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行将入道

    自浮丘子走后，李洛——当然，现在叫吴曦——的平静生活终于开始了。

    不过吴曦能看到，他那个便宜老爹在最初的几天里一直是患得患失c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方婉自然没法子起身劝他了，结果那几天都是他那个漂亮姨方蕊在管事。

    本来，吴胜这个姨子住在他家并不合礼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姨住了进来，而且似乎时间还不短。

    吴胜神经兮兮了几天之后恢复了正常，只是之后每次看到吴曦的时候都是神情复杂，弄得吴曦莫名其妙。不过这都没什么的，日子还在过下去。

    日子一年年过去，吴曦也慢慢长大了。

    八年过去，吴曦也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说来也怪，吴曦不知道为什么，男生女相，和他姨长的足有八分相似。若非那一对问天眉，吴曦看上去和女子无二。再加上身量也不宽大，有些瘦弱的样子，若是穿上裙装，绝对也是一个大美女。

    对此吴曦也很是无奈，哪有一个男的长的这么像女人的道理？可惜这也没办法，只能是认了。为此，吴曦时候可没少被伙伴们嘲弄。但是等到大家都长大之后，这种情况就有了一些变化。

    隋唐之际比较崇尚魏晋文化，谈论美男子的标准依然还是“面若傅粉c唇若丹朱”那一套标准。所以，吴曦也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

    但是吴胜却不喜欢儿子这个娇弱的样子，觉得是没有大丈夫的气质。结果吴曦有一天反驳道：大丈夫是做事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因为长相问题就认为别人不是大丈夫，那么魏晋时的潘安就不是大丈夫，而王敦等人就是大丈夫吗？听闻此语，吴胜对此感到很惊异，对儿子的印象好了不少。

    因为相貌问题，吴胜很少让吴曦出门，平时就逼着在家读书。结果吴曦五岁那年突然作了一首“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吴胜顿时惊为天人，引为王勃c卢照邻一流，吴曦因此在邛州也有了一点名气。

    尽管大多数人对吴曦都是交口称赞，但也总会有看不顺眼的。比如今天，吴曦就被一个少年公子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堵上了。

    看到是这位，吴曦本不想理会。可是，他一往左绕对面就往右堵，他往右绕对面就往左堵，就是不放他过去。吴曦见避不开，心里火气也往上窜，忍不住喝道：“王大郎，光天化日之下，你拦我干什么！”

    对面的锦袍少年不屑地说道：“拦着你？本少爷可没有断袖c龙阳之好。识相的赶紧叫你家姨出来！”说着，他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就围了上来，隐隐有将吴曦包围起来的意思。

    “住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锦袍少年双手一背，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顺便来问件事儿——话说那些人一个个都把你夸得跟个文曲星下凡似的，你当得起吗？居然还有道士说”

    吴曦冷冷地打断道：“这似乎和你没关系。”

    突然，锦袍少年面色一变，就这么生生停住了动作。

    看着锦袍少年呆滞的表情，吴曦有些奇怪。但是还没等他回头，一个熟悉的柔美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王凌，不要太过分了。”

    一个美貌少妇从吴曦身后走来，声音虽然柔美，但话间的冷意却令王凌打了个寒战。

    但是王凌没有动，反而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象前家父前往府上提亲，为何娘子不允？可是我家有冒犯娘子的地方？那子就在此赔罪了。”说完，他还真施了一礼，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吴曦有些纳闷：这提亲是怎么回事？给谁提亲？怎么自己不知道？

    虽然疑问很多，但吴曦知道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摆脱面前这个家伙的纠缠。正当他暗自盘算的时候，他姨却已经发话了：“先前奴家父亲将家姐嫁到吴府夫人时候，就没在意过夫家的家世；如果王老爷想要以势相逼的话，这件事还是免了吧，省的伤了两家和气。”

    说完，也不等王凌回话，就直接将吴曦拽了回去。

    王凌见此情景，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等方蕊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王凌大袖一甩，阴沉沉的离开了。周围几个家丁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没有多话的跟了上去，只是他们的眼里明显带着一种戏谑的神情。

    回府后，还没等吴曦开口问什么，方蕊就先开了口：“你是怎么碰上他的？”方蕊的声音依旧柔美，只是没了刚才的冷意，反而有些焦急的意味。

    吴曦并不知道方蕊焦急的原因，如实回答道：“本来是想去集市买些用具，结果刚一出门就碰上他了。说来也怪，他出现的很快，就好像在等我一样。”

