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风起寒江 月斜古路（一）

    道不同不相为谋，“菊苑”的初次见面很不愉快。

    有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贺兰敏之对那不逊自己“姿色”的崔三郎自是没有丝毫好感，对方的雍容大度c淡定自若让他很是吃瘪。若是对方敢针锋相对，那倒好办了，正好可以仗势欺人——博陵崔氏又如何？数百年家族底蕴又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c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姨父想整治崔家又有何难？嗯，皇帝怕是不怎么会听自己的话，这些年风疾加重，想见他一面都不易天后姨母那似乎也不太好走动。不过，有外祖母在呢，她总是宠自己的，哪回不是顺着自己？还有，二舅父在振州，据闻已是大不好，说不定这会便郁郁而终了，姨母天后放出风来，要让自己过继到外祖父门下，承了二舅父这一支的血脉。哼，当初倒是谁把二舅父流放到振州去的？好好的安州司户参军做着，因为当年那些劳什子破事，给弄到濠州做了刺史，表面是升官，其实是秋后算帐，不两年就寻了藉由给流放到荒芜贫瘠的振州。好毒的手段啊，任由着二舅父在那穷山恶水处自生自灭。就当世人都是瞎子？看破不说破也是没人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想也罢。反正就是看这崔三郎不顺眼，尤其是这几年令月总是念叨着他的与众不同，真是闹心，定要寻个机会好生整治他一番。一个庶子而已，凭什么要成为众星捧月般的人物？他不配！

    只是，下马威似乎是不太好使，那小子忒没种了，如此挑衅也无动于衷，真真是软柿子，没劲。也罢，他早晚得去京城，到那时可就由不得你了。

    至于那个胖子，让贺兰敏之华丽的给忽略了。

    这让卢照容很受伤，指着小心伺候着李令月走向另一处花丛的贺兰敏之，“呸”了声，恶狠狠的说道：“小白脸，定有一日要你知道某的厉害。”

    “小白脸”这词是舶来品，源自崔三郎，事实上卢胖子是受到“荼毒”的，从小伙伴那学了不少个新鲜词。

    三郎拍拍好友肩膀，动作娴熟：“得有同情心，这人蹦跶不了多久的。”

    卢胖子“嗯”了声，眨了眨眼，像是有智慧的光芒在闪烁，但语言出卖了他：“此话何意？”

    崔三郎悠悠然的说：“物极必反，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贺兰敏之嘛，他是知晓的，大唐最有名的小白脸，关键还是生冷不忌，简直给人饥不择食的观感，完全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说是色胆包大都不足以定位其人。“物极必反”，倒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也是真的，而且，不会太久。对于这么一个生生自掘坟墓的人，有必要与他一般计较么？不过，他瞧李令月的眼神中透露着赤裸裸的“爱意”倒也罢了，偷偷摸摸打量崔梓歆与李英如而且目光“猥琐”，这让三郎很是不爽，仿似吞了苍蝇般恶心：哥们，过份了哦，要不要借你铁锹加快速度挖窟窿？

    二姐自不必说，兄弟姊妹中感情最深的，待自己最好，以往自己表现平庸时便照顾着自己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翻白眼，真像极了护崽子的母鸡。有这么一个姐姐，是让他感觉在这个世界自己并不孤单的源力。

    至于李英如，这样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总是叫人心生爱意的，食色性也。食色男女，源于“食色性也，饮食男女”，这句话虽然出自《孟子·告子上》，却不是孟子说的。告子是一位年轻的哲学家，他对孟子的“人性善”观点很不满意，就找上门与孟子辩论。过程中告子说了句“食色，性也”，意思是食欲和都是人的本性。对于千多年前的这场有关人性本质的辩论，最终谁胜谁负其实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被堂而皇之地记录在儒家的经典著作《孟子》之中，而且从此之后也成了古人论述食欲和本质的经典。他崔如英，纵然成了崔三郎，仍是再普通不过的食色男女。李英如，初见时是俏丽的小萝莉，再见时是清丽的少女，那灵动的双眸，是两颗跳跃着亮光的星星，叫人难忘。要说对她没有丝毫别样的心思，便是自欺欺人。再者言，这年龄，可以谈婚论嫁了。或许，真有那么一种可能，会摒弃嫡c庶之分，成就一桩美事。

