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人生 5

    中国人偏爱红, 冰兰和木兰都是一身红衣服，红头绳，家家窗户贴着红色的窗花, 红色的对联, 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 总之一切都红红火火的。

    李先生是二十九那天出去的，直到初一才回来，回来明显情绪很低沉。冰兰捧了一碗饺子给他送去, “伯伯, 姨不好吗？”

    “嗯, 不算好, 她上吊了，不过没死成，被老鸨子打了一顿。如果伯伯拿不出钱她就真要嫁人了。”李先生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胡子拉碴的也不去清理。

    冰兰想了很多办法, 能实施的很少，“伯伯钱差多少？”

    “很多，伯伯连一百块都没有！”

    “去捡漏！”

    “呵呵，你还知道捡漏？捡漏哪有那么好捡的？在琉璃厂混的都是人精，眼毒着呢！”他在琉璃厂混了这些年多少是了解的。

    “赌石”

    “你这小不点怎么啥都知道？这是听谁说的？”

    “爷爷”别管哪个爷爷，总之就是爷爷，“伯伯，带我去，福气！”

    李先生扑哧笑了, 想想也罢！“那好，初五伯伯带你去，沾沾你的福气！”他现在什么办法也没有, 只能赌一把，输了无所谓，赢了就把玉莲赎回来。

    冰兰得了两枚铜钱回来放进自己的荷包，荷包是木兰练手做的，做得很难看，许氏帮着收拾了一下被冰兰拿去当宝贝。她不是喜欢，而是对木兰的鼓励罢了，更是想给自己弄个存零钱的地方。

    “小财迷，攒了多少了？”木兰想看冰兰却不给看。

    “六个”

    “咱们妹妹都会数数了？”铁军大哥稀罕的不行，将冰兰举起来游了两下。

    “哥坏！放下！”

    “我怎么觉得咱们妹妹比别的孩子都聪明！”秦铁军放下冰兰凝思。

    “她可是小人精，没她不明白的，看看，都攒了六个铜板了！”木兰道，又笑着问冰兰：“你攒钱干啥？”

    “给你、买、新衣服，哥哥，娶、媳妇，爹买酒，娘也买新衣服。”冰兰两三个两三个蹦字，这是她努力练习的结果。

    兄妹俩大笑，连进屋的秦大川都被逗笑。“你呢？你不要买新衣服？”秦大川抱起冰兰问。

    “读书，识字，赚钱”

    众人再次大笑。秦大川感叹：“都说从小看老，说不定咱们家就出一个才女”

    “女孩子读书干啥？又不当饭吃”许氏进来道。

    “外面已经有女子学堂了，女孩子还能留洋，孩子想去咱们就送去，一个孩子又不是供不起”秦大川道。

    “哥哥，读书”冰兰一把拉住秦铁军，那意思你小子也应该读书，难道还想跟爹一样做一辈子纸扎匠？

    可秦家人几乎都这样想的，就是秦铁军也这样想。“哥不读书，哥哥要做一个最好的纸扎匠！”理想还是蛮高的！冰兰无语，等解放了你还能干啥？

    初五李先生说带着冰兰去他挂单是南纸店，许氏没想别的，平时闺女与李先生走的近，带着出去看看也无所谓。

    南纸店主要卖书画用的纸张，也卖办喜事用的红纸，丧事用的纸钱，同时也卖毛笔砚台，有的兼卖书画作品，就如李先生挂单的这家松竹斋。天气好了外面会摆上一些书画作品供行人观赏，里面除了各种纸张一样悬挂书画。

    “李先生今儿出摊？”进来掌柜的客气问道。

    “不了，先来看看，有我卖出去的东西吗？”

    “目前还没有，有了我让伙计告诉您一声”

    “谢了！家里还有点事，这几日怕是过不来，有事就去家叫我”

    “好嘞！先生这是领养了闺女？”

    “不，呵呵，是隔壁的孩子，跟我出来看看”

    冰兰给掌柜一个大大笑脸，“伯伯，过年好！”

    “嘴巴蛮甜的！伯伯可不能白让你叫，等下”掌柜的出门口在糖人摊子给冰兰买了一个糖人。

    “谢谢，伯伯”

    “唉！好乖巧的女娃！”两人在掌柜目送下去了翡翠轩，各玉器店几乎都堆了一些原石，不为别的，就为图个乐呵。有些无聊的人就好这口。

    冰兰趁李先生与掌柜聊天询问时在石头堆里查看，看完却发现有价值的实在是少。

    “伯伯，不好玩，走”

    冰兰拉着李先生离开这家店，李先生莫名其妙，“怎么还没买就要走？”

    “不好”

    “不好也要试试手气啊，玉缘斋里听说玩赌石的多，这回听伯伯的”

    冰兰点头，玉缘斋果然里外堆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原石。里面贵得上百块一块，便宜的也要三五十，外面的还要五块，十块的。也有一两块的，都是不规则，坑坑洼洼看着就是石头的货。

