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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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粒粒闪烁着苍白金色的沙砾挤在一起,透过薄而清澈的玻璃能看见它们正通过纤细腰身从上面落到下面,形成闪亮细小的一束光线,扣住它的支架是耀目纯洁的白银。

    此时塔纳托斯正趴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精致的小玩意,估计是修普诺斯刚给他买的。

    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望去一片洁白,点点常青和火红就被衬托得更加显眼,还有金色的铃铛和歌声。

    “我喜欢过圣诞节,总是很热闹。”塔纳托斯用手推住沙漏的支架使它倾斜向一边,沙砾在他眼中簌簌落下。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弄起来,圣诞树(真正的柏树),挂上金色和银色的小盒子、红白条纹的厚袜、拐棍糖果、彩色小蜡烛,甚至还有姜饼小人,自然,树顶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金色星星。

    “现在很少有人按这么传统的方式来做了,大部分人通常都去超市买一根树脂的了事。”他说,看着自己的成果。

    “图省事的简单常常会缺少很多乐趣。”修普诺斯说,正把一个铃铛穿过鲜红的绸带,“我们还得买些东西。”

    他们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穿梭,头顶是薄金银的蓬蓬彩纸,以及一条条的深绿树脂缠着火红绸带,金银铃铛。白胡子圣诞老人的头像亲切地垂挂下来对着人们微笑。圣诞之歌的音乐也正在循环播放。大幅的横幅正在用嘶声竭力的字体尽力引起顾客们的注意,不过显然他们也已经对此有了强大的免疫力和雪亮的眼睛,以便决定义无反顾地蜂拥而上或者掂量之后小心翼翼地跨过陷阱。

    当那对兄弟站在一起时其实是非常显眼的。因为很美型,而且是如此微妙地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双胞胎,会令人在感到惊奇的时候十分有趣。有不少顾客——尤其是女性,都会回过头来望望然后叽叽喳喳开来,做一个捂嘴偷笑并回头张望送出几记闪烁眼神的标准动作。

    不过在这次之前他并不知道会是这样,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很少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这并非是刻意,只不过虽然他们非常亲密——亲密得有些过分了,但我们显然不能忽视他们的性格爱好习惯等等方面的差距。

    但是这看起来还是挺有趣的,他想着,然后微笑。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并不怎么熟悉,但足以立刻让他清醒,把这几个月的错觉和梦境都抛到脑后的脸。因为它来自那个追踪着他一直到故事开始的那个现实。

    那人朝他晃晃脑袋。

    “我有点事,可能要很久。”他对他们说,修普诺斯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看他们交谈的模样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他走出去,立刻被完全黑暗和寒冷包裹住,呼一口气在空中结冰棱,寒冷得让人极其清醒,然后他拐进小巷里。

    “你还活着。”那个沉闷的声音说。

    “是啊,真难以置信。”

    两个人都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实际上他们也不熟悉。但透过这声音,他还是能想起对方岩石一样的脸庞和身材,看着就很让人不安,或许有些人会产生他蠢笨的错觉,像头大象一样移动起来就很缓慢,直到他拿匕首划断你的喉咙之前。相比之下他像个正派乏味的白领人士,但不管是哪种,都是一种掩护和假象。这个代号为C的男人与从前的他是同一类人物,他们合作干事,不过并不多。

    “你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那人说,一点红光亮了起来,火焰有刹那照亮了他的脸,沉默的,被弹片划过留下的浅坑还在。这种举动是一种和平的表示方式,表示我们可以一直谈话,闪烁的烟头在黑暗里是个明显的靶子。

    “看起来你也还活得好好的。”他说。

    “我自然是。”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那人的声音沉闷地滚动其中,“不过,伙计,你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遭到清洗了。”他回答说。

    “遭到清洗了。”那人把这话重复了一遍,“说得真轻松,但你还活着,并且如此大摇大摆,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知道你们——你以为就你一个逃出来?受到了通缉,一个月之内名单上只剩下你一个,几个月后还是如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被清洗?”

