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晓她所有，欲言又止

    后来，在慕容出现之前，莫兮就留下封信离开了。

    嘴上不说，可莫染知道她定是去寻灼华了。

    莫兮走时带走了不少金银细软，当然还有那把从小就未离身的匕首。

    理智上知道等闲之辈伤不得莫兮，不说武功，光是她那个机灵劲除了上次灼华的事，就没见她再吃过亏。

    可还是有些担心，莫染攥紧了莫兮的信，她倒走的潇洒。

    罢了，自己这个样子还能管谁呢，况且本身她也是打算偷跑的，可没有立场去说莫兮。

    在莫兮偷跑的当天傍晚，慕容就风尘仆仆地到了这个院子。

    当时天空中还飘着些雪花，斑斑点点的落在他身上，衣襟已经湿了一片。

    这样真是不像他，以往不管何时他都是一副风雅俊逸的模样，何时这般狼狈过。

    见到廊下披着狐裘，手里端着精致暖炉的莫染，四目相对之际，莫染好像看到了他眼中隐忍的复杂情绪，未及深究，已然消逝。

    只见慕容直接冲到廊下，莫染被这突然之举惊得下意识倒退一步，却不想正磕到后面的台阶，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后面是硬石板，这一跤下去，可想而知，必是摔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口中一声惊呼卡在喉间，一只温暖的手臂圈在了她柔软纤细的腰间，眼前的景物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一张虽有倦色却不抵俊朗的面容上，那人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以及腰间的手臂，近在咫尺的距离，莫染像被火蛇烫到一般慌忙抽身，与慕容拉开距离。

    温香软玉远离，慕容只觉心都跟着空了一角，可理智尚存，状似随意的收回僵在半空方才放在她腰间的手，面上虽然还有担忧之色倒不似方才那般令莫染不安。

    “染染，你没事吧。”慕容与莫染隔着段距离，举止言行并无不妥。

    莫染驱散心中那一丝异样，凭着从小的情谊，刚才的情况他如果不出手拉她才是不应该，至于那一丝错觉想想真是不应该，人家好心救你，你还觉得人家有旁的心思，也未免太不应该。

    莫染温声笑道：“没事，还多亏了慕容你，不然我现下定摔得难看的不行。”莫染现在越来越爱笑，嘴边只是很小的弧度也让人很是受用，给人一种温和安心的感觉。

    “那就好，你这用了晚膳没？”天色渐暗，真是饭点。

    莫染总觉得现在的慕容似乎偏离了主题，竟半点没提偷跑的莫兮。

    不过他不提，莫染自然也不会自己往上撞。

    “还没呢，没什么胃口，索性今天晚上就不吃了。”莫染随意道，说着身体倚靠上旁边的木栏。

    “你的身体不吃可不行，那就吩咐厨房弄些好消化的，随便吃点也好，”说着吩咐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去跟厨房说一声，看莫染虽未言明，可已经将身体大部分重量托于木栏心知她这是累了，遂道：“累了就进去休息会，晚饭好还得一会，好了叫你。”

    莫染确实累了，闻此也没多说什么，起身进屋了。

    莫染的寝室里烧着炭火，是上好的银碳，无烟还暖和，价值不菲。不过莫染自小就是被莫天敬娇养过来的，前世作为祭祀，生活上的奢华舒适更是不消说，可如今不知为何莫染竟是有种负罪感。

    平心而论，慕容对自己和姐姐都不错，可莫兮偷跑在先，她也是迟早要偷偷走掉的，她们这样将慕容置于何地。

    当初慕容在莫天敬那里是打了包票的，说会照顾好姐妹二人，时间到了全须全尾的送回扬州，可如今，他该怎么面对莫天敬，是她们让他被迫成为一个失诺之人。

    可即便如此，方才在外面，也只字不提莫兮走掉的事，可心中一定是极在意的，想来是怕提了莫染担心吧。

    莫染坐在桌前，看着燃烧的火盆，眼中明明灭灭。

    即便知道会伤他，可是，莫染很清楚自己还是非走不可，谁的人生没有任性过，莫染也不想慕容为她的任性买单，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莫染很清楚，据实以告，不管是莫天敬还是慕容都不会准许她如此，甚至可能将她严加看管起来，在他们眼里，身体羸弱的她，奔波异国寻人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们是无法明白自己内心所执着的东西的。

    在寻他的路上即便身死，许有遗憾，却一定无悔。

    想到这些烦心的事没有个结果，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先不想了，不是还有两个月嘛。总会有办法的。

    ‘叩，叩叩’外面响起的敲门声。

    “是晚饭好了吗？”莫染回神，向门外问道。

    “是的，姑娘，公子已经在厅堂等您了。”外面是随侍她三月有余的侍女雨宁。

    “好，我这就来。”莫染应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是否还有什么不妥，整理下仪容就出了门。

    从她的屋子到厅堂的距离不远，大概也就百米的距离，前面过了拐角就是。

    莫染现下的思绪还是有些乱，甚至想就对他和盘托出算了，可转念一想又是有诸多顾忌。

    可不管莫染此刻内心有多纠结，路总归会到尽头的。

    此时，莫染脚步已经停在了厅堂外，目光所及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似乎正在布碗筷。

