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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蛊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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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傲的眼中,雪野皆是绵延数里的绯红,每天都有修士倒下去,自身体里喷洒而出的血液浸染了脚下的一方土地,从草场莺飞,到枯黄遍地,再到雪野千顷,那片辽阔的土地始终与赤色纠缠不清,荒野上一座又一座坟冢,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他还来不及从旧的悲伤之中走出,转眼又要为新的死亡默哀。

    这场战斗的结束,没有胜的喜悦,只有化不去的悲切,来时浩浩汤汤,回时寥寥无几,人间百年的平静,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拉开了颠沛的序幕。

    忍不住哀叹出声,沈傲隐下眼角的湿润,轻声道:“眴燃是个好孩子,就是贪玩了些,术法修为不够精进,但他却是最爱笑的那一个,清晨在他的笑声中醒来,夜晚伴着他的笑声入睡,无论多么艰苦,只要看到他的小白牙,都会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笑上一笑!”越是说到最后,语气越是哽咽潮湿,“早上还嚷着想吃烤兔子肉,怎么一转眼人就碎的四分五裂,无论为师怎么拼凑,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样来!”

    湛屿的眼眶早已红如烟霞,要说自集市上看到同门归来是欣喜若狂,那登上烟雨楼看到整齐排列的骨瓮便是悲痛欲绝。几十个鲜活的生命,如今长眠于此,他们的音容笑貌还言犹在耳,这听雨阁的一砖一瓦,一廊一木,皆有他们穿梭的身影,他不愿相信,也不要相信,这些朝气蓬勃,英姿飒爽的师弟们,就这样从自己的身边彻底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阿屿!为师曾经以为,这听雨阁依如我儿时一般,顺顺遂遂,太太平平,直到我年华老去,将阁主之位传授于你,我便晒着暖阳安享余生,什么门派纷争,党羽私怨,都与听雨阁无干,只要独善其身,便可保世代安稳!”

    蓄满的泪水,终是摇摇欲坠,沈傲仰着脖子,将模糊的视线对准灰濛的夜空,喉间的酸涩使他的声音都发着抖,“为师是个懦弱的人,我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我只有偏安一隅的小义,我只想护你们长大,护你们平安一辈子,护整个听雨阁顺遂安逸!”

    湛屿唇齿开阖半晌,却整理不出一个词来劝解宽慰,他只能噙着眼泪,望着那个不甚伟岸的男人,悲坳着,倔强着,也脆弱着。

    默默清泪终两行,沈傲无助的抚上双眼,痛哭抽噎道:“为师真的很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倒下,却什么都做不了,那裂隙就像通往九幽的入口,绞碎了躯体,吞噬了魂灵,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留下,太残忍,太痛苦了!”

    漫天血雨,鬼哭狼嚎,狂风卷起千堆雪,吹尽茫茫无垠洲。横亘在苍穹大地之间的庞大裂隙,弥散着汹涌的浊气,数不尽的狰狞妖魔,跨过虚无之境的夹缝,争先恐后的涌入人间,高倾璧立的身躯,暴虐凶悍的臂爪,残暴嗜血的瞳孔,这些北冥最低等的妖兽,拥有着绝对的力量,用最丧心病狂的手段,惨无人道的屠戮,生生撕碎了沈傲三十几年的安宁平稳,让他知道作为一门阁主又如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亦是卑微渺小如贱粟蝼蚁!

    摊开满手的湿泞,沈傲呆愣愣的望着掌心,那里既有妖魔绿色的魔血,也有门徒赤忱的滚烫,掌心的余温还保留着那段艰苦岁月的记忆,那些血腥的,痛苦的,拗哭的画面,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个阁主,做的是如何失败,如何窝囊。

    沈傲终是承受不住,拄着回廊的栏杆,隐隐啜泣,这是自他接任阁主以来,唯一一次悲坳痛哭,他以为自成年以后不会再有痛哭流涕的那一天,就算有,那也该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只是何曾想到,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这自心脏流出的冰冷液体,他依旧承受不起。

    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与别离,苟活一世,总有数不清的波折在前方等候,就如这平静的夜晚,掩藏在皑皑白雪之下的罪恶,总是包裹着最纯洁的外衣,迷惑你的视线,扰乱你的思维,在你最不设防的瞬间,撰取你的性命。

