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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显而易见的推论？&lt;/p&gt;

    不，这次不能如此形容。&lt;/p&gt;

    玛丽仅仅有了某种猜测，尚且需要经过多处论证，首先要确定疑犯彼得沾染赌瘾的具体时间。&lt;/p&gt;

    “是一个月前。”&lt;/p&gt;

    中饭后，厄尔森律师谈起上午查到的线索，“准确地说，是三十一天前，彼得第一次踏入了金棕榈赌场。”&lt;/p&gt;

    车夫彼得四十二岁，孤身一人生活在伦敦，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听他的工友说，彼得的家乡在苏格兰，家中已没有亲人。&lt;/p&gt;

    彼得二十二岁就来伦敦讨生活。一直都是做马车夫，年轻时驾驶长线，现在上了年纪则跑短线。&lt;/p&gt;

    日常生活离不开抽烟、喝酒，偶尔也会小赌几把。好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只要负责自身的开销就行，做了二十年马车夫也攒了些钱。&lt;/p&gt;

    如果没有意外，彼得原计划在三年后回苏格兰。&lt;/p&gt;

    “然而，彼得踏足了大赌场，金棕榈和他以往去小赌的地方可不一样。”&lt;/p&gt;

    厄尔森律师从赌场得来的情报，“彼得一共去了五次，两赢两输，最后押了一把大的，但全都输光了。不幸中的更不幸，最后的那次押注，他向赌场以高利贷了款。”&lt;/p&gt;

    嗜赌，从来都没有好结局。彼得的结局是输光了积蓄，另外倒欠赌场两百英镑。&lt;/p&gt;

    两百英镑，对于某些人只是一把雨伞的价格，但对于另一些人哪怕缩衣节食工作十年也不一定能攒够数目。&lt;/p&gt;

    彼得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最终只能决定把苏格兰老家的房子卖了还债，但也不知以后要怎么生活。客观现实是车夫是拼体力的工作，再过几年他的身体肯定负荷不了，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lt;/p&gt;

    赌场听闻彼得的还债计划，双方约定七天后和他一起去苏格兰，生怕欠债者跑路。&lt;/p&gt;

    为什么不是立刻动身？&lt;/p&gt;

    别忘了彼得是职业马车夫，他受雇于私人运营的马车公司，没有办法拥有说走就走的假期，除非不想要工作了。&lt;/p&gt;

    必须提前一周请假，是能获得的最快批假速度。&lt;/p&gt;

    在那之前，彼得仍然需要定期上工，也就有了他从土耳其浴室为奥利弗赶车回家。&lt;/p&gt;

    然后最不幸的事发生了。&lt;/p&gt;

    那夜奥利弗被杀，翌日彼得就得了重感冒不得不躺在了床上。再后来，彼得被抓入看守所，进去的第一晚就死了。&lt;/p&gt;

    “工友们也问过彼得为什么鬼迷心窍去大赌场？”&lt;/p&gt;

    厄尔森律师没能打探到更加详细的答案，“彼得没有细说，只说听人谈起一夜暴富的故事。说故事的是他的乘客。”&lt;/p&gt;

    具体是哪个乘客？&lt;/p&gt;

    或许，那只有鬼知道了。&lt;/p&gt;

    玛丽却迅速抓住一点，“彼得的家乡是苏格兰。如果我没判断错，陪同老奥利弗夫妇来市内的那位中年女仆也有轻微的苏格兰口音吧？”&lt;/p&gt;

    昨夜去旅店拜访，老奥利弗夫人颇为憔悴就没说几句话，而服侍她的女仆就只开了一次口，是让主人当心没摔倒了。&lt;/p&gt;

    “额……”&lt;/p&gt;

    厄尔森律师努力回忆，“抱歉，我没有留意。等会可以折返旅店再询问一番。”&lt;/p&gt;

    只不过，哪怕都来自苏格兰又能说明什么？&lt;/p&gt;

    厄尔森律师犹疑地问，“明顿先生，您怀疑那位女仆与彼得认识？仅以年龄论，他们都是四十多岁，但这也不能确定其中有问题。”&lt;/p&gt;

    玛丽微笑点头，“您说得对，所以我们要寻找更多的证据。有劳您去一趟圣巴赛洛缪医院。&lt;/p&gt;

    今天上午，杰基尔医生收治一位来自「潘多拉马戏团」的病人，是因为食用了蚕豆汤而昏迷。请您询问相关情况，尤其是那位病人的家庭背景。”&lt;/p&gt;

    为什么要去调查一位马戏团演员？&lt;/p&gt;

    难道因为老奥利弗夫人去过「潘多拉马戏团」观看表演？&lt;/p&gt;

    一个半月前，老奥利弗夫人去看表演。&lt;/p&gt;

    一个月前，疑犯彼得踏入赌场。这两者又有关联吗？&lt;/p&gt;