    “等你？”方蕊沉吟了下来。吴曦此刻可以看到方蕊那双洁白如玉的双手正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那个样子很是惹人怜爱。平心而论，吴曦这个姨确实是一个绝色美人，加上她身上浓浓的书卷气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就像是一朵高山雪莲一样冷傲美艳，在吴曦前世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沉吟许久之后，方蕊抬起头来，看她的神情应该是下了什么决定。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吴曦，而是再次拉着吴曦去往了后院的书房。

    吴宅分为前后两院，前院稍大一些，是给府内仆役c丫鬟c部曲c匠人居住的地方，还有就是起到会客的作用。后院是吴胜一家居住的地方，有厢房c书房c客房等，是接待亲近客人的地方。其中书房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抛开这里是吴府的“最高会议”举行地点来讲，就是这里藏着的几千卷书籍也是十分重要之物，不能有任何闪失的。方蕊直接将他带去了书房，吴曦觉得，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应该还与自己有关系。

    方蕊急匆匆冲进书房之后，也没顾得上说话，就直接关上了门。弄得正在研究账本的吴胜一脸莫名其妙。他转头看向吴曦，结果吴曦也是一摊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这让吴胜有些郁闷，不过想到这个姨子从不做无目的的事情，也就耐下性子，准备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方蕊关好门后，还确认了一下门外没有人，这才回转。吴胜正想问，方蕊却先说道：“姐夫，白鹤山浮丘子的事情也应该商量一下了。”

    吴胜听见这话顿时一噎，嘴都没来得及重新合上，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但又迟疑着道：“此事毕竟太玄乎，那道人当时去了，到现在为止也没再过问过，或许忘了也不一定？”

    方蕊的声音有些清冷：“忘了？他能忘，可我们敢吗？姐夫就忘了他那天在客堂说过的话了吗？”

    方蕊说完后，吴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要知道如果传了出去，可是灭族的大罪！”

    方蕊淡淡道：“现在说恐怕迟了点，似乎有人知道了些什么——”

    “谁？”吴胜居然跳了起来。

    “临邛县令——王轶之，也许还有他的儿子——”

    吴胜面色一垮：“他——他怎么知道的？”

    方蕊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因为蜀绣的事情，他查了我们的底细。”

    “那为今之计，应该怎么办？”

    “按照当年的约定，把事情交给浮丘子就行了；毕竟就算要动手，也至少要吧大郎抓到才行，既然当年他敢夸下那般海口，想来已经有了解决之道。”方蕊冷静的分析道，随后又问了一句：“只是当年浮丘子要求——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要不要告诉大郎？”

    吴胜看了吴曦一眼，这一刻，他的神情很复杂：有迷茫c有担心，甚至吴曦还发现了一丝——恐惧！？

    方蕊和吴胜的对话到这里，吴曦仍旧是莫名其妙。父亲和姨全程打哑谜，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在旁边站的抓耳挠腮，极其的不自在。可是两人又没有叫自己走，所以就只好站在旁边听着，此刻吴胜突然看向他，他知道，有关刚刚的事情，这两位长辈想说什么了。

    “曦儿，”吴胜终究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知道你出生时有过天变异象吧？”

    吴曦迷惑的点了点头。

    吴胜继续说道：“那天邛州所有的竹子开花结果，九月天气地上却又冒出新笋，确实是一场难得的奇景；这件事，本来应该和你没关系，但是当天府上却来了一个道士，就是刚刚蕊娘子说的浮丘子——”

    吴胜看了方蕊一眼，继续道：“当时我差点将他赶出去，那浮丘子却喊道‘吴府若无高人点化，只怕有阖族诛灭之祸’，于是蕊娘子临时将他拦了下来。结果你出生，他看了你一眼之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说道这里，吴胜露出了恐惧之色，又再三看了吴曦几眼之后，说道：“他说你适合修道，最好早些送上山门，不然对家人不利。”

    说完，吴胜摆了摆手：“既然蕊娘子提起了此事，那就这样吧，过几日你就上山吧。”

    吴曦一脸错愕，方蕊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也劝道：“好了，这也是对大家好——你先去准备一下吧，观里可没那么好受的。”随后也是一挥手，就将吴曦赶出了书房。

    回房的路上，吴曦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父亲和姨之间在弄什么玄虚。在想了一路之后，发现还是毫无头绪，只能自嘲的笑道：“算了，反正父母之命，该怎么样怎么样吧。入观当道士——这老神棍也还真能忽悠！”随后，吴曦就一路嘟囔着回去收拾东西了。

    书房内，

    “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是方蕊的声音。

    “我不说，他那个师父也会说的。再说，我说了他也不一定就会相信，索性不说了。”吴胜的声音带着一缕无奈之意。

    “希望他那师父能解决好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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