    这个新年,注定是平头百姓欢喜,修真界哀云惨淡,无论大门小派,皆布设道场安渡亡魂,冥钱与魂幡自凛冽的寒风中飘摇飞舞,灵力凝练的往生符咒,笼罩在门派上空,缓缓旋转流动着清泠泠的碧色华光,指引着游荡在外的孤魂,早日魂归故里,去往彼岸转生。

    这场法事,听雨阁足足做了九九八十一天,所有惨死的弟子魂魄尽数超度往生,只有那个爱笑的眴燃,依旧迷路在世俗,还没找到回家的路。这往生符咒,需八名弟子日夜渡灵凝练,极为耗损体能与灵源,是以平常道场施法只做十九日,但沈阁主悲郁难解,这眴燃一日魂灵不归,他便一日日消沉的守在阵旁,整日里少吃少喝,人也快速的消瘦了一圈。

    早春的风透着萧瑟的寒凉,烟雨楼前的几株晚梅争相吐蕊,粉嫩嫩,红彤彤的簇拥在枝头,随风摇曳着独有的冷香。远处青石铺就的廊桥,蜿蜒进幽深的竹林之中,穿过翠微山主峰的岩洞,延伸进百叶林中重重封禁的铸剑阁。

    听雨阁中的铸剑室,只有每年门派比试最优异的弟子,才可入室铸剑,因阁中的铸剑炉绝非凡品,是以所锻造出的兵刃皆会生出不同属性的灵纹,自带属性的附伤效果,比如湛屿的瀚雪会给伤者留下冻疮痼疾,眴漆的争鸣会在刺中对手的时候麻痹对方的知觉。

    很多铸剑世家穷其一生也造不出一柄生附灵纹的宝剑,而这阁中的剑炉却能轻易实现,是以每年都有很多铸剑世家的剑痴前来拜访,想要瞻仰一番剑炉的神姿,也算不枉此生。

    湛屿抱着瀚雪立在廊桥一角,望着曲径幽深的竹林发呆,这时眴漆刚从山下历练归来,带着满身连夜赶路的潮雾,向着湛屿走去。

    剑穗上的银铃随着眴漆的迈步发出悦耳的脆响,自幽幽清风中缓缓徐来,湛屿闻声转过头去,见眴漆一脸暗色,隐隐似有心事,遂问道:“怎么了?可是连夜赶路十分劳累?”

    眴漆剑眉微拧,倚靠着围栏,闭目低声道:“是有些心累!”

    湛屿面有不解,这个平日里心直口快,从不藏事的师弟,竟然也会疲乏的说出心累二字!在他的印象当中,他虽不如眴燃爱笑,但也不是个满腹心事,沉闷寡欲的性格,“发生什么事了?说与师兄听听!”

    闻言,眴漆蓦的睁开澄明的双眼,对着湛屿扯出一张略微古怪的笑容,狡黠道:“师兄还是留着关心,多注意注意自己吧!师弟我这一路绞尽脑汁都没想到嘲讽你的话,苦恼到心累啊!”

    一如既往的言笑,可落在湛屿的眼中却多了几丝牵强的味道,眴漆的神情实在太过敷衍,那澄明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瑟瑟的寒风。

    眴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臂慵懒的倚靠着,低垂的眼睫上,倏尔粘上了一粒绒碎,“师兄现在也不追着我打了,无形之中,大家都变了。”

    湛屿一直盯着眴漆苍白的侧颜看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封魔结界崩裂之后,整个听雨阁都笼罩在沉郁的哀戚之中,以往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复存在,每个人都带着浓稠的哀思去行走,去做事,去交谈,就连初春消融的冰雪,亦能勾起心中的悲苦,使人喉咙发紧,眉眼酸楚!

    “师兄你已许久没有下过山了,不想出去走走吗?”眴漆眸色幽幽,盯着湛屿略微颓败的俊容说道。

    “出去走走?”喃喃念道,湛屿抬眸望向近前的墨竹,那覆盖的白雪早已消融,露出底下沉积的枯黄败叶,远处百叶林的枝丫抽翠拔绿,广袤的碧色波涛绵延。

    这才感到自己窝在翠微山上依然数月之久,久到冬去春来,白消翠长,厚重的华裘已然退下,轻盈的衣袍裹穿上身,那些花那些草,带着旧日的容颜,今夕的芬芳,与日渐成熟的自己彼此遥望。

    湛屿有些孤寂的胆怯,他将怀中的瀚雪蓦的抱紧,像是抱紧舍不得撒手的玩具,“我不知道下山该去哪里!”

