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阴神

    当面摊开讲清楚，陆辞的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只是停留在脑子里想，人能把自己吓死。但要是真见着了，其实也不那么可怕。

    早上起来，腿都不软了呢~

    谢宜冰也不用小心翼翼，下班回来直接该干嘛干嘛。早饭还能和小师弟一起吃。

    陆辞看了一眼自己的三明治，再看看谢宜冰的红烧牛肉面，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们吃的不一样？”

    谢师兄拿出大家长的架势，满脸的凶：“我这是一天工作下来的晚饭，你是早饭。快去刷牙洗脸，吃完赶紧去上班。”

    陆辞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等坐到餐桌前，又不服，“那你昨天晚上吃的，我是夜宵，你是早饭。那你早饭吃小龙虾、小烧烤。双重标准。”

    谢宜冰的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阴恻恻地凑过去：“因为我是鬼啊，怎么吃都没问题。”

    “嘶——”陆辞倒抽一口凉气，腿又软了，还要嘴硬，“我、我不怕。”

    “啧。”谢宜冰懒得理他，拿起夹了生菜番茄煮鸡蛋，特别特别清淡的三明治往他嘴里怼，“行行行，你不怕。”等填鸭式把人塞完早饭，又像一个不放心的家长一样，一句句交代上班的注意事项。

    陆辞一点都不领情：“行了，我知道了。我已经上了一个礼拜班了，已经能够熟练修复bug了。”

    “你别把人当bug看。”谢宜冰还是不放心，“外面刁民可多。”

    “我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人，不是刚毕业的小年轻。”研究所里的斗争可不少。要不然怎么有学阀这个词呢？“阿水哥，你现在能不能管到咱们学校那边？能不能把那几个坏人一起丢到地狱里体验体验？”每次被卡，就特别暴躁。

    他刚进研究所的时候，帮着老师跑流程，从来没想到会遇到那么多故意刁难人的借口。一件五分钟能办完的事情，非得跑上十几趟甚至几十趟。有这时间，他敲几行代码不好吗？

    等他们团队出成果之后，这种情况减轻很多，也不用他去跑了；但是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火。

    “暂时还不行。那边还不是试点单位。不过地狱现在正在修，也正在积极应对新时代变化。针对这样的事情，你可以设计一个方案出来，说不定可以采纳。”谢宜冰鼓励，“采纳的话会有很不错的奖励。”

    “奖励？”陆辞打开门，被外面的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点，表示拒绝，“奖励地府一日游什么的就算了。我先去上班了，阿水哥再见。”

    “再见，下班直接回来吃饭。”

    “哦。”

    谢宜冰站在门口，看他朝气蓬勃地去上班，不由得露出老父亲的微笑。

    隔壁房门没有打开，一张未经修饰的惨白鬼脸探了出来，调侃：“哟，很有贤妻的样子嘛。”

    谢宜冰嫌弃地看着那一头比拖把还乱的头发：“那是我家小朋友，什么贤妻？说话注意点。”

    “嘻嘻嘻。”鬼脸慢慢缩回去，“你才是那个贤妻啊。老公外出赚钱，老婆在家貌美如花呀~嘿嘿嘿。你们要是有什么，动静记得小一点，我还得休息。”

    谢宜冰差点给了他一鞋底，气哼哼地回房：“我禽兽么我？难道还会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出手？”他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又不是真的是陆辞以为的27岁猝死的青年。

    再说，他怎么可能是贤妻？

    陆小辞就更加不可能了。娇气鬼手残党，重新投一次胎大概率也是一只二哈。

    谢宜冰回屋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并没有去睡觉，毕竟睡眠对于鬼来说不是必须。

    当他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变作另外一个世界——阴间。

    除了光线更加柔和一些外，在阴间的望乡街道办似乎和阳间的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布局的街道、房屋，河流与树木，就连夏日白天街道上稀少的行人也如出一辙。

    行人也很普通，除了脸色更白一点，和活人瞧着没什么不同。

    外卖小哥依旧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外卖服，骑着电动车在大街小巷穿梭，只不过送货的地点更多的是位于街道办宿舍的北面。

    从宿舍楼往北看是普通的青山，但是山的北坡是一个非常大的公墓地，埋葬的不仅仅是望乡街道办的逝者，还有一部分周边地区的。

    不同于阳间，阴间的公墓区域才是最热闹的。

    那里伫立着一栋栋高楼，外面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

    谢宜冰路过的时候，看到有几个鬼围坐在大树底下下棋：“那么好兴致？不晒吗？”

    阴阳两界融合，并不是说生者和亡者可以肆无忌惮的往来穿梭对方的世界；而是两边的世界法则在相互影响。

    这种影响其实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直到最近几年在望乡这个地方，发生了格外明显的变化。

    在阳间，望乡街道办受到阴界的影响，气温比周边地区明显凉爽，而且由于阴间没有工业，空气质量也非常好。在经过特殊审批渠道后，望乡街道办已经陆续迁出有污染的工厂，开展以健身疗养为特色的产业。

    最近一两年，望乡街道办明显多了许多从周边地区过来养老的人群。他们条件好的，买独栋别墅；条件一般的，租个普通的公寓楼花不了多少钱。街道办有养老特色的三甲医院。如果这边搞不定的话，去卧骄市乘个公交车也不要半小时。物价还特别低。

