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

    寂静柔软的月光混合白炽灯的光色一点点被潮湿泅开, 在目光彼端的那个人的边缘被染上这种潮湿的颜色，乱翘的黑色头发和因为惊讶扩大的瞳仁逐渐清晰, 有银色的透明细线从他的身后划过, 在地面上泅开一点深深的湿润痕迹。

    心跳在话语蹦出的瞬间到达一个巅峰值，都更霜的眼睛在捕捉到他身形的瞬间看到背景里雨滴的轮廓。

    ——我喜欢你。

    所以她在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的时候, 落荒而逃了。

    *

    没有目的地,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去什么方向，仗着自己蹭地一下冲出去的速度, 看看言某人穿着他的睡衣人字拖没能赶上自己，都更霜坐上了小区外面公交车站驶来的一辆夜班公交车。

    懊悔地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 掏空了裤子口袋里翻出来的两个硬币全部进了投币口里。

    觉得自己这种落跑的行为又小孩子气又令人无语, 然而在当时肾上腺素分泌脑子离的理智被冲动全数扼杀的瞬间, 她对于自己心底里擅自冒出来的那句话实在是防不胜防，最后也只能在反应过来的这个瞬间冲上了这辆不知道去往哪里的车。

    ……言老师，会怎么想自己呢？

    虽然已经是个成年大学生了, 都更霜的初恋还停留在暗恋初中时候同桌的男孩子，他借自己作业抄还总是把零食分给自己好喜欢他的那种地步, 第一次确切感受到喜欢的这种情感，并且强烈到想要把这种感情传递出去的这种感受太过陌生，她不知该如何对待。

    心下纠结的片刻里, 车辆行进的过程中，先前隐约断续的破碎雨滴在银色闪电滚过天际的瞬间化作豆大的水滴，它们砸在都更霜发呆看穿的车窗玻璃之上，粉碎之后因为重力下衍, 化作无数细小蜿蜒的水流。

    街道之上的霓虹灯光在隔绝世界的水幕之外一点点黯淡下去，光怪陆离的色块斑驳剥落的瞬间隐约变成那个人含着笑意的眼睛，那个人一张一合的嘴唇，那个人微笑的脸，和车辆行进过程中碾过高低不平的地面发生的摇晃一样，不停地摇曳着。

    那个时候，说着自己已经没有未来的灰暗一点的眼睛就好像这个时候在水色浸润之下的玻璃。在街道上的行道灯灯光消失，霓虹灯的颜色减弱的光线汇聚的中心，水光折射出一点一点的艳丽色泽，闪烁游曳，就好像在哭泣一样。

    不想要那个人露出那样的眼神和那样的表情，所以她才会在瞬间失去该有的理智吧。

    给自己的冒失行为找了个借口，都更霜看着窗外有雨色的景色，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消失了的象征城市的光色，连打着伞或者是奔跑的人都越发少见，抬起头凭借昏暗的光线她辨认公交车站牌上的字眼，那光是从名字上就能感受到的荒凉显而易见。

    不知道车子会开到什么地方去，哪怕下着雨，但是怕车子把自己给拖到什么人生地不熟……虽然她现在也是一种人生地不熟的状态，但还有点人烟的地方总是好过这辆车可能开往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得好。

    顶着随着风的雨丝冲下车，都更霜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之下，湿冷的水滴砸在身上让她感觉有一丝冷，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项是不是有点不理智。

    皱起眉头看着地面上仅有的那一块干涸的水泥颜色也被自己的鞋子踩出一点湿湿的印子，看着漂浮着水珠的金属制凳子，都更霜想了想还是用手挥挥索性一屁股坐下。因为光是她在这里发呆目送车子离开的一瞬间，自己的身上已经开始变得湿答答的了。

