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

    宋暖这几天更加殷勤了，时不时出现在任何潳苏能出现的地方。

    频繁的出现，潳苏也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反观七影倒是看出了什么不对。

    他特地等在宋暖必经的路上，远远地瞅见了个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奔过去，把宋暖吓了一跳。

    “你……你是不是……”七影说了个开头，随即眼巴巴地看着宋暖，闪烁着的属于八卦的光芒闪到了宋暖的眼睛。

    宋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即大方承认，她本就没什么遮掩的心思。

    七影的眼神更亮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划在她这一边，出谋划策道：“你不能直白表示，我知道潳苏一些习惯，想知道吗？”

    不待她说话，七影把潳苏的一些习惯全部交代了个干净：“其实他这个人无趣得很，也没什么习惯，哦，如果吃不算得话。”

    宋暖：……她也看出来了潳苏爱吃，还爱财。

    “其实他也不是爱吃。”七影犹豫了一下，“应该是珍惜。”

    宋暖抬头看他。

    “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去城北的破庙看看吧。”

    *

    宋暖听进去了七影的话，选了个日子去了城北破庙。

    那里和繁华的上京不同，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上京还会有这种地方。

    破庙与其说是一个地方，倒不如说是一些乞丐的住处，他们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或大或小，布满了破庙地每一个角落，苟且偷生着。

    宋暖哪怕是穿着王府里最普通的衣裳，在这里也是格格不入，她的出现吸引了乞丐们的注意，陌生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外来者。

    宋暖僵硬地放下手里的篮子，众人的目光被篮子吸引，宋暖心中松了口气，掀开上面的白布，食物的香味引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却又顾及着宋暖，不敢上前。

    “啊！”安静的破庙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宋暖看过去，只见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如鸡窝般凌乱，只是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的大片红斑宋暖却一愣。

    “元宝？”

    “啊！啊！”元宝见她认出了自己，脸上更是激动。

    她当即从篮子中取出一些食物递给他，元宝看着像是饿了几天，一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宋暖看了看脚下的篮子，重新提起走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身边，“这些是给你们带的。”

    说完放下就走了，那个孩子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提起篮子挨个挨分了分，不够的就把大饼掰成两半，两人同吃一个。

    宋暖余光看着，见他们也算有序，放松了些许。

    潳苏来这里，是为了接济他们吗？宋暖思索着，丝毫没注意身后又来了两个人。

    破庙中顿时喧哗起来的声音让她回神，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疑惑又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是潳苏！

    宋暖转过身，七影就跟在潳苏后面，见她看来挤眉弄眼的，似乎在说，看，我没骗你吧。

    她笑了笑：“那你来干什么？”

    潳苏往另一边招了招手，顿时跑来了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分发食物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跑到潳苏跟前，声音清亮：“潳苏大哥！”

    只见潳苏把手中提着的大饼递了过去了，那两个孩子以为没有了，正打算跑回去，潳苏见了说：“等等。”

    他从怀里掏，一个油纸包着的烧鸡出现在他手里，宋暖看直了眼，这不是昨日她给潳苏带过去的吗？

    “这个给你们。”

    那两个孩子见到烧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片刻后迟疑道：“潳苏大哥，我们要了，你吃什么？”

    “王府缺不了我一口吃的。”潳苏认真说道。

    知道真相的宋暖心里微酸。

    等到两个孩子跑过去了，潳苏才对宋暖说：“我来这里看看，你呢？”

    “我也是。”

    两人相顾无言，潳苏忽然注意到了宋暖身后的人，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上前，迎着元宝迷茫的眼神，神色惊讶又含了点喜悦：“阿贵？”

    元宝见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着他，张着嘴“啊啊”了两声。

    “你的嗓子……”潳苏怔住，他没想到阿贵成了哑巴。

    “你认识元宝？”宋暖说道。

    潳苏回头看她，宋暖解释说：“当初看守我的就是元宝，后来人晕了之后我把他带到柴房藏了起来。”随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和那些山匪不一样。”

    潳苏没想到那是阿贵，他看着阿贵说：“我是小八。”

