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这也许是联合政府的“阴谋”，故意放风说有美女讲师来开讲座，目标就是那些适龄视觉系雄性动物。借用了十三区最有名的录影厅，现场一千多名糙汉子爆满。

    而外面还有一批一批挤不进来的，已经报名预约了第二场，第三场……

    而且讲座第一part主讲人压根就是个汉子，用来吊口味的。

    夏佐和帕罗坐在前排，很快汉子们就把整个录影厅坐满了。他原本只是一心想琢磨讲座的内容，正就着厅内的灯光阅读宣传单张的内容，坐在他身边的人却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个人戴着墨镜。

    他自己也很喜欢墨镜，但不会在开着灯的室内戴，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干。除非，你想隐藏些什么，或者前一晚失恋，哭肿了眼睛，或者压根儿就是个红眼病、盲人？

    还不止，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体温、呼吸频率都和常人不一样，他的肤色异常苍白，手指长而尖，关节突出，虽然并不高大，却给人“生人勿近”的气场。

    “怪物”，夏佐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字眼。

    难不成……在他身上，可以找到自己天生“怪物”的线索？

    想到这些，他都有些听不进去讲师的话了。

    台上的讲师也就二十多的年纪，演讲激情澎湃，详细介绍了心宿星人和蓝星人的宿怨——心宿星人在一次进行外星探索时，无意间发现了蓝星，心仪于这颗美丽的星球，窃取了蓝星人的核心科技。他们发现蓝星人无法抵御核辐射，便在蓝星最发达的地区投放核弹，企图“净化蓝星”，为人口爆炸的心宿星提供移民地。

    然而心宿星人根本就不了解核弹这样东西，过量投放的核弹使蓝星十几亿人口相继死于身体消融，剩下的人一批又一批地死于疾病。和蓝星人一起遭殃的，还有数不计数的动物。而且心宿星人更没有料到，核污染并不会散去，久久弥漫在空气中，引发极端天气，蓝星生态环境全面崩溃。

    心宿星人的贪婪和无知，让无辜的蓝星毁于一旦，然后，溜之大吉。

    他们原本以为蓝星早已无人生还，却又收到了蓝星人的谈判信息。

    “赎罪吧！心宿星！趁着无辜的生命还有一线生机！”蓝星人放下自尊，企图和心宿星人谈判，只为求得生存的机会。然而丑陋的心宿星人呵！居然没有丝毫忏悔心，断然拒绝了蓝星人的借地移民的请求。

    “优胜略汰，不是你们蓝星人早就悟出来的进化规律吗？低等的蓝星人早就负分滚粗，凭什么再浪费资源？”心宿星人如是狂妄言说。

    讲师说到这里，激动得青筋暴起，还破了音，听众们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敌人撕成随便。

    好了，征战势在必行了。

    接下来，终于轮到路易莎闪亮登场了，她的主讲内容是“我们还能在‘界限’里活多久”。

    路易莎确实是自带一片阳光，柔柔的，抚平了群众心中的激愤。她以无限的爱意来赞颂“界限”的伟大，正是这一个坚实的堡垒时时刻刻保护着人们的生命和财产。虽然是在“界限”里，人们却以非凡的智慧和超强的意志超越了界限——

    把坏的变成好的，把没有的变成有的，实现了人口的翻倍又翻倍，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让“界限”里的居住环境如同温室一般无风无浪，无比舒适。也让界限里的科技发展和经济实力超越了战前，并且具备了移民的实力。

    她的一番演讲让人们自豪，让他们感动涕零。

    可惜夏佐的心还是很平静，而且他的心思还分出了一半，去留意他身边的那个人。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穿透了墨镜，和对方的目光对接。

    他联想起了在酒吧被人注视的感觉，说不定那道偷偷黏着他的视线就是来自这个人。

    他跟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而他不知道的，他身边的墨镜男，此时的心思早已不在他的身上了。而是，紧紧地盯着台上滔滔不绝的生动演讲着的路易莎，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那些他以为早已死去，并且以死透的记忆，此刻却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只是，那些记忆过于远久，过于稚嫩，让人恍惚，让人迷惘。那么久了，他们都长大了，都不再是那个无措的受害者了。她的身上，有了些许她父亲的影子，不再是那个趴在门边说悄悄话的孤独女孩儿……

    讲座的第二份部分很快也结束了。

    每一个讲师都是一流的，最懂得把握节奏和时间，环节也经过精心设计。先介绍历史让你对心宿星人恨之入骨，报仇心切；再敲响警钟告诉你这个“界限”临近崩塌，星际移民关乎存亡，迫在眉睫；最后当然要向你介绍心宿星的美丽以及心宿星人的脆弱，叫你对征战心宿星信心十足，跃跃欲试。

    这一套对别人当然很是奏效，可是对夏佐却不起丝毫作用。

    因为他是岿然不动的“反政府”。

    只是，当第三部分的讲师登上台时，他觉得有点意思。

    他当然不会用什么“心脏漏跳一拍”，什么“像跌进了深深的湖水”，什么“一眼万年”，如此矫情如此夸张的描述来形容。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值得一看，也值得一听。

