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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明霞岛上练真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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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七公道:“你快去将那二十几根木料扎一个木筏,走为上策。我和蓉儿在这里随机应变,跟老毒物周旋。”郭靖急道:“不,我怎能离您老人家而去。”

    洪七公叹道:“西毒忌惮黄老邪,不会伤害蓉儿,老叫化反正是不成的了,你和逸儿就危险了,你们快走罢!”郭靖悲愤交迸,举手用力在树干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拍得极重,声音传到山谷之中,隐隐的又传了回来。洪七公一惊,忙问:“靖儿,你刚才打这一掌,使的是甚么手法?”郭靖道:“怎样?”

    洪七公道:“怎么你打得如此重实,树干却没丝毫震动?”郭靖甚感惭愧,道:“我适才用力震树,手膀酸了,是以没使劲力。”洪七公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拍这一掌的功夫有点古怪。再拍一下!”

    手起掌落,郭靖依言拍树,声震林木,那松树仍是略不颠动,这次他自己也明白了,道:“那是周大哥传给弟子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手法。”

    洪七公道:“空明拳?没听说过。”郭靖道:“是啊,周大哥给囚在桃花岛上,闲着无事,自行创了这套拳法,他教了我和逸儿,这套拳法共十六字诀,说是:‘空朦洞松、风通容梦、冲穷中弄、童庸弓虫’。”

    洪七公笑道:“甚么东弄窟窿的?”

    郭靖道:“这十六字诀,每一字都有道理,‘松’是出拳劲道要虚;‘虫’是身子柔软如虫;‘朦’是拳招胡里胡涂,不可太过清楚。弟子演给您老瞧瞧好不好?”

    洪七公道:“黑夜之中瞧不见,听来倒着实有点道理。这种上乘武功,也不用演,你说给我听就是。”

    当下郭靖从第一路“空碗盛饭”、第二路“空屋住人”起,将拳路之变、劲力之用都说给洪七公听了。周伯通生性顽皮,将每一路拳法都起了个滑稽浅白的名称。

    洪七公只听到第十八路,心中已不胜钦佩,便道:“不用再说了,咱们就跟西毒斗斗。”郭靖道:“用这空明拳么?只怕弟子火候还不够,逸儿比我好一些,但也不成的。”

    洪七公笑道:“这套功夫倒确实是更加适合逸儿,你身上带着丘处机送你的短剑是么?”黑夜中寒光一闪,郭靖将短剑拔了出来。

    洪七公道:“你有空明拳的功夫,可以用这短剑去伐树了。”郭靖拿着这柄尺来长刃薄锋短的短剑,犹豫不语。

    洪七公道:“我传你的降龙十八掌是外家的顶峰功夫,那空明拳却是内家武功的精要所聚。你这柄短剑本可断金削玉,割切树干,那又算得了甚么?要紧的是,手劲上须守得着‘空’字诀和‘松’字诀。”

    郭靖想了半晌,又经洪七公指点解说,终于领悟,纵身下树,摸着一颗中等大小的杉树,运起空明拳的手劲,轻轻巧巧,若有若无的举刃一划,短剑刃锋果然深入树干。他随力所之,转了一圈,那杉木应手而倒。

    郭靖喜极,用这法子接连切断了十多棵树,看来不到天明,那一百棵之数就可凑满了。正切割间,忽听洪七公叫道:“靖儿上来。”郭靖纵上平台,喜道:“果真使得,好在一点儿也不费劲。”

    洪七公道:“费了劲反而不成,是不是?”郭靖叫道:“是啊,是啊!原来‘空朦洞松’是这个意思,先前周大哥教了很久,我总是不明白。”

    洪七公道:“这功夫用来断树是绰绰有余了,若说与西毒拚斗,却尚远为不足,须得再练《九阴真经》,方有取胜之机。咱们怎生想个法子,跟他慢慢的拖。”讲到筹策设计,郭靖是帮不了忙儿的,只有呆在一旁,让师父去想法子。

    过了良久,洪七公摇头道:“我也想不出来,只好明儿叫俩丫头想想。靖儿,我适才听你背诵《九阴真经》,却叫我想起了一件事,这时候我仔细捉摸,多半没错。你扶我下树,我要练功夫。”郭靖吓了一跳,道:“不,您伤势没好,怎么能练?”

