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救了你，他们已经败了

    这里是贺兰山外一个小庄子上，我是这里劳作的下人。小顾淡淡道。

    下人？你可不像。

    我只是略有医术的下人。

    懂医术的下人功夫可没你的好，男子冷冷道：你能将我救下山，就意味着破了我在身边放的那个陷阱。

    小顾无力吐槽道：你那个也叫陷阱？一根细绳子能干啥，我刀子一挥就断了，那两根小树能干啥？一接就接住了，根本不用往旁边躲，自然就不会掉到你那个小矮坑里了。。。。。。

    男子低头想了想，做那个陷阱可是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低低笑了两声，这笑让他腹部又开始疼痛起来，然而男子忍住，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的伤不会要命，不过腰上跟腿上的伤口十几天就好了，倒是断了的腿，这一个月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不然，以后会落下后遗症，阴天下雨你会感到酸疼，还会影响你走路的姿势。

    男子直直看着小顾的眼睛，看的小顾说不下去了。小顾那句你帅哥的形象就维持不下去了终究是没说出口。

    你这是什么眼神，一点感激我救命之恩的诚意也没有。

    我的东西呢？男子问道。

    我家采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在旁边桌子上的那个布包里，有你的身份牌子，有你的甲胄。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男子声音已经是冷了。

    就算不看牌子，我也知道你是谁。小顾道。

    说说看。

    半个月前，我们经过河西府的沙镇，那里兵士在追捕哗变的逃兵，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追捕的是你的亲卫，十天前我们经过河西城，看到了一场好戏。

    男子眼神已经黯下去了，依旧道：继续说下去。

    一个叫周副将的人，假传你的手令，诓那河西府的知州关闭城门，只可惜，他没成功，被陈知州识破了，只可惜陈知州跟家人就此被软禁在府衙里，是死是活咱们不知道，河西城的百姓那是不能进出城了。哦，那个周副将给自己升了官，现在已经不是周副将了，是墨甲军的虎威大将军。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沈默，咱们雍宁关的镇关威武大将军。那姓周的要封闭河西城城门，为的是堵住你往东北方向去的路吧，东北方，那是维京城，是维王的封地。我说你呀，你怎么混成这样了，狼狈成这样，被人追杀成这样，你不是雍宁关的一把手么？怎么说也在死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沈默无语的又咳了出来，强忍住疼意，心里被这小顾一阵夺命连环问给刺的猛疼，勉强道：说来话长。

    说的是哦，这么牛X的人，现在受伤这么厉害，也只能乖乖躺着养伤，其他一切都免谈。小顾感叹道。一朝的三品威武大将军，这在末世，那可是她那等小兵不可企及的，何时弱到沈默这个程度。

    明天我抓一只山猪给你补补身子。小顾道。现在你睡吧。话毕掌风息了油灯，沈默再适应黑暗的时候，发现小顾已经不见了。他只得无语的慢慢又躺下。

    小顾看时辰不早，不耐烦跟他再啰嗦，听他那波折的故事最好是大清早，备个茶壶点心，坐下来慢慢听，还能时不时发表几句评论，拍手叫个好，眼下还是睡觉要紧，她也有点困了。

    待到天亮，沈默见进来一个中年奴仆，默不作声为他洗漱更衣。给他端来早点茶水就离开了。再打听，那小顾果然又上山了，看庄子上的人神色颇为高兴，大家都知道小顾大侠又上山了，下山得为大家带好东西了。

    果然这次不到正午就回来了，背上扛着一只四肢被缚的野山猪，庄子上的人均喜笑颜开，都出来了，一时间仿佛在过节一样。那郑娘子招呼着大家赶紧上来帮忙，小顾一马当先，将野猪放下，东西铺好之后，一刀结果了野猪，将血放了满满一大盆。剩下的就交给郑管事跟他娘子了。只让采琴跟他们安排，留下脊椎骨，小排，一些够庄子上两顿吃的瘦肉，其他的都拖到镇里集市上卖掉。

