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被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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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上的光影在尾崎红叶脸上明明灭灭。

    屏幕中的刑讯室向来晦暗潮湿, 哪怕尾崎红叶身为惯常光顾此地的刑讯者，也谈不上对它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印象。

    这一刻，身受极刑十几日的黑发男人, 却挂在那令人闻之色变的铁丝绳上，悠哉快活地荡起秋千……仿佛这不是什么夺取人命与惨嚎的可怖刑室, 而是暖风微醺的午后、鸟儿啼鸣的公园。色调晦暗的背景, 都为他染上一层暖和明亮的色彩。

    像把自己的水晶石展示给深渊怪兽的小朋友, 矮墩墩的小朋友高高举起手中的亮晶晶, 对着巨大看不到边的深渊怪兽, 稚嫩快乐地大呼：“看！会发光！”

    “啊。”尾崎红叶侧一下脸，才发觉自己抿起了嘴角, 正在无声地微笑。

    录像中的时间又在快进，看一眼右下角时间的标记, 正好是昨天。

    屏幕上，红围巾黑风衣的首领又一次进门, 来到面孔虚无的男人面前。

    “告诉我织田作的位置, 我就放你离开。”屏幕里传来太宰治平稳的声音。

    “哎呀, 太宰，做复读机也是很累的呀, ”黑发的男人摇了摇头，似乎是无奈，自从那天太宰治一架架关掉围绕着他的那些灯后, 他的态度就变得随意了许多，颇有几分打蛇上棍的意味, “我就是织田作，从头到尾就是我，我从没有替换谁, 也无法给你凭空造人。”

    太宰治沉默一下。

    他的面部表情管理得很好，尾崎红叶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过去十多天你都撑过来了，除了杀了你，我似乎真的找不到你其他的弱点。偏偏我还要从你的口中得到织田作的消息……就算拿你的命来威胁你，知道我不敢真的杀了你，你也不会受我的威胁。”

    “但是，”只见黑风衣的青年拿出手机，将屏幕对准面孔虚无的男人，“这个管不管用呢？”

    在尾崎红叶的注视下，十几天来保持着从容的男人眼神骤变，看不见的气场风暴般席卷整座刑讯室，冷沉肆虐、呼啸汹涌，倾天的怒意由屏幕喷薄而出直击红叶面门，迫使她全身肌肉霎那紧绷，异能力金色夜叉显形身侧如临大敌！

    “尾崎干部，”先前出去的首领不知何时已回到休息室，“你的反应过激了。”

    ……竟因为录像带里的一个眼神，就戒备至斯吗？

    尾崎红叶清醒过来，抑制不住地心惊。

    “……抱歉，首领。”于是收回异能力，恭敬退至太宰治身后。

    录像里的画面似乎还在继续，声音隐约传出，太宰治却伸出手，关闭了录像。

    像是不愿让尾崎红叶看到之后的内容，于是算好了时间，特地在这时候来关闭录像。

    “看到这里就够了，既然已经大致了解了之前的刑讯情况，”太宰治道，“尾崎干部，轮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需要你另辟蹊径，从他的嘴里翘出织田作的下落。”

    “遵命，首领。”尾崎红叶俯身，思绪却还留在刚才。

    首领昨天，到底给那个男人，看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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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

    十多天过去，那个人还待在刑讯室里。

    太宰治心知，能从那样的刑罚手段下撑过来，他再想从那个人口中得到织田作的消息，已经是微乎其微。

    是什么支撑着他死不开口？

    要么是织田作已死，这个人现在还能靠着织田作的消息在自己手下苟活一段时间，一旦支撑不住交代出织田作的消息，自己就会发现织田作已死的事实，到时，他便绝无存活之机。

    要么，他就是……

    太宰治承受不住地靠在桌子上，缺氧般大口喘气。

    不……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手臂打翻桌边的墨水瓶，墨水倒在桌上，沾染到本子上，却染不黑它。

    一本不会被污染的本子。

    “这是什么？”

    太宰治掀开扉页，体态美丽的“太宰晖”三字霸道堂皇盘踞其上，明显出于同一人之手的“太宰治”三字与其依偎紧挨，宛若相濡以沫的亲生兄弟。

    一页普通的纸张从中掉出来。

    太宰治捡起，十数条无头无尾的笔记零星排布，看得出是不同时间分了四五次记录的。

    完全不记得他做过这样的笔记。

    太宰治看下去。

    [……]

    [要为他勇敢。]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保持理智……证据证据证据证据！]

    [……]