    眴漆笑道:“师兄这是窝傻了吗?当然是下山喝酒啦!听说皇城新开了间酒楼,掌勺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菜那叫一个好!不如今日师兄请客,带着师弟我去铺张潇洒一回呗!

    “好!”湛屿本是连想都没有想便开口答应了,待一思腹斟酌,才明白是让自己掏荷包请客,脸色立马暗沉,愠怒的盯着奸计得逞,哈哈大笑的眴漆。

    “呐,师兄!你可是金口玉言答应过师弟的,绝不可反悔啊!”眴漆直着身子,从眼睛里透出来的狡黠刁滑,使他看起来像只奸诈的红毛狐狸。

    湛屿终是带着些火气的笑了,虽然这笑不是那么的明媚,但好歹为这寂冷的身子骨添上了一抹暖色。

    眴漆拉过湛屿的袖摆准备将他拖走,免得他半路逃跑赖账,待二人前后刚迈出五六步,耸于林中的铸剑阁,忽然火光冲天,剑灵暴走,如熔岩般的灵场横扫千里,瞬间炙烤的竹林干枯萎缩,有些竟燃起了明黄的火舌。

    因湛屿在后,待灵流袭来之时,那隐于肌理的莲纹,倏尔闪耀盛世华光,硕大的结界将眴漆,湛屿二人尽数包裹其中,结界上盛开的莲花此刻宛若寒冰凝就,透明的花瓣弥散着袅白烟气,生生将岩浆般滚烫的灵流隔为两半,向着二人身后呼啸而去。

    眴漆有些吃惊的盯着这满是莲纹的结界,在看到湛屿一副欣慰的面容之时,竟隐隐从心底里生出了抹妒意,他所想到的是,阁主一定又给湛屿单独吃了小灶,他的术法修为如此精进,都是阁主偏心的结果。

    眴漆本想开口揶揄几句,舒缓内心的燥火,然而那些阁中淬炼百年的剑灵竟齐齐向着二人冲来,剑身裹挟的灵流皆呈凶悍的血红色。剑灵啸叫着冲击灵璧,锋利的刃尖与结界相撞,发出铮铮的鸣响,这莲纹结界毕竟抵挡了一轮灵流的冲击,此番再对上狂暴的剑灵,护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从莲蕊中燃出的灵焰又对这些常年淬火的兵刃毫无用处,是以结界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下越发的震荡脆弱,忽明忽暗的几欲消散。

    湛屿本就弄不明白这莲纹结界从何而来,更别说收放自如了,他有些心疼又有些焦躁,深邃的眼眸在橙红的火焰映照下,结着凌厉的冰碴。

    朵朵盛莲终如跌落尘埃的精灵,散进泥土碾作华尘,只于一朵透明的倩影虚浮在半空,一身月露清华,濯而不妖。湛屿仿佛看着心爱的姑娘,自高台跌落,半是惊愕半是心疼,双手快速的结好万剑的咒印,周身灵场激荡,向四面八方延伸的灵流自空中凝出百余把白色长剑,环绕着湛屿盘旋而上。

    湛屿目不转睛的盯着悠悠飘落的莲朵,抬着手掌小心翼翼的接着,透明的莲花沾染到掌心的温热,倏忽隐没,待他转过手背,一朵莲纹流动着银色的华光,转瞬即逝!

    眼见于此,眴漆算是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结界,而是个防护的咒印,不过这莲花样的咒印,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附庸风雅的江予辰能搞的出来。思及此处,眴燃面露耻笑,不怀好意的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师兄,行啊!江大美人真是拿你当心尖上的人来疼,这莲花咒印,是他给你植的吧!”

    湛屿自万剑的灵光中,抬起茫然的眼睛,然而不等他开口,自身后汹涌而来的灵流击碎了啸叫的剑灵,也破开了结界密集的剑阵。眴漆反应最快,抬手驭出争鸣,翻身上剑,麻利的结咒撑开结界,悬浮在半空向着下方的湛屿伸出手,焦急道:“师兄,快把手给我!”

    湛屿刚刚递上手去,不等眴漆抓住,自百叶林深出疾射而出一条巨臂,环住湛屿的腰胯,将他拉向火光冲天的铸剑室。眴漆倏尔抓空,不假思索的御剑追去,沿途橙黄的火焰燎烧着纷飞的袍角,灼烫了他的皮肤,他也全然不顾,只是拼命的给脚下的佩剑赐灵,催促它飞的再快再猛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