    厄尔森一如既往地习惯寡言，没有追问跟进调查的理由。“好的，我一会就去。您呢？再去一次旅店吗？”&lt;/p&gt;

    “是的。”&lt;/p&gt;

    玛丽想到什么勾起一抹微笑，“顺带「买」些有趣的小东西。”&lt;/p&gt;

    买有趣的小东西？&lt;/p&gt;

    那是准备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lt;/p&gt;

    厄尔森越发一头雾水，眼下在调查谋杀案，能不能专注一些！&lt;/p&gt;

    但他没有出言质疑，既然遵守承诺答应了乔治教授在查案时服从明顿先生的安排，那只需维持面无表情就好。&lt;/p&gt;

    “抓紧时间，我先去医院。“&lt;/p&gt;

    厄尔森留下这话，先行一步。&lt;/p&gt;

    玛丽自然听懂厄尔森的言下之意。&lt;/p&gt;

    现在是侦破命案，应该端正态度专心调查，别一心两用分散精力去做其他闲事。&lt;/p&gt;

    闲事吗？&lt;/p&gt;

    不，有趣的小东西很重要。&lt;/p&gt;

    四十分钟后，旅店后门。&lt;/p&gt;

    旅店老板收了三英镑的巨款，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花这么一大笔钱，购买三只被人使用过却未清洗的茶杯。它们并不是上等瓷杯，只是市场上一先令就能一大盒的普通杯具。这差价有几十倍。&lt;/p&gt;

    “先生，您要的杯子。”&lt;/p&gt;

    老板将纸袋递出，“还有其他需要的吗？”&lt;/p&gt;

    玛丽接过纸袋，其中是三只茶杯，杯底还有未洗的茶渍。它们分别来自于老奥利弗夫妇，以及随他们一起来市内的中年女仆。&lt;/p&gt;

    “多谢，暂时没有其他想买的。只想请您保密，不要对其他人提起杯子的事。”&lt;/p&gt;

    “请放心，我的商业信誉一直很好。”&lt;/p&gt;

    老板眨眨眼，他喜欢出手阔绰的顾客，何况卖掉几只杯子又不犯法。&lt;/p&gt;

    玛丽没多停留，先回家将茶杯上的指纹拓取下来，与凶器刀具上的指纹做对比。&lt;/p&gt;

    也许能吻合，也许不能。旅店的侍从们会戴着手套取拿杯子，谁也说不好凶手会否戴着手套处理凶器。&lt;/p&gt;

    分头行事，谁都没浪费时间。&lt;/p&gt;

    下午四点半，「L&amp;P」律师事务所。&lt;/p&gt;

    玛丽来到厄尔森律师的办公室交换情报。很遗憾，她的指纹比对结果并不理想，并未与刀柄上的指纹吻合。&lt;/p&gt;

    不过，有关那位「潘多拉马戏团」昏迷演员，厄尔森却有了一些与众不同的消息。去医院前，他想过昏倒的可能是小丑、驯兽师，但出乎意料是另一类演员。&lt;/p&gt;

    “马戏团演员，是的，杰克是一位畸形秀演员。”&lt;/p&gt;

    厄尔森在医院见到了长相特别的病患，侏儒身形又顶着一颗巨大脑袋。“杰克从昏迷中清醒了，但他的智力有缺陷，无法阐述清晰过往经历。”&lt;/p&gt;

    目前仅仅得知，杰克出生就被抛弃。&lt;/p&gt;

    他对家乡没有记忆，记事起生活在利物浦孤儿院。今年二十七岁，而从十三岁起就加入了马戏团。&lt;/p&gt;

    “杰克，他有一眼可见的特征吗？”&lt;/p&gt;

    玛丽想着27岁这一年纪，是与被杀的奥利弗同岁。&lt;/p&gt;

    厄尔森律师蹙眉，“侏儒、巨大脑袋，这些还不够是一目了然的特点吗？”&lt;/p&gt;

    “不，不。”&lt;/p&gt;

    玛丽晃了晃食指，“我是指长在显眼部位的痣、胎记或者疤痕。请仔细回忆一下。”&lt;/p&gt;

    厄尔森认真回想，“哦！我想起来了，杰克的脸上有疤。他的左脸靠近耳朵位置，有一个像是「C」的疤痕，约有小拇指指甲盖的大小。”&lt;/p&gt;

    厄尔森承认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个伤疤。&lt;/p&gt;

    因为杰克本人的体型长相太过不同寻常，足够吸引陌生人的视线，反而分散了对细节的注意力。&lt;/p&gt;

    “这就像纯黑领口的棉布衣服沾上一滴墨汁，乍一看没有发现污渍很正常。”&lt;/p&gt;

    玛丽随即抛出疑问，“厄尔森律师，您觉得谁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杰克脸上的疤痕？”&lt;/p&gt;

    “大概有两种人，观察力超常之辈。”&lt;/p&gt;