    那厢慕容似有所觉，回首转身，却见绿裳少女停驻门前，神色中似有茫然。

    “过来。”明明那么冰冷的字眼，可经由慕容的口说出却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放眼望去，桌上餐点很多，但每份的量很少，都很精致，最重要的是都是她平日最喜欢的菜色。

    慕容似乎刚刚沐浴过，发丝还没干透，还好厅堂虽然门开着却烧了足够多的炭火，不然指定得结成冰。

    莫染见慕容看过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挡了往颈里钻的冷风，也对着慕容笑了笑，跨进门里，本来想转身关上门，这样屋里也能暖和些，手已经放在房门上，转念一想有些不妥，就收回关门的手，直接向桌前走去。

    越靠近桌前，饭食的香味就越加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莫染坐到慕容为她拉开的椅子上，那个椅子上还垫着一张绒垫，坐上去软绵绵的，暖乎乎的。落座之前卸下的披风慕容极自然地接过，轻轻拍去披风上落的雪，挂在那边的屏风上，之后才坐在莫染对面的位置。

    这桌子不大，莫染抬头就能看见距她不足三尺的慕容，他正儒雅端方的吃着，余光大概是发现了莫染的注视，停下筷子，用另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平时莫染喜欢的小菜，嘴角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温声道：“多少吃些，不然晚上怕是吃不消，”随之可能觉得话中有些歧义，又续道“你的胃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这些吃食还算清淡爽口，你试着吃些。”

    说到最后还有些哄孩子的口吻，莫染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莫染想到小时在扬州城，慕容知道她不愿意出去每次跟莫兮上街回来都会给她带好看的话本子，让她解闷。

    每日晨起知道她会睡懒觉，严防死守不让人打搅她，莫兮也不行。

    一道菜，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慕容都会知道，后来就会发现桌上喜欢的饭食越来越多，而不喜欢的渐渐不见了。

    他在扬州那段日子，连院里的那棵桃树都不担心熊孩子来采果子。

    知她喜静不喜动，喜淡不喜浓，喜绿不喜红，喜欢听戏不喜欢歌舞，他不光知道她的喜好，更是将这些一点一滴记在心里，甚至比她本人记得还清。

    从小到大，虽然她从未叫过他哥，但于她而言，慕容就是那个体贴细心的兄长。在他面前，自己不用逞强，不用担心，不像前世需要端着祭祀的威严，现在在慕容面前，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着对面的慕容，莫染这一刻突然想把所有的都告诉他，她此行的目的，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她想去到哪里，她做的打算，她曾经经历过的，未来想去经历的，她的执念，她的痴傻，她的不能言说的爱，她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明白她的所有，支持她理解她。

    大概是此时她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太强烈，倾诉的欲望涌动的太强烈，对面的慕容眸中关切道：“染染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慕容这么一问，莫染却瞬间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说与不说，刚才的决心现下如风中的浮萍，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莫染想着自己要说的这些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即便要说，还是等慕容吃完的吧，莫染看慕容微显憔悴的面容，想他近来怕是也没好好用过饭，也不忍心此时坏了他的胃口。

    莫染是好心，可殊不知越是这样欲言又止越是吊人胃口，可慕容只是笑着道那就之后再说，明明心里因为莫染的反常没了食欲，面上看上去还是吃的开心。

    可吃过饭，下人已经将碗筷都收拾干净了，慕容看着那边系着披风的莫染，总觉得下一刻可能就会过来与他说方才她想说的，可眼看着莫染就要踏出房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下竟是一急，不由自主就叫住了染染。

    慕容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莫染听见转身，似乎看见慕容眼中一闪即逝的懊恼。

    “慕容，怎么了？”这一刻，莫染已经猜到慕容叫住她的缘由，可此刻，她却没有勇气说了，至少现在没有。

    “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慕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毕竟方才染染的反常让慕容不得不在意。

    “方才吗？没什么，不过看慕容你面色不是很好，想来最近忙的事情太多了，希望你能保重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好好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这也是莫染的真心话，她不想慕容身体因为那些琐事败落，希望他能一直健健康康的，不要像自己这般。

    “嗯，染染也是，要好好休息，明日有时间，我带你好好出去逛逛吧，百泠院新上了戏曲子，听说还不错，带你去听听如何？”

    “好啊，那慕容你今天早点休息，我可不想跟睡着的人一起听戏。”莫染笑着回道，想到儿时说好跟他一起出去看戏结果自己睡了整场的人，嘴角的笑意充满了戏谑。

    “好，你放心吧，一次就够了，话说染染，你还要拿这事调侃我几回。”慕容无奈扶额笑道。

    最后莫染笑着离开了，那笑意在她嘴角久久未散。

    慕容看着她出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的笑意渐淡，他清楚，方才莫染要说的绝不是后来这番说辞。可即便清楚，他也无法再开口问，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