    洪七公道:“真经上言道: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这四句话使我茅塞顿开,咱们下去罢。”

    郭靖不懂这几句话的意思,不敢违拗,抱着他轻轻跃下树来。洪七公定了定神,拉开架子,发出一掌。黑暗之中,郭靖见他身形向前一撞,似要摔倒,抢上去要扶,洪七公却已站定,呼呼喘气,说道:“不碍事。”过了片刻,左手又发一掌。

    郭靖见他跌跌撞撞,脚步踉跄,显得辛苦异常,数次张口欲劝,岂知洪七公越练精神越是旺盛,初时发一掌喘息半晌,到后来身随掌转,足步沉稳,竟是大有进境。一套降龙十八掌打完,又练了一套伏虎拳。

    郭靖待他抱拳收式,大喜叫道:“你伤好啦!”洪七公道:“抱我上去。”

    郭靖一手揽住他腰,跃上平台,心中喜不自胜,连说:“真好,真好!”洪七公叹了口气,说道:“也没甚么好,这些功夫是中看不中用的。”

    郭靖不解。洪七公道:“我受伤之后,只知运气调养,却没想到我这门外家功夫,愈是动得厉害,愈是有益。只可惜活动得迟了一些,功夫是难得复原了。”

    郭靖欲待出言宽慰,却不知说些甚么话好,过了一会儿,道:“我再砍树去。”洪七公忽道:“靖儿,我想到了个吓吓老毒物的计策,你瞧能不能行?”说着将那计谋说了。

    郭靖喜道:“准成,准成!”当即跃下树去安排。

    次日一早,欧阳锋来到树下,数点郭靖堆着的木料,只有九十根,冷笑一声,高声喝道:“小杂种,快滚出来,还有十根呢?”黄蓉与独孤逸整夜坐在欧阳克身边照料他的伤势,听他□□得甚是痛苦,心中也不禁微感歉疚,天明后见欧阳锋出洞,两人也就跟着出来。

    欧阳锋待了片刻,见松树上并无动静,却听得山后呼呼风响,似有人在打拳练武,忙循声过去,转过山坡,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洪七公使开招术,正与郭靖打在一起,两人掌来足往,斗得甚是紧凑。

    黄蓉与独孤逸一见之下倒是喜出望外,只见那洪七公不但已能自行走动,甚且功力也似已经恢复,更是又惊又喜,只听他叫道:“靖儿,这一招可得小心了!”推出一掌。

    郭靖举掌相抵,尚未与他手掌相接,身子已斗然间往后飞出,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在一株松树之上。那树虽不甚大,却也有碗口粗细,喀喇一响,竟被洪七公这一推之力撞得从中折断,倒在地下。这一撞不打紧,却把欧阳锋惊得目瞪口呆。

    黄蓉赞道:“师父,好劈空掌啊!”洪七公叫道:“靖儿,运气护住身子,莫要被我掌力伤了。”郭靖道:“弟子知道!”一言甫毕,洪七公掌力又发,喀喇一声,郭靖又撞倒了一株松树。

    但见一个发招,一个接劲,片刻之间,洪七公以劈空掌法接连将郭靖推得撞断了十株大树。黄蓉叫道:“已有十株啦。”郭靖气喘吁吁,叫道:“弟子转不过气来了。”洪七公一笑收掌,说道:“这九阴真经的功夫果然神妙,我身受如此重伤,只道从此功力再也难以恢复,不料今晨依法修练,也居然成功。”

    欧阳锋疑心大起,俯身察看树干折断之处,更是心惊,但见除了中心圆径寸许的树身之外,边上一圈都是断得光滑异常,比利锯所锯还要整齐,心道:“那真经上所载的武学,难道真是如斯神异?看来老叫化的功夫犹胜昔时,他们三人联手,我岂能抵敌?事不宜迟,我也快去练那经上的功夫。”向四人横了一眼,飞奔回洞,从怀中取出那郭靖所书、用油纸油布层层包裹的经文来,埋头用心研读。

    洪七公与郭靖眼见欧阳锋走得没了踪影,相对哈哈大笑。黄蓉喜道:“师父,这真经真是妙极。”洪七公笑着未答,郭靖抢着道:“师妹,咱们是假装的。”于是将此中情由一五一十的对她说了。