    理智？

    证据？

    ……啧，我又不是芥川，怎么可能不理智。

    太宰治心道。

    ——“我就是织田作，从头至尾都是我，太宰。”

    他脑中响起这么多天来，那面目虚无的假冒者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太宰，除了这张脸，你还有多少证据，来证明我不是之前与你在一起的织田作？”

    ——“不需要别的证据，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证据。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不、我怎么可能认不出织田作！

    不、不！我怎么可能认错织田作之助！！

    灯光下，红围巾的青年握紧了拳。

    像是在忍耐什么。

    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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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太宰治站在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这个管不管用呢？”

    他打开视频。

    视频内没有什么血腥恐怖的画面，有的只是一个人，一段生活日常。

    ——路德维希。

    画面里，路德维希正伏案工作。

    当初男人表示要拒绝演员工作的时候，路德维希和男人的合作内容削减一半；后来男人和太宰治开启一失联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旅行计划，和武侦众人及费奥多尔同样联系不上男人的经纪人路德维希，不得不忍痛再次将男人的模特工作砍去大半，只剩下最后的精华部分。

    “你模特的工作也减到不能再减，横滨日报上‘1先生’的投稿也早停了，告诉我真相，织田作，陪港口Mafia的首领玩耍才是你真正的工作，模特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兼职是？”那时，路德维希哀哀切切地问他。

    “当然不，”男人赶忙向自己的经纪人先生表忠心，“模特绝对绝对绝对是我唯一的职业，我绝没有在哒宰那里领工资！”

    “什么？！”路德维希大惊，愤恨不平地为自己的宝贝艺人抱屈，“太宰治这个渣男！你这么个身价过亿的顶级明星陪他旅游，他居然一分钱都不付给你？！吝啬！居然想白嫖！”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德维希！”两人的对话以男人单方面的大笑结束。

    相处到现在，路德维希与男人之间，早已不仅仅是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更是值得铭记一生的友人。

    面孔虚无的男人看着视频内的人。

    视频的画面很清晰，看着自己经纪人工作的可亲样子，男人忍不住为他一直以来的体贴可爱会心一笑。

    ——可哒宰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给他看路德维希的……监控？

    男人眼中的笑意淡下去。

    “如果你还什么都不肯说，”太宰治的声音淌进他耳朵，“那下一个被吊在你这个地方的，就是路德维希了。”

    “！！！”

    男人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清亮的眼底是猝不及防的惊愕。

    “……”

    “哒、宰？”

    他好茫然，茫然到忘了自己早被禁止这么叫他，只是愣愣地眨眨眼，木木地重复：“路德、维希？”

    一瞬间，他的大脑被许多念头塞满，又笨得分不清自己的感受，只剩下茫然。

    看到自己的面孔变为可怕的虚无时他没有如此，发现自己被哒宰的一杯水迷晕关进刑房时他没有如此，面临连续十数天来自最信任之人的非人极刑时，他仍旧从容如山。

    ……唯独这一刻。

    唯独这一刻！！

    ——我最最重要的人，故意拿我亲近之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他模模糊糊、混混沌沌，缓慢地沉下头去，不敢抬头看太宰治的面孔。

    思绪凝固在这一刻，好希望时间也凝固在这一刻，就不用……面对之后的现实。

    黑发男人的身躯依旧伸展着，看在太宰治眼里，他却好像已经蜷成了一个球，连带黑色的长发，也蜷曲着偷偷躲藏。

    ——是痛得，只能茫然地抱住了自己。

    ——却一抱，触到伤口，更痛了。

    然而男人这可怜又委屈的模样，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下一微秒，面孔虚无的男人骤然抬头，滔天烈焰的怒火自他清亮眸底骤然勃发，黑云压城般的磅礴气势裹挟着无边怒火，郁郁洋洋重重坠坠迫临整个室内！

    压迫之强，强到呼吸都被剥夺；怒火之烈，烈到空气都被燃尽！

    掌中仍在播放的手机，“哗啦”碎裂。

    太宰治心头悚然。

    ——他怒了。

    ——怒，是为何而怒？

    男人看着太宰治，目光一瞬不瞬，他紧盯着，紧盯着，倏然而笑，优雅温和，仿佛这滔天怒意不是自他而出。

    他柔和地，微笑地：“哈、哈，不愧是你、不愧是你啊，太宰。”

    “不愧是‘驾驭人心的头脑’啊，太宰。”他这样称赞。

    太宰治无端沉默着。

    “……是的，我承认了。”黑发的男人用力地喘一口气。

    “我不是织田作，你的判断一直都是对的。”

    “你的织田作，早就死了。”

    他微笑，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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