    李先生径直去了里面，朝着标价能接受的原石而去，冰兰跟着他，也在那堆东西里找。神识感应并用，很快锁定目标，她不知道翡翠价值，便找了中等的。

    大清自慈禧喜欢上翡翠，全民都对翡翠有了更高的认可度。国人好赌，赌石蔚然成风。

    李先生不知道哪个好，几乎摸遍了那堆原石，“小丫头，你帮伯伯定一个”

    冰兰等他的手触碰到那块石头停留时就顺势叫停：“这个，好圆！”

    “好，就这个！”一块原石二十块，那边收钱，这边解石，冰兰看那样子还要很久，就到门外那堆一两块钱的地方捡漏。

    成年人巴掌大，不规则的形状，龟裂的皮层下任谁看都是石头。但冰兰刚一探进去就感觉到了里面的舒服，玻璃种紫罗兰质地的翡翠。冰兰被里面的颜色迷惑地睁不开眼，伸手抱起石头就不撒了。

    “那些都是石头，没看到都没人要吗？咱们不要！”出来的李先生就要拿过石头扔掉。

    冰兰怎么也不放手：“要”

    “好，你喜欢伯伯买给你！”李先生还是第一次看冰兰坚持，小丫头既然要就给她。一块钱罢了！心思还在那块解着的石头上，倒没注意冰兰小人抱起了几斤重的石头。

    两人说话间那边就解开了石头，“水头通透，飘黄杨绿，色差一等，价差十倍，水多一分，增银十两。如果是正阳绿就好了，好在水头足，李先生，您可要出手？”店内一位老者问。

    “吴爷，您看这块石头值多少钱？”

    “我能出三百大洋”

    三百大洋，如果换做被人一定很开心，可是这点钱还是不够赎出玉莲，李先生有些失望。

    “李先生，吴爷出的不少了，这块料子最多再加五十顶天了”掌柜的道。

    “李先生要是诚心卖，我就按三百五十块收了”吴爷道。

    “卖！”李先生终于点下头，手里有钱了再买就是。回头看冰兰守着那块石头：“丫头，你的给伯伯”

    冰兰摇头护着石头，李先生没办法，得了钱，继续在石头堆里寻找目标。店内又有人在解石，都没人注意冰兰和那块石头，小孩子喜欢玩呗！

    李先生将目光落到了五十块钱的那堆料子上，冰兰叹口气，石头放一边，过去凑热闹，在恰当的时候再次帮了一把李先生。今儿就像李先生的幸运日，选中的料子再次开出翡翠，不过这次只卖了两百多。除去成本，李先生手里有了五百六十块。

    李先生开始兴奋了，还要继续选，冰兰这次是不能帮了，结果自然很遗憾，不但没得到钱，还搭去五十，手里剩下五百一，李先生犹豫了，再赌怕继续折本，不赌却不够。

    “走，回家”冰兰拉着李先生要回家。

    “李先生今儿手气好，要不再来一次？”

    李先生停住脚步，冰兰继续拉：“回家！”

    “好，回家”李先生抱起冰兰，没忘那块石头和几百大洋。东西被掌柜的包成一包，拎着却是很重。出门没几步，李先生便喊了一辆人力车拉着二人回到大院。

    “今儿伯伯真要谢谢你，所差的伯伯想办法”李先生送冰兰回了房子，许氏被拿进来的石头弄得莫名其妙，李先生简单解释了一下，知道是闺女买的便拿了一块钱要给李先生。

    这钱李先生是说什么也不会要的，“我出去这趟可是沾了冰兰的福气，不说分给孩子点，哪能要这钱！我是等着钱急用，就厚脸了，过后一定谢谢孩子的。”

    李先生这样说，许氏这才罢休，送走李先生，许氏等人对着那块石头左看又看都没看出有什么好。冰兰确当宝贝一样藏进她娘的箱子里。

    没两天，李先生便带回一位漂亮的女人，李先生请正房李太太，宋婆子，张氏三位年长的妇人为二人办了一个简单仪式，拿了十块钱请宋家办了三桌酒席算是办了婚事。

    冰兰依旧喜欢去李先生家，看那老少夫妻作画。玉莲的工笔画画的很好，她画兰花，荷花，菊花，女人，可能是她接触的这些东西多，画面总离不开这些。

    冰兰很想问问李先生最后怎么解决的钱，又觉得没必要问，差百十块借借应该是可以的。

    可能是李先生的心情好了，他的画多了风韵，多了活力，色彩明亮很多，水墨与鲜艳的色彩搭配，相得益彰。

    李先生送出去的画不单单是他的了，还有玉莲的，也有两人合作的。他们将所做的画都寄卖在松竹斋，可能画风有了新意，居然连着卖出去两三幅画，这更激起了两人创作的兴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