    原来郭靖事先以短剑在树干上划了深痕,只留出中间部分相连,洪七公的掌上其实没半分劲道,都是郭靖背上使力,将树撞断。

    欧阳锋万料不到空明拳的劲力能以短剑断树,自然瞧不破其中的机关。黄蓉与独孤逸本来笑逐颜开,听了郭靖这番话后,半晌不语,眉尖微蹙。

    洪七公笑道:“老叫化能再走动,已是徼天之幸,还管它甚么真功夫假功夫呢。蓉儿,逸儿,你俩怕西毒终究能瞧出破绽,是不是?”黄蓉点了点头。

    洪七公道:“老毒物何等眼力,岂能被咱们长此欺瞒?不过世事难料,眼下空担心也是白饶。我说,靖儿所念的经文之中,有一章叫甚么‘易筋锻骨篇’的,听来倒很有意思,左右无事,咱们这就练练。逸儿,一棵大树的根扎得越深,才会更稳,好好练功。”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黄蓉却知事态紧急,师父既指出这一篇,自必大有道理,当下说道:“好,师父快教,逸儿跟着学。”洪七公命郭靖将那《易筋锻骨篇》念了两遍,依着文中所述,教这三人如法修习,他却去猎兽钓鱼,生火煮食。三人来插手相助,每次均被他阻止。

    忽忽七日,独孤逸、黄蓉、郭靖三人练功固是勇猛精进,欧阳锋在洞中也是苦读经文,潜心思索。到第八日上,洪七公笑道:“蓉儿,师父烤的野羊味儿怎么样?”黄蓉笑着扁扁嘴,摇摇头。

    洪七公笑道:“我也是食不下咽。你们三人第一段功夫已经练成啦,今儿该当舒散筋骨,否则不免窒气伤身。这样罢,逸儿去捉羊,蓉儿去摸鱼,我与靖儿来扎木筏。”郭靖问到:“扎木筏?”洪七公道:“是啊,难道咱们在这荒岛上一辈子陪着老毒物?”三人大喜,连声称好,当即动手。

    独孤逸身法本就灵巧,这一日却发现越发的行无影踪了,出去猎羊,身法之快,出手之准,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独孤逸抱着一只野羊回来,看黄蓉从海里冒出脑袋,手里举着两条鱼,喊道:“逸儿,我比鱼还要快!”

    郭靖将那日伐下的一百根木料好好堆在一旁,只消以树皮结索,将木料牢牢缚在一起,那就成了。捆绑之际,郭靖用力一抽,一根粗索拍的一响就崩断了。他还道绳索结得不牢,换了一条索子,微一使劲,一条又粗又韧的树皮又是断成两截。郭靖呆在当地,听那二人呼喊,呆呆的抬起头来。

    洪七公笑道:“这么说,那《九阴真经》果然大有道理,这么多英雄好汉为它送了性命,也还不冤。”黄蓉喜道:“师父,咱们能去把老毒物痛打一顿了么?”洪七公摇头道:“那还差得远,至少总还得再练上十年八年的。他的□□功非同小可,除了王重阳当年的一阳指外,没别的功夫能够破它。”

    黄蓉撅起了嘴道:“那么就算咱们再练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胜他啦。”洪七公道:“这也难说,说不定真经上的功夫,比我所料的更要厉害呢。”独孤逸道:“蓉儿,别着急,咱们总有一天比他厉害。”

    又过数日,郭靖与黄蓉练完了易筋锻骨篇上的第二段功夫,木筏也已扎成。三人用树皮编了一张小帆,清水食物都已搬到筏上。

    欧阳锋一直不动声色,冷眼瞧着三人忙忙碌碌。这一晚一切整顿就绪,只待次日启航。临寝之时,黄蓉道:“明儿要不要跟他们道别?”独孤逸说:“明天咱们就跟他说,早晚这要出这一口气!”郭靖道:“那就去跟他们订个十年之约。”

    独孤逸说:“或许也用不了十年。”黄蓉拍手道:“正是!求求老天爷,第一保佑两个恶贼回归中土,第二保佑老毒物命长,活得到十年之后。要不然,师父的功力恢复得快,一两年内便自己料理了他,那就更好。”

    次日天尚未明,洪七公年老醒得早,隐隐约约间听到海滩上似有响动,忙道:“靖儿,海滩上是甚么声音?”郭靖翻身下树,快步奔出,向海边望去,不禁高声咒骂,追了下去。

    此时黄蓉与独孤逸也已醒了,跟着追去,问道:“郭大哥,甚么事?”郭靖遥遥头答道:“两个恶贼上了咱们的筏子。”黄蓉闻言吃了一惊。待得三人奔到海旁,欧阳锋已将侄儿抱上木筏,张起轻帆,离岸已有数丈。

    郭靖大怒,要待跃入海中追去,独孤逸拉住他的袖子,道:“赶不上啦。”只听得欧阳锋哈哈大笑,叫道:“多谢你们的木筏!”

