，不要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好不好？”

    “我真的不希望，重来一次我们还是要成为敌人再相见，又拼个你死我活。”

    “可如果你坚持要走回老路，那我也就只好……不遗余力再加入一处，抓你一次。”

    “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上次的失误。”

    “上辈子，最后是我输给了你，但是，也就只有那一次。”

    “再重来，我一定成功抓到你。”

    ……

    从黄昏就开始下的大雨，本就拉低了温度。

    二十年前的医院走廊又没有空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发有种深秋的寒。

    裴临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刻他发现不止霍修珣正在从他身上汲取暖意，他同时也在汲取他的。

    就像冷天里互相依偎的猫猫。

    漫长的沉默。

    突然，一声轻笑。

    霍修珣的唇是那种天生的微笑唇，很薄，唇角自带上扬。弧度其实小时候还不是很明显，但在成年后特别明显，有一种恶劣的性感。

    其实上辈子高中毕业后，裴临曾在某个暑假回家时，在街上碰见过霍修珣一次。

    盛夏，是霍修珣先看到他的。

    然后他就现在原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夏日的蝉鸣中不知死死盯了多久。直到后来两人四目相对，浓绿的树影漏下光芒，霍修珣缓缓对他勾起唇角。

    那个笑，裴临至今记忆犹新。

    不知该怎么形容，找不到语言。

    那个笑与他此刻的表情何其相似——

    只有唇角是笑着的。上半张脸却完全是泫然欲泣一般、几近晦暗又疯癫的表情。

    那是seth的表情。

    不属于十岁的男孩，它只可能也只会属于阴沉灰暗的seth。

    霍修珣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裴教授，我刚才该不会……是听错的了吧？”

    “你刚才说了什么？‘虽然上辈子最后输给我，但是，也只会有那一次？’”

    “只有那一次？真的吗？可我怎么记得，你上辈子一直在输啊？”

    “从小到大，裴教授赢过我哪怕一次吗？”

    裴临：“……”

    是，他一次都没有赢过。

    seth咄咄逼人，琥珀色的眸光犀利压迫感十足，再不是之前那个无辜的小可怜。

    可偏偏同时，他的手却又在衣物下努力地寻到了裴临的手指，十指紧扣。

    衣物是他身上披着的裴临家车上拿下来的宽大外衣。

    那衣服过大，甚至遮住了大半长凳。霍修珣就这么堆叠的在衣服下面握紧他。

    “还有，裴教授是不是还有些贵人多忘事，忘了些什么。”

    “你的人生，应该不只是‘重生’而已吧？”

    “不止吧，裴教授，仔细想想！”

    “对了，你还有‘任务’的，不是吗？”

    “……”

    “‘治愈’我，对吧？”

    “呵，那我的治愈呢？”霍修珣掌心向上。

    “……”

    他另外一只手已经死死握住了裴临的手指，所以直接用了挂着吊水的手。针直接戳了出来，血珠落下，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

    “上来就炸鱼，这操作也是绝了啊裴教授！”

    他控诉：“真就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是吧？”

    “是，裴教授一直都看不起我，觉得我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所以我就活该不配？所以即使重来一次，即使剧情‘强制’你对我好，你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

    “行啊，那你随意吧。”

    “不走剧情我就想办法让世界毁灭。你有本事试试看阻止我？”

    ……

    好家伙。

    男主知道自己是男主，手握世界逻辑，这下才真是为所欲为了。直接以毁灭世界相要挟。

    还指责他操作绝？这谦虚真是谦虚得虚怀若谷，比不上比不上！

    不过经过他这一通神经病输出，裴临现在终于彻底信了小q所谓的“男主迷恋反派”——当然，这种“迷恋”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单纯的神经错乱，就又不好说了。

    有太多的反社会分不清两者的界限。

    而那些单方面成了反社会“我至死不渝的小情人”的倒霉鬼，不仅可能是反社会的青梅竹马、是他们迷恋过的班花校花，甚至可以是反社会的亲妈，以及追查他们的精英警察。

    裴临也寻思自己被seth选中的原因。

    他总觉得，不仅仅因为自己曾经是校草，应该还是自己当年做过什么。可他到底做过什么招惹上了这种神经病？

    他记性很好，确定没失忆。

    事实就是根本没有，他是真的啥也没干。

    作者有话要说：　　啊，慢橙橙圆润滚过来了！

    今年的慢橙橙是废物点心，就写了那么点，明天再加油=w=。。。

    珣珣今天看起来可神经了，但其实他的内在逻辑一直是有章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