    只是，庶子呵崔三郎本不在意自己这个身份，可似乎是有些麻烦的——在这个年代，“庶子”，是没落的代名词，注定会禁锢于时代背景而平庸无能一生。其实，平庸倒也罢了，无非是过完平淡无趣的人生，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这样的活着。但无能就不好了，男人嘛，永远别说不行，特别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

    他看得出那个名字与自己“有缘”的少女对自己是有别样心思的。很正常，英俊少年，才华横溢，正是阳光灿烂时，花季少女啊，哪能不思春？

    不过，他可没有细想，反而挺享受这个身份，正可以悠哉悠哉的过着。是以，《三郎文集》的问世，是让他猝不及防的——崔家这些主事人啊，是太紧迫了。倒是能够理解，所谓的“五姓七望”都在承受着来自皇家的压力，尤其是有“山东第一士族”之誉的博陵崔氏更是首当其冲。杀鸡儆猴这一手，历代掌权者都深谙此道。这也正是“白洋淀事件”的原委所在。崔氏搞“姻亲大会”，旨在联络各大士族名门秀肌肉，虽然真正到安平的大人物停止廖廖无己，但这等行为本身就会给某方面的势力视为挑衅。由此才有了一连串的演变，崔氏作为弱势一方，几已到了骑虎难下之尴尬境地，怎么办？是偃旗息鼓乖乖的臣服被削弱打压，还是心有不甘奋起反抗？艰难的选择题啊。而崔三郎的适时登场，实在是太合时宜了，似乎是一枚楔子，又似乎是一根稻草，总之让陷入困境的崔氏及时的找到破局的方向——造势，一定要大造声势，让崔氏三郎之名席卷全唐，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崔氏出了不逊骆观光的神童。名人效应，向来是独一无二的。以崔氏的手段，要做这件事并没有难度，无非是损耗些人力物力财力罢了，这正是崔氏最不缺的。一通操作过后，效果很不错，虽然有怀疑c有质询，甚至有谩骂，但这本是成名必经的，总之崔三郎此名此人是成功推了出去，也坐实了“神童”之名。唯一让崔家始料未及的是，三郎之才远超世人想象——相较于《三郎文集》，《大学章句》实在是太过激进了，三郎啊，终究是年少气盛，是要掀桌子重新洗牌啊。崔家之所以默许，大抵也是希望这等不按套路出牌能搅动这潭死水，或许，会有想象不到的效果呢。但后果似乎很严重哪，三郎太激进了，激进到要搅起狂风骇浪，这是要与天下文人为敌呀这真的是简直了。不过，危机危机，危境中方有机遇，或许，这便是契机，重振博陵崔氏昔日辉煌的转机——当然，博陵崔氏仍为“五姓七望”之首，并非衰落，只是在皇室那成了欲拔之而快的刺，被大背景推向了皇室对立面，却又自恃数百年尊贵地位，不肯轻易低头，就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如此而已。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更何况是崔氏这等大门阀，哪能不站直了不趴下？人呢，总在无奈之际做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事。

    这些斗争轧压，牵涉太深太广，内幕重重，原亦非崔三郎所能触及的。他，终究只是一枚棋子，一着险棋，一颗投向死水的石子他知道的。正因为看穿识透，反而愈发淡然了。不论怎样，自己披了崔氏子弟的外衣，多少受到崔氏的荫泽，也该有所反馈，是以并无多少抵触心理，就算单单为了崔叶氏c崔梓歆c崔翕这些真心对待自己的长辈亲人，似乎也应该做点事。在这文风鼎盛的盛世大唐，他只要愿意，可以大有作为，可以成为千古奇才——只是动动手指头而已，甚至只是动动口，记忆力强，一直是他的强项，没办法，心里住着一位“老神仙”，那自己就是小神仙了。嗯，可以高呼一声：这世界，我来了。

    所以啊，似贺兰敏之这种人，大可以不必理会，若再纠缠不清，那便推上他一把又有何妨？

    倒是卢胖子脸上大写着怒字。也是的，范阳卢氏也是天下望族，卢胖子乃是嫡系中的嫡系，向来只有他欺侮别人的份，何曾受过此等闲气？心中发了狠，誓要找回这场子来，再看看三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儿脾气？”

    崔如英指指满眼花色：“江山如此多娇，享受之。”

    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无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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