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家了（2）

    第2节  已经没有家了（2）

    陈振海要平反的第四个人是，至今还关在马棚里的老县委书记。老县委书记早年闹革命，一九三八被国民党逮捕关监狱严刑拷打一年半，后被红军解救出来。他在打日本鬼子，与国民党交战中立下了卓越战功。解放后任通宁地区一县委书记，与陈振海志同道合有着深厚的交情。文革开始后，两人都被打倒，老县委书记因被捕过，比陈振海还多个反革命叛徒的罪名，被关进马棚。由于马棚里是一匹怀孕的母马，而且母马在山上吃草时，与当地驻军骑兵连的公马交配后怀孕的。一个寒冷的晚上，造反派发现老县委书记偎聚在母马的肚皮底下取暧睡觉，诬陷他与母马恋爱，后来又有人说成交欢破坏军婚。过后，天天把他拉出去毒打批斗，并改关在公马棚里。老县委书记蒙受着人格污辱，在大多数老干部陆陆续续地搬进条件较好的劳教所时，而老县委书记始终还留在公马棚里，过着人不人c畜不畜的生活，陈振海于心不忍。

    给被打倒的老同志平反昭雪，当时中央还没有文件，陈振海只是出来主持工作，文革干将还在台上。他在会上提出这四人，当时就遭到造反派的反对。革委会副主任说：“这几个人都牵扯重大政治历史问题，给他们平反就等于否定‘反右’斗争，推翻了文化大革命成果。”其他人也表态不予支持，说是要与党中央保持一致。陈振海无奈中提出，借用老科学家和外语教师出来工作，造反派们看在陈振海主持工作的面子上默认。

    陈振海来到监狱把两人接了出来，送回家中。第二天，他又把老科学家送上开往三江的火车上，把外语教师送到肥料厂的建设工地。不久，中央下发了文件，文革干将造反派头头纷纷倒了台。文件明确了为老同志平反昭雪。连续两个月，陈振海带着组织部门的同志给唐帅强老将军c及其在文革中迫害去世的老同志开追悼会，把他们的家人接回城市，恢复安排适当的工作。把老县委书记及其他老领导，从牛棚c马棚里接回他们家中与亲人团聚。对于身体素质好，还能在领导岗位上干过几年的重新委以重任。对老科学家c老教师等受打击的反动技术权威c臭老九立刻给予平反揭帽，从监狱或劳改农场里接出后，送回到科研教学岗位。

    在整个平反昭雪的过程中，陈振海体会最深还是那位老县委书记。那天，当陈振海一行走到马棚边，老县委书记只向他们摆手，示意自己身上臭，不要靠近。陈振海边进马棚边说：“我进牛棚，你住马棚，身上都一样臭得厉害。”当陈振海和组织部长走进马棚，坐到老县委书记身边的两块青石头上时，老县委书记又说：“这里脏，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陈振海和组织部长，牵着老县委书记的手边往出走，边说：“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老县委书记顿时哭了起来说：“我就在这呆一辈子，我哪也不去。”陈振海这时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家了。

    老县委书记自戴上走资派c叛徒c特务的帽子住进马棚后，家人已和他决裂划清了界线，妻子改嫁，两儿一女已改为养父姓，老县委书记以马为伴，成为光杆一条，他确实无处可去。陈振海想到这里说：“现在形势变了，你已被平反，你出来就住在我家吧。”在两人的关心说服下，老县委书记上了车，一路奔波来到通宁地区招待所。陈振海吩咐专为老县委书记烧水，他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陈振海给他拿来里里外外旧军服及鞋袜换上后，一起来到了陈振海家里，江小婉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莲藕炖猪蹄，又炒了四个小菜。老县委书记好多年没吃上这些了，他饱餐了一顿。以后的几天，他在招待所里休息。半个月后，老县委书记打起了精神，他来到陈振海办公室请求回县抓农村包产到户。

    农村土地承包当时还是个新名词，国家还未统一实施，老书记过去就支持“三自一包”他认为包产到户最能接近农村生产力发展水平，最大限度的调动农民生产极积性，是当前农村摆脱贫困最有效的方法。老书记的意见与陈振海不谋而合。陈振海经请示省委，便派老书记回到他原工作的县当县委一把手，进行“地改”试点。老书记选择的试点，正好是文革时期武斗闹的最凶，红卫兵串联最厉害的公社。公社里的试点村就是当年跳的最高，把老书记关进马棚，又把他从马棚里捆绑出来，拉到各处批斗的两个最凶的文革干将所在地。两人由文革起家，一个在公社当副书记，一个当武装干事。文革结束，两人又回家务农。那天召开全村“地改”试点动员会，老书记也来到会场上，他和支书c村长坐在一张桌子上，一抬头就认出了陪伴他两年多的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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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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