    厄尔森暗道面前就可能有一位，而另一种就像是比喻中打翻墨汁的人。“对脸部疤痕很敏感，自己有同样困扰，或是失手伤人者。”&lt;/p&gt;

    是的，这就是答案了。&lt;/p&gt;

    玛丽追问，“您看过「潘多拉马戏团」的演出吗？如果坐在前排，能看清楚演员的面部特征吗？”&lt;/p&gt;

    “不能。”&lt;/p&gt;

    厄尔森去看过演出，确定观众席与舞台的距离不足以裸眼看清那些细节。“仅凭肉眼看不清，但人们又望远镜。演出时，不少观众都会携带或租借轻便的望远镜。”&lt;/p&gt;

    好问题就来了。&lt;/p&gt;

    老奥利弗夫人看表演用望远镜吗？&lt;/p&gt;

    先暂且放一放这个问题。&lt;/p&gt;

    玛丽侧头看向书架，“厄尔森律师，请允许我打断一下，先要咨询一桩司法疑惑。您听说过古德语「Wechselbalg」，现在英文称「geling」吗？1869年了，还存在与它相关的司法案件吗？”&lt;/p&gt;

    厄尔森的脸色刷一下黑了。&lt;/p&gt;

    不是针对明顿先生，而是针对那两个单词的意思——‘调包婴儿’，由这一词引发过不少家庭悲剧。&lt;/p&gt;

    简单点说，这是发源于中欧的迷信。&lt;/p&gt;

    婴儿出生后的相貌畸形与发育异常，会被认为他们不是正常人类。&lt;/p&gt;

    原本的正常幼儿被魔鬼或精灵等通过邪术隔空调包了，而留在襁褓里的是披着人皮的怪物。&lt;/p&gt;

    对于这一类幼儿，几乎无法得到善意的对待。他们的家人也可以肆意对其地进行虐待，比如毒打。&lt;/p&gt;

    那种虐待被视作是正常行为，周围邻居、亲朋好友都不会加以指责。因为从一开始大家就不认为畸形婴儿是人类，而认为是畸形怪物谋杀了原本可爱的婴儿。&lt;/p&gt;

    “1843年，《西部周报》刊登过相关虐童案件，但是法院没有受理。法官给出的理由很荒唐，因为虐孩子的父母坚称他们没有毒打孩子，毒打的是调包婴儿。”&lt;/p&gt;

    厄尔森律师说的事并不遥远，也就是发生在二十六年之前。仅从法院不受理案件则能窥见问题，相信调包婴儿的不仅是孩子的双亲，还有法官与法务人员。&lt;/p&gt;

    那是一种社会普遍认知，不认为虐待畸形儿童有错误。&lt;/p&gt;

    一时间，办公室气氛压抑的安静。&lt;/p&gt;

    愚昧与智慧交缠，正是这个时代的特性。&lt;/p&gt;

    玛丽没有多感慨，率先打破了沉默。“让我们抓紧时间，回到奥利弗的案子上。二十六年前，调包婴儿的迷信仍旧被一部分人坚信不疑。二十七年前，本·奥利弗与畸形秀演员杰克出生。&lt;/p&gt;

    如果让一位母亲选择只能养一个孩子，她是会选本，还是杰克？再加点条件，非亲生的本与亲生的杰克，二选一会把谁留下来？您觉得呢？”&lt;/p&gt;

    厄尔森律师的脸色更黑了，这个问题过于险恶。他无法选择，却知道可能还要再附加一个条件。&lt;/p&gt;

    如果那家人没有男性继承人，却有一块限定继承的土地，必须需要有儿子才能继承祖传土地呢？&lt;/p&gt;

    假设那位母亲选了本，而抛弃了杰克。&lt;/p&gt;

    多年后，却又以高龄产妇的年纪生下了小儿子。小儿子身体健康长大成人，与母亲流着一样的血。&lt;/p&gt;

    此时，那位母亲无意中撞见了被抛弃的杰克，她又会做点什么？&lt;/p&gt;

    “我并不希望那是真相，那太残酷了。”&lt;/p&gt;

    半晌后，厄尔森律师开口问到，“您还有其他证据吗？如果她真的那样残忍，您凭什么认为嫌犯会认罪？”&lt;/p&gt;

    “显而易见，人都有弱点，嫌犯早就给了我们提示。”&lt;/p&gt;

    玛丽缓缓勾起浅淡的微笑，“别忘了她迷信，非常迷信。”&lt;/p&gt;

    夕阳西下，云蒸霞蔚。&lt;/p&gt;

    厄尔森律师看着临窗而坐的明顿先生，仿佛将这人镀上一层霞光。犹如让人看到天使临世，是为破除恶魔的恶毒诡计。&lt;/p&gt;

    ※※※※※※※※※※※※※※※※※※※※&lt;/p&gt;

    《魔法·节日·动植物》，【英国】莫妮卡·斯塔佩尔培里&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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