    除了老年人之外，还吸引了一些自由职业者。

    当然，这不能明说。毕竟和阴界交融什么的，在大部分活人眼中都是比较忌讳的。

    而在阴间，变化更为明显——阴间的天光亮了，除了一些生命力本就顽强的树木之外，连一些小花小草都能种得很不错。

    几个鬼看到谢宜冰吓了一跳，就像开小差被后门突然出现的班主任逮住一样，顿时飘起来，差点掀翻了棋盘：“谢神安好。”

    另一个鬼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树底下不晒，多谢谢神关心。”

    一个吓得飘远的鬼挣扎着采了几支百合：“这是我新种下的百合，谢神赏脸闻个味儿。”

    大部分的鬼，五感相对人会有所退化。所以很多鬼会喜欢香味浓郁的花朵，和滋味甜美的水果。阴间的光照不行，种不出甜甜的水果；但是望乡的鬼大都会种一些花，已经销往地府其他地区，非常受欢迎。

    他到底不敢亲自把花递过来，用了一点小法术，让花束自己飞到谢宜冰面前。

    在很长的时间里，阴间都是一片荒芜。地府在阴间唯一的职责，就是让亡灵投入六道轮回。

    没有人关心亡者的需求，更不会关心他们的心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亡者转世的时间不定。另外考虑到个人原因，有些人并没有再投胎的意愿，会长期滞留在地府。

    亡者的生存不需要吃，也可以不需要穿，更不需要住。行的话，想到哪里，随便一飘就行。

    然而地府各地都差不多，飘去哪里都一样。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宜冰眼中的地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除了几个地狱之外，只有极少数固定建筑，多半还非常简陋。

    现在不过短短几年，地府竟然也能有如此生气，让他感到由衷的舒坦。

    谢宜冰心情不错，收下花朵，留下相应的钱：“感到不舒服就回屋。藿实岛可以钓鱼，那边更凉快一点。”说完，他就赶往自己在地府的办公地点。多加班多攒调休，攒够了带小师弟出去玩。以前在研究所太忙了，都没机会带孩子出去转转，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唉……

    一群鬼敬畏地目送谢宜冰飞走，又一脸羡慕地看着送花的鬼：“还是你鬼精鬼精的，知道谢神不会贪我们东西。”

    “给你的是阳间的货币吧？”

    几枝百合花，只需要很少的钱，但是挡不住众鬼的羡慕。

    得益于望乡街道办得天独厚的环境，这边的鬼比起地府别的地方，小日子都过得有声有色。但是他们赚冥币容易，赚阳间的货币却挺难。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和资格雇佣他们的。

    往来两界的途径，一是考上地府公务员。难度嘛，古代管地府公务员叫阴神。

    大部分的阴神是临时工或者合同工性质，是正经修炼有成的修士。民间传说种，不乏天师请神驱鬼辟邪的记载。其中指的多半是这些人。他们每一个的实力，都可以碾压所有天师。毕竟术业有专攻，鬼对付鬼，总比人对付鬼的办法多。

    而谢宜冰是有正经编制的。

    他们掌握的那点小法术，想考公务员，根本没门。

    另外就是掌握了特殊技能的鬼，譬如望乡街道办效率贼高的外卖小哥。他们都是熟练掌握了五鬼运财术的鬼，放眼整个地府，也是实力不错的大鬼。换做一些管理不善的地界，他们这样的小鬼，落到大鬼手里就是一口一个。

    送花鬼得到了阳间货币一脸得色，当着大伙儿的面拿出手机，点开望乡生活app：“我早就看中了一款朱顶红，重瓣，花特别红，特别大……”

    “老哥，这花有点贵啊。”

    “竟然还收邮费。为什么咱们这么近都要收邮费？”

    “唉，几十块钱，买两斤麻辣小龙虾不香吗？”

    “想吃小龙虾自己买。”

    送花鬼狠狠骂了一句脏话：“等老子把花卖到阳间就有钱了！”

    他刚说完，就听见一声自行车刹车的声音，一道微微带着点疑惑的声音问道：“老板，卖花？”

    “对。你要什么样的？”送花鬼下意识回答，才看清楚眼前非常瘦的青年，不由得咂咂嘴。这鬼瘦得哟，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被咋虐待了。

    “要红色小花的，能放在办公桌上的。”陆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花摊老板背后的大片花田，“那个毛绒绒的是什么？那个、还有那个是啥？”

    “这是猫尾红。”送花鬼耐心地把自己身边的几盆开红花的一一介绍，“这是扶桑，太大了，不好放桌上。你要是不嫌贵的话，可以买这棵石榴盆景，是我自己用籽栽了，一点点修剪的。别看这么大点盆，已经种了好几年了。这几种微月也不错，不过要注意修剪。这是酢浆草……三角梅？三角梅不能放桌上，会长很大。”

    “嗯嗯嗯。”陆辞连连点头，“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多少钱？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付完钱，他直接在望乡生活app上叫了跑腿，帮忙把花送回去，然后对花摊老板说道：“老板，你摊子摆在这里都没人来，可以去老镇。那边可以摆摊。”

    送花鬼下意识点头，等跑腿鬼来了之后，才突然跳了起来，对刚才莫名消失，现在又莫名出现的邻居鬼们叫到：“他让我出去摆摊！”他看着手机上的金额，双手都在抖，“是阳间的真钱啊！我可以去外面卖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打工人！

    阿水哥╰(*°▽°*)╯：打工魂！

    阿水哥╰(*°▽°*)╯：打工都要变成魂！

    小鹿：∑(っ °Д °;)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