    那人吐了一口气,辛辣的烟气呛人地弥漫过来。

    “看起来果然你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事你得去问上层,我们这些蚂蚁一无所知。你知道的,干这个,干那个,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管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

    “你现在接到的命令是什么。”他皱皱眉。

    “噢,这可真奇怪。”C的声音里似乎透出点冷嘲的味道——其实只是他满不在乎的幽默表示,“忽然有一天我被告知前来监视你的行动,本来以为这肯定很不容易。”

    “是啊。”他冷冷地说。

    “真不容易,我以为你肯定有些什么特殊的保命之计,你知道的,但结果你并不比看上去的更狡猾。实际上你居然在一户人家打工,普普通通的,没有‘非正常’的迹象。那家人甚至都没有采取任何所谓的‘特殊手段’。所以我很奇怪,你是怎么活下来并且毫不被察觉的?”

    “也许只是运气。”

    烟头一闪,随即被掐灭丢到地上,用鞋头漫不经心地踩了踩。火花一闪,又一根新的亮起来了。

    “只是运气。”对面的人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你早就该丢掉这种冷笑话了。我知道有些人做不下去,有些人会洗手不干,有些人会退休,过过普通日子,可你是在逃亡中。”

    “我知道。”

    “你该想想的是,为什么对你的命令又改了。前几日我们在你身边徘徊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杀了你,货真价实地。虽然似乎你一点都没察觉,还窝在你那可笑的幻想中,以为它能保护你。”

    “你现在接到的指令是什么?”

    “哦。大概他们觉得直接一枪崩了你太不够,太没意思。所以特地让我过来告诉你,他们找到你了,并准备对你进行追杀,你就尽量地挣扎逃跑吧。”火星一下落到地上,随后熄灭了。

    “猫捉老鼠的游戏么。”他哼了一声,那人朝小巷深处走去,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现在他得为自己想想了,原来那并非自己的错觉。

    没有在比‘死神’家中更安全了。这话从来都是谎言。他一直像个穿新衣的皇帝一样走在阳光下,生命随时危在旦夕还可笑地毫无觉察,这种浮梦一样的生活迅速使他堕落和迟钝,在他察觉之前就被自己杀死。

    圣诞之歌还在从远方传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回到他们家自然更晚了,一路走回来时已近深夜。

    他站在屋前。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些星子一样细碎的橙黄烛光闪烁着,大概是圣诞树上那些小蜡烛。

    他迈开步伐走上前去。

    屋内静悄悄的,圣诞树上只剩下一些细小的蜡烛在锡纸台中燃烧。拐棍糖和姜饼小人都放在桌上的玻璃碟里,金银双色的小盒子和厚厚的针织袜子都不见了。

    他步上楼梯。

    卧室的门没关紧,漏了一丝很淡的橙光,他们大概还在守夜。

    他推开门,拉下保险栓,将□□对准了他们。

    只有一盏壁灯宁静地亮着,使房间充满了淡黄色的温暖光线。塔纳托斯抱着修普诺斯睡得很熟,几乎整个人都埋进厚厚的被中,修普诺斯却还靠着羽毛枕坐着,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大书翻看,硬面封皮像圣经一样是深沉的夜黑色,庄重的烫金书名下还有一行银色小字,书页是那种看着就很古老的、保存完好的古籍特有的脆黄色。那个银质沙漏就放在桌沿,沙子永远在沙沙地往下落。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缓慢地翻过一张书页,修普诺斯头也不抬地说。

    “我想只有这种办法能让我们认真谈谈。”

    “谈些什么?”

    “我来到这里,请求你们的庇护和查明真相,而一开始的时候你就说过,要我等待到合适的时机,在那之前可以先放下它。”

    “是的,我想这没什么问题。”

    “拜你们所赐,这几个月我过得像个美好的假期。我应当感激你们,直到有人告诉我他们早就找到了我,并且已经徘徊了很久。我差点忘记了自己还在逃亡中的事实,而现在的敌人可怕到深不可测。我早就应该知道,作为一个杀手不可能有什么假期,只有死亡。我会被它、被你们杀死。”

    “《杀手没有假期》,你是说那部电影吗?”