    她跟前面的姑娘路易莎一样，穿着白大褂，披着长发，高高瘦瘦，但是没有路易莎的清新平易，自带柔光。反而，她是自带锐度，那双桃花眼的弧度、细纹和睫毛，就像加深雕刻一样，刻进人的眼睛里。她没有翘翘鼻，也没有微笑唇，她的口鼻显得有些毛躁和钝感，和那张巴掌大的透着光的脸形成恰到好处的落差。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梦幻和呢喃，不是因为她温柔，而是因为她丧。

    作为一个高材生，她居然这样丧美丧美的。

    但她的演讲并不乏味，站在台上，桃花眼轻描淡写的扫视了观众一周。接着她对自己笑了一笑，然后居然深深鞠了一个躬。

    “在这里我需要和大家正式的道一个歉，对于心宿星人的信息，官方一直没有正式公开。”她说道，说罢，直起了腰，“原因有二，第一，敌我双方距离太过遥远，目前以我方的技术，到达心宿星需要整整125天，信息获得周期长；第二，敌我双方关系紧张，建交失败意味着信息渠道被封死，我方获取的信息很零散且难求证。”

    “这意味着，星人学研究长期以来举步维艰！”

    “不过——经过我们几代人的不懈努力，还是收获颇丰的！今日！我们将在这里，正式向大家公开心宿星人在自然和社会两个属性的几大特征！请大家记住，我们的敌人，我们永远的敌人，该死的入侵者、残忍的屠杀者就是这个模样的——”

    话音一落，大屏幕上就显示出心宿星人的全身照。

    随即，全场惊呼。

    而正是这个时候，夏佐的心脏才真正地漏跳一拍。

    外星人并没有以可憎的面目登场，反而，有些原始的美感，那种大自然的形态，正是这些长期生活在玻璃罩子里，只能维持简单粗暴的生态环境、物种极其单一的战后蓝星人所为之一振的。

    他们与人类太像了，一样两脚站立，一样的五官排列，只是他们更健美，看上去更高大，更强壮，更富有力量美。不过，论五官，他们更像一只豹子。

    飞扬的眉毛，浅琥珀色的眼睛，眼周一圈黑框，给人以狂野感。没有山根，长鼻子，小鼻孔，却有丰满的双唇。这嘴巴，倒是有点像鱼类。

    夏佐注视着这个成年雄性外星人的眼睛，也许是联想到了豹子，总觉得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透着忧郁。

    因为豹子的脸上，总是挂着“泪痕”。

    那一刻，他竟感受到了同为人的种种苦难和欲求。

    “你怎么想？”一旁的帕罗凑过脸来，“它们的模样甚至……有点美，不是吗？”

    他倍觉奇妙地盯着黝黑的肤色和那琥珀色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是我的错觉吗……”帕罗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们有些熟悉。”

    “为什么？”这会儿他说话了。

    “嗯……”帕罗含糊其辞，“说不上来。”

    他知道帕罗想说，他眼睛的颜色和那外星人的一模一样。

    “并不那么可憎，是吗？”台上的讲师轻笑一声，说，“当然就是这样的，尽管我们心底里希望它们面目可憎、乏善可陈，但是，能和我们蓝星人旗鼓相当的，怎么可能会是垃圾、废物呢？是的，他们有他们的审美，有他们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他们也一样是社会性动物。”

    “如你所见，等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场激战。心宿星人的社会发展，并不逊色于我们，甚至，优于我们。”说到这里，讲师的神色更加凝重，“智力发展更完善的心宿星人，他们的感情机制十分粗糙，共情能力很低，所以他们的社会关系，其实相当于蚂蚁、蜜蜂一类的社会秩序，他们是真社会性生物。”

    众所周知，蚂蚁、蜜蜂一类的昆虫都有些严谨的分工，他们以群体利益为第一，随时做着自我牺牲的准备。完美的“天职”机制加上无懈可击的团结精神，让它们虽然只占昆虫种类的2%，可是总数量占据了全部昆虫的70%。

    听她这么说，听众们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可怕，是吗？”讲师身体前倾，双眼闪着光，“所以，蓝星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每一个人！”

    她的动情和真诚打动了每一个人，夏佐以为，联合政府那帮龟孙子的把戏，不外乎先讲历史让你对外星人恨之入骨，再用“界限”极限论让你危机感激涨，最后介绍外星人多么弱鸡来让你斗志满满，恨不得立马出发将弱鸡们揍飞。

    显然，他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尾。

    讲座现场设有招兵点，讲座结束后有不少青年都移步去了咨询报名点。

    是讲师讲得太生动了？还是信息本身太震动人心？夏佐在演播厅门口碰着阿泰和玉米时，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样？”阿泰抽着烟问，“还是老样子么？”

    他的意思是，他们这四个人，是不是仍然坚持着不参军，死守“界限”。当然最好就是这样，因为他是杀手，杀手参什么军？要参军，也是对方拿着军装和功章来跪求他去当高级军官吧？

    夏佐正想说些什么，玉米却举起手来说：“我宣布，我要去更大的舞台，把我的力量最大化。”

    阿泰、帕罗不约而同地看向夏佐，而不是不约而同地骂向玉米：“死叛徒，滚！”

    这就有些尴尬了。

    夏佐摸摸鼻子说：“咱们喝着说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