    他一提起这个名字，阿贵的眼睛猛地一亮，激动地指着潳苏，显然是记得他，他叫了两声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潳苏是从乞丐堆里成长起来的，阿贵也是一个小乞丐，那时潳苏还不叫潳苏，只是捡到他的老乞头按照排行起了个名字叫小八，后来阿贵乞讨时再也没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现在。

    七影在一旁悄声对宋暖说道。

    宋暖心情复杂，她转过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影闻言咧嘴笑了笑，不再像以往哪般痞赖，“潳苏和我时同一批的，这么多年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他的一些往事，我也还算知道点。”

    宋暖看向潳苏，阿贵还在比划着什么，她不知道潳苏看不看得懂，只知道他看得很认真，没有半点不耐。

    她忽然想起潳苏曾经给过的一个大饼，她对着七影说：“潳苏晚上也会来吗？”

    “不会啊。”七影回道，王府晚上大多是潳苏巡夜，是什么给了她这种错觉？

    “那我常常看到他揣个大饼……”宋暖一下子迟疑了，不来破庙，难不成备个大饼是习惯不成？

    “哦，那个啊。”七影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以前的管家在王府养了一条大黄狗，潳苏很喜欢大黄，常常从自己的口粮里扣出来一半给它。”

    宋暖：？？？

    真·狗粮？

    宋暖有些一言难尽，她或许该庆幸那是潳苏从自己碗里省下来的，但是手好痒。

    潳苏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乞丐堆里一个年长的乞丐答应他会好好照顾阿贵，潳苏放心了些，他看了看时间，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我们该回去了。”他走过来说，眼中含着浅浅的光，像含腰朝地的花沐着阳光刹那开放。

    二十载刀血生涯，只不过一件事就让他满足至此。

    “潳苏，你笑起来真好看。”宋暖由心而发。

    潳苏歪着头疑惑了一下，“我没有笑。”

    宋暖笑得像一尾欢快的鱼，他的心在笑，她看见了，“知道了，我们走吧。”

    她在潳苏周围打转，叽叽喳喳个不停，肉眼可见地，潳苏又开始僵硬了。

    七影越缀越远，他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远远地看着前方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弧度。

    ……

    “你的银钱都用来买吃的了？”

    “每次拿来的食物都是大饼吗？”

    “要不要考虑下次换个吃的？”

    “唔……烧鸡烧鸭就很不错啊。”

    潳苏忽而停下脚步，盯着她说：“你怎么那么多话？”

    宋暖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找话题一点都不容易好吗？

    似乎是觉得语气太过僵硬，想缓和一下氛围：“我的意思是，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

    宋暖能看出来他很想努力地解释，“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说话能再委婉一点点吗？”她举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无限靠近。

    潳苏恍然，他紧紧握住刀柄，好像有些不自在：“对不起。”

    宋暖一下子心化了，沉在其中不可自拔。

    “那些吃食太贵了，大饼很好，便宜，能吃饱。”他月俸不多，能保证他们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潳苏看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宋暖一下子从他的颜值中醒过来，是她欠考虑了，比起吃得好，那些乞儿们需要的只是吃饱而已。

    “我那里还有些银钱，你若是需要，可以来找我。”

    “不用，你的东西你拿好。”潳苏极有原则地说道，“我还有其他要职在身，可以挣钱。”他九尺男儿，自力更生，用不着姑娘家自掏荷包。

    “什么要职？”

    潳苏瞥了她一眼，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骄傲：“刷马，影卫，夜巡，看门。”

    宋暖缓了好一会儿，眼含敬佩：“你不累吗？”

    “不累。”银子很多。

    *

    安王妃先是受伤又是受惊，接二连三的折腾之后，终于安静下来了，她也知道外头的传言越发激烈，心中不由得担心，同时多多少少有些憋屈，若不是裴邈非要走那条小路，她又何至落到这般境地？

    不过让她平衡的是，靖远侯府可没有苏和竹这么好说话，两相对比，安王妃觉得苏和竹还是护着她的。

    她把目光投向屋外，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潳苏，苏和竹最看重的一名影卫。

    她自是相信苏和竹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但流言蜚语缠身终归不好，她也得想个法子破了这谣言。

    几乎是片刻，她就有了对策，不过还需苏和竹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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