    “我已经没有心情再陪你们玩下去了。”

    修普诺斯叹了口气,他合起书页,把它放到桌上和沙漏边,发出沉重的声响。随即他伸出手揉揉熟睡中的塔纳托斯的脸庞。

    “很抱歉,塔纳,有人想跟你谈谈。”

    塔纳托斯皱起眉,显出睡梦中被打扰的人常见的那种愤怒和不耐烦的神情。

    “不,我想我需要交谈的人是你,而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

    “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塔纳托斯才是死神。”

    “噢,真的吗?”他微微冷嘲,“这几个月来他从来没出过什么任务,唯一一次还是心血来潮的帮忙。你们从来没联系什么特殊人物,事实上我很怀疑你们到底是谁。”

    塔纳托斯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灰色眼眸里满是迷茫睡意。

    “我就讨厌睡觉睡到一半被吵醒。”他嘟囔着说,“明明在放假来着,何况现在是半夜。”

    “很抱歉,塔纳,你得解决自己惹的事。”

    塔纳托斯坐了起来,侧脸的轮廓看上起有一种睡觉被吵醒的慵懒和愤怒,但很快空气就变得像屋外一样寒冷,或者更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好吧。”塔纳托斯说,声调清晰冷静,而且冷淡。仿佛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才第一次看见他真正醒来,从身体到灵魂。

    塔纳托斯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想跟我谈谈?用其他人的话说,你还没有足够的分量。不过对我来说都一个样,所以无所谓。”

    塔纳托斯打开了大厅的灯,啪的一声,整个大厅就充斥了明亮苍白的光线。

    “坐下。”塔纳托斯说。

    他的身体听从了这个命令。

    塔纳托斯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些水果,提子、苹果、无花果之类。还拿了一杯牛奶。

    “这种时候谈话总是会有点饿。本来应该有圣诞布丁,但我以前吃的时候就嫌它难吃,所以修也没做,而且我一直偏好水果。”塔纳托斯坐到他面前,把碟子推到他们中间,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用。”

    “没什么关系,我是个平等主义者,或者如某些人所说,最彻底的共产主义者,真不知道他们是抱着什么语气来说事。”塔纳托斯波澜不惊的语调里蕴含着某种无机质的冰凉,那不是某种感情的表述,或者是别来惹我的暗示,而仿佛是一种非常本能的东西,与灵魂混在一起。

    他拿了个苹果。

    “那么说来,你确实就是‘死神’。”

    “我一直都是。”

    他想过‘死神’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幻想远没有事实来得真实和强烈,使他能下意识地认定,‘死神’不会是别人,不管有多少疑惑,塔纳托斯就拥有这种气质。

    “这是人格转换还是什么的。”他斟酌着用词,“从前的你跟现在很不像。”

    “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平面,我以为你们这些人应当很清楚。”塔纳托斯饮着冰冷的牛奶,他不得不注意到对方用了一个并不常用的词‘人类’。“一个人的性格有很多方面,但是没必要都表现出来,对待敌人和朋友,以及各色人。我不会做没有必要的事,也懒于思考太多。所以我一向倾向于把事情简单化。”

    “但是。”他慢慢说,“这看起来有点古怪。”

    “我不认为自己是在乎他人看法的人,何况他们绝大部分都无足轻重,剩下的也于我无干。”

    “好吧,不过这确实有助于我们进入话题。”经过一段时间和谈话的缓冲和铺垫,他终于把话题切入进来。“今天我遇见了……”

    “我知道。”塔纳托斯打断了他的话,那种语气表明他不是临时知道了一点半点,而是全盘都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吃了一惊。

    “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就跟你看一个热热闹闹的场景一样容易。”塔纳托斯把牛奶从纸盒中倒往玻璃杯里,还用小银匙拌了一大勺闪亮黏稠蜂蜜进去。“所有的东西本来都在你眼前,但是实在太多了。你没留心注意的时候不会知道全部的事,但是你一旦留心了,那些东西就会在你面前出现,大概感觉跟摄像机对焦照相转镜头差不多。”

    “那么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塔纳托斯的语调很冷静,他依稀想起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拒绝,塔纳托斯那种天真的冷酷。“你只应该知道你该知道的,”

    “他们告诉我他们已经在我们旁边徘徊很久了。”他说,感到一点点微弱的怒气火苗在心底飘荡,“而我们毫无觉察,毫无防备,随时可能被杀死,我不知道你对此作何感想。”

    “他们已经杀了你吗?”

    “没有。但是……”

    塔纳托斯给了他一个冰凉的微笑,这使他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做不到,起码在你的死期到来之前,他们做不到。”塔纳托斯的声音冷漠而不带感情,导致那个看起来可笑诡辩的句子也仿佛是说,你的死期注定,而他们无法逾越。

    他想了想,然后说:“那我该知道什么?”

    “收拾一下东西,不过大概也没什么必要。哦,你是指那个?你会知道的,接下来你就会一点点地知道,亲身经历和了解比仅仅告诉你有趣得多。至于我,我想我的假期之旅要真正展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