    郑管事连连答应了，连脸上的笑纹都深了许多。自小顾来了之后，这庄子上进项就容易许多，百两银子的任务想来应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余下的还能存起来，供不时之需。

    看今天阳光不错，空气也不错，你出来晒个太阳吧。小顾看着沈默道。今天没什么人来找我看病，我就坐下听你讲故事？

    沈默无语看自己被小顾一个公主抱给抱到外面阳光下的床上，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偌大一个庄子，也没什么人来围观自己，心里感觉还行。

    小顾采琴两个人搬来两张小凳子，竟然面前还放着一碟花生，茶水。他抬头看看太阳，深感无力。这两个货当真过来听书的。

    我是上了当了。这个圈套想来，他们设了三年有余。沈默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沈默冷冷笑道。

    三年前，我们在例行排查雍宁关关内的细作的时候，无意中抓到两个西夷的细作。一开始下面的人报上来，我也不在意，因为雍宁关关内有不少的西夷族行商，平日无战事的时候也是有往来的，但一般关内的都是行商，细作肯定是要除掉的。这样的人每个月也是要抓住数十人。谁知道有一天这两个细作竟然抵不住严刑拷打，主动招供他们两个是西夷族王庭的奸细，我手下的人立刻给报了上来，我亲自审问，果然，这两个人对王庭的事情知之甚详。我问他们两个可会绘制王庭的地图，以及兵力分布图，一开始也是不肯的，后经过拷打，并且劝降，竟然肯了。这两个人遂为我绘制了简单的西夷地形图，以及王庭分布图。

    当然我不可能就这么信了这两个细作，万一这图是假的，以后行军若是依了这图，岂不是会吃大亏。我花了两年时间，前后派出了五拨心腹小队，乔妆前去西夷证实地图的真假，前前后后传来消息，据称地图都是真的。

    小顾剥着花生，给采琴喂到嘴里，边问：那五拨人都回来了吗？

    有回来的，也有没回来的。也是，西夷王庭这几年正值三个成年的王子争位，那老汗王控制力不如以前，我心里以为这是个机会。然而咱们雍宁关一直靠着贺兰山脉的天险，一直奉行的是固守雍宁关的策略，如果不是西夷族主动侵犯，我也不会贸然派士兵前去发难。

    谁知有一天我收到了维王的来信。

    哦？小顾挑挑眉毛，这里面还有维王的事情呢。

    我跟维王私交一向不错。

    这可是犯忌讳的。小顾皱皱眉道。我听说朝中是有太子的，皇帝一向不赞同皇子跟臣子走的近，尤其是跟武官。

    沈默自嘲一笑，道：当今皇帝成年皇子有五个，分封的有三个，剩下的都在京城。那太子只占了个嫡出，母族并不显赫，也没有兵力支持，他心里焉能不急。其他皇子也都不简单，面上不显，哪个背地里不笼络朝中大臣，划一个自己的小势力。

    所以你就跟维王勾结？

    沈默无语看看小顾道：我们这只是私交，不叫勾结。

    看在太子眼里都一样。小顾道。

    也许是吧。维王的母亲，是我的姑姑。我小时候姑姑也时常带我见他的，我知道他是我的表弟，也知道他亲近沈家。不管我跟维王是不是私交甚好，我都是维王派的。

    哦！小顾不置可否。

    那日我接到维王的来信，说他被太子一系构陷，说维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与西夷王庭的人有来往，意图犯上谋逆，并有往来信使与书信为证。

    如果罪名坐实，这可是夷九族的大罪，纵然他是皇子，可以免除一死，可他的妻族，可都要连累致死了。更可何况这只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势力，跟外族勾结。

    皇子如果受皇帝宠爱，或者有功，成年到了自己的封地都会有封号，另外还会根据皇帝的心意，给亲卫。

    这维王想必很得皇帝喜爱了，维王亲卫多少？小顾问。

    一万。

    哦。怪不得那周副将要封了河西城，不让你去维京城，维京城维王有这么多亲卫，如果他愿意，可以助你直接打着你的名号杀回来擒了那周副将。

    你说的是。维王连连来信请求，说得到消息，那书信与信使尚在西夷王庭，我与众将讨论，如果要助维王渡过此劫，只有探进西夷王庭，找到那栽赃的往来信件和信使，当众销毁。然而这件事，需得秘密的做，不然只递折子上去，皇帝不会批准此次的出关。