    郭靖暴跳如雷,发足向身旁的一株紫檀树猛踢。黄蓉灵机一动,叫道:“有了!”捧起一块大石,靠在紫檀树向海的一根丫枝上,说道:“你用力扳,咱们发炮。”郭靖大喜,双足顶住树根,两手握住树根,向后急扳。

    紫檀木又坚又韧,只是向后弯转,却不折断。郭靖双手忽松,呼的一响,大石向海中飞去,落在木筏之旁,激起了丈许水花。黄蓉叫了声:“可惜!”又装炮弹,这一次瞄得准,正好打在筏上。只是木筏扎得极为坚牢,受石弹这么一击,并无大碍。两人接着连发三炮,却都落空跌在水中。

    黄蓉见炮轰无效,忽然异想天开,叫道:“快,我来做炮弹!”独孤逸一怔之下,突然明白,说:“郭大哥,把你的短剑给蓉儿。”郭靖一怔,不明其意。

    黄蓉道:“你射我入海,我去对付他们。”郭靖忽然明了,又使力将树枝扳后。黄蓉跃上树枝坐稳,叫道:“发炮!”郭靖和独孤逸两人手一放,她的身子向前急弹而出,笔直飞去,在空中接连翻了两个筋斗,在离木筏数丈处轻轻入水,姿式美妙异常。

    欧阳叔侄不禁瞧得呆了,一时不明白她此举是何用意。

    黄蓉在入水之前深深吸了口气,入水后更不浮起,立即向筏底潜去,只见头顶一黑,知已到了木筏之下。

    欧阳锋把木桨在水中四下乱打,却哪里打得着她。黄蓉举起短剑,正要往结扎木筏的绳索上割去,忽然心念一动,减小手劲,只在几条主索上轻轻划了几下,将绳索的三股中割断两股,叫木筏到了汪洋大海之中,受了巨浪冲撞,方才散开。她又复潜水,片刻间已游出了十余丈外,这才钻出海面,大呼大叫,假装追赶不及。

    欧阳锋狂笑扬帆,过不多时,木筏已远远驶了出去。待得她走上海滩,洪七公早已赶到,正与郭靖同声痛骂,独孤逸却笑眯眯的站在一旁,黄蓉喜笑颜开的向独孤逸对望一眼,将这端的告知洪七公与郭靖二人,这二人不禁齐声喝彩。

    黄蓉道:“虽然叫这两个恶贼葬身大海,咱们可得从头干起。”郭靖笑道:“那也快的很!我去砍树。”四人饱餐一顿,精神勃勃的即去伐木扎筏,不数日又已扎成,眼见东南风急,张起用树皮编织的便帆,离岛西去。

    黄蓉望着那荒岛越来越小,叹道:“咱四个险些儿都死在这岛上,可是今日离去,倒又有点教人舍不得。”

    独孤逸道:“他日无事,咱们再来重游可好?我的小黄岛主?”

    郭靖嘿嘿笑出了声。黄蓉道:“师哥,你笑什么?”郭靖答到:“没,没什么。我听逸儿说小黄岛主,便想到了桃花岛。”

    黄蓉道:“哼,我就是小黄岛主。以后咱们一定来重游,逸儿你说的可不许赖。咱们先给这小岛起个名字,师父,你说叫甚么好?”

    洪七公道:“你在岛上用巨岩压那小贼,就叫压鬼岛好啦。”

    黄蓉摇头道:“那多不雅。”洪七公道:“你要雅,那乘早别问老叫化。依我说,老毒物在岛上吃我的尿,不如叫作吃尿岛。”

    黄蓉笑着连连摇手,侧头而思,只见天边一片彩霞,璀灿华艳,正罩在小岛之上,叫道:“师父,逸儿,就叫作明霞岛罢。”

    洪七公摇头道:“不好,不好,那太雅了。”

    独孤逸笑笑,说:“雅了好,七公,我读过一句诗‘明霞晓挹,终登不死之庭’,这可不就是说咱们绝境逢生么?”

    洪七公摇头说:“不好不好,你这两个丫头!净会掉书袋。”

    郭靖听着老小三人争辩,只是含笑不语,他内心深处,倒觉“压鬼”、“吃尿”的名称,比之“明霞”甚么的可有趣得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