    所以经过反复考量，我决定亲率五千精兵，命莫副将镇守雍宁关。没我亲令，任他西夷兵士骚扰，不得轻率出关。

    以前我一直在锻炼莫副将，因着我现在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负担，如果有朝一日我战死沙场，这雍宁关也可以交给我信任的人。此次我离开，是没什么担心的。

    原本想这次我们手里有王庭的驻军图，地形图，行军只要避开大批的驻军，直接找到王庭所在，揪出信使跟信件，任务相当简单，只要七八日就能回来，没想到，一开始很顺利，但进入西夷腹地之后，就遭遇了三次大规模的伏击。那西夷兵士以逸待劳，潜伏在暗处，我带领这五千将士，纵然处处提防，依旧被伏击。奈何我们墨甲军纵然以一敌十，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兵能力强，也耐不住这个打法。三场伏击战下来，损失大半。

    沈默停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日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脑中忽然响起那三场生死战。手掌上的血口尚未完全愈合，那几日的厮杀依旧历历在目，他一生都不会忘记了的。

    每个人都在奋力为活着挣扎，可惜，都死在了西夷的草地上。

    五千将士，五千将士，他们为了自己不知所谓的利益，就这样框我害死了五千将士，他们本该牺牲在沙场之上，不是这样被阴谋害死在莫名的草地之上，忠魂无法归家，我都无法送他们进雍宁关忠勇祠。

    沈默此时紧紧撰住自己的拳头，片刻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是你出行路线走漏风声，还是西夷驻军图有问题？

    我计划带军深入西夷，是两天之内做的决定，但行军的具体路线，是我出发当日看着地图定下的，纵然军中有奸细，两日内又岂能这么快将消息传给西夷，让他们提前做好设防，再推算出我带军的路线？

    果然是驻军图有问题啊。小顾感慨道。为了弄死你，敌人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那后来呢？你应该在关外，怎么又到了贺兰山上呢？

    沈默冷哼了一声，阴冷笑道：这只是前招。那时我已觉查驻军图有异，此次行动有问题，果断决定带其余的人回去，谁想接近边界山，竟遇上大股西夷兵，他们只围而不攻，我连派了三队人突围出去求援。

    小顾静静看着沈默，道：都没有回来吗？

    都没有回来。我当时十分不解，纵然此行害了那么多同伴，我总还是雍宁关镇关将军，手下两百人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纵然我下了死命给莫副将，令他不得随意出关，可带上盖我私印的求援信，他们为何不回复。

    最后两百人都死了。沈默冷冷的笑了出来，说不清他到底是笑还是在哭。他们集体做了个决定，两百人为饵，护佑我进边界山。

    那是几天前？小顾问。

    想来有二十余日了。

    想来莫副将已经不在了，我们在沙镇遇到的他们追捕的逃兵，想必是不服周副将的兵士。小顾道。

    我想亲自去问莫副将，可到了雍宁关，果然看到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下命四处追捕逃军，暗地里搜捕我，将军府围着一大批暗人。我没办法回将军府。

    他们察觉了你？

    沈默点点头。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找维王。于是一路沿着贺兰山脉一路向东北。

    可是你临时改变了主意？小顾想想觉得有点不一样，问道。

    沈默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们猜得到我的心思，一路上沿途设防，几个最后的亲卫也都受了重伤。我又怎知维王那里也是安全的？他又是否肯为我私自借这一万兵马？

    确实，到这个地步，你只能相信自己。于是你躲进了贺兰山。不然，还会再次吃亏。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但是我救了你，他们已经败了。小顾看着沈默，灿然一笑。

    沈默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有人点燃了火把，将他身上的阴霾驱散了。沈默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