    ……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呢？

    茫然地看着黑黝黝的天际上时不时闪过的闪电颜色，觉得自己的脑子今天就是非常不好使转不过弯的都更霜非常不知所措。

    哪怕雨停了，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呢？这地方四周除了路灯，剩下的就是绿化带和投下的各种暗色的阴影，以及快要遍布世界的水的颜色。夏季的雷雨应该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在车子上满脑子电波乱窜心思不安的自己完全不记得回去的路，失去了手机这样现代利器的自己就更不可能依靠平日里找路用的手机app了。

    简而言之，就是她现在宛若一个与世界失联的废人……

    “有没有……谁能……来救救我啊……”

    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出不理智的告白，为什么要说出来之后因为害羞跑到不认识的车上，跑到车上还要坐这么久才下车，下车了还要继续淋雨。

    她今天好像没有干一件正确的事情……

    再次对自己的无能和幼稚感到懊悔，看着车站边沿滴落的水滴，都更霜在脑海里思考要不要今晚就地睡一晚睡一晚又会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人盯上，一点点衍生的恐慌和无措让她的心里产生紧张，缩在车站的椅子上，她觉得周遭的气温与夏日全然不符。

    然后，在她的视野里，在瓢泼的大雨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那奇怪的影子一开始还吓了都更霜一跳，就好像是恐怖故事里出现的那种奇怪的妖怪让她的心跳漏跳一拍。但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个撑着伞在骑着小黄车的人。

    咆哮着的风和雨把那个人手中的雨伞吹翻过去，但因为已经有一只手撑着伞了，那个人腾不出另一只手来翻过那把从雨伞变成积雨器的奇怪道具，况且因为逆着风雨行车，那个人虽然看起来非常用力了，却始终是举步维艰的可怜样子。

    看着快要被风雨吞没的那个影子，都更霜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起来就很可怜的人求救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朝自己这里看来。

    隔着风雨，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都……来……了……”

    那个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她绝对不会听错。

    *

    都更霜看着那个奇奇怪怪的人把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伞收起来，把车停在了路边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她惊呆了。

    那个站定在她面前的人，先前还因为睡眠而乱翘的头发在水的作用下乖巧地贴着额头，多余的水滴沿着额发坠落，划过颜色清澈的瞳仁，顺着轮廓好看的脸颊滚下，一点点衍伸进被雨水打湿透出一点肤色，同时勾勒出青俊身形的睡衣里。

    脚下仅剩的那一块干涸的地面被他身上淌下来的雨水打湿。

    “终于追上啦，下雨了，都都妹妹没有带伞吧。”

    潮湿的手将那把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的伞递过来，在颜色昏暗暧昧的行道灯的照射下，明明浑身湿漉漉还滴着雨水，他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笑容。那是能够被准确描述为欣慰和喜悦的笑容弧度，越过朦胧视野的水雾变得清晰无比，混合温暖光色变成最温柔的样子。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是在极力平息的粗重呼吸声里的一丝欣慰叹息，呆愣的下意识接过那把递过来的潮湿的伞，今天一直处于正常运作之外的大脑总算转过弯来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把伞轻微的重量和湿润的触感直愣愣地冲击进她的内心之中，存在感鲜明却不够强硬，只是非常具有那个人往昔的作风。

    “……为什么啊？”

    话语漏出来的瞬间，难以遏制的酸楚从鼻腔冒出来，眼泪从眼眶里面冒出来，将那个人的轮廓一点点模糊了。

    说不清楚是心底里埋藏不了的伤心愧疚或是感动欣喜，将那把湿哒哒的伞抱在胸口，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跟着那个人身上的水滴一样滴向地面。

    所有吵吵嚷嚷的雨声被隔离，然而那来自行道灯的一丝电流蜂鸣却意外清晰。

    那是从那个人手中递过来的伞，看到她脸上眼泪茫然无措的表情，慌张伸出的想要拥抱孱弱肩膀的手指，僵在空中的想要她停止哭泣的举动，以及最后一起走过的夜路。

    *

    “对不起……打扰了……”

    紧张地把湿哒哒的凉鞋脱在玄关，都更霜本能地闻到一股空调房里会有的清新的空气味道，跟味道一同的冷气显然不太适合现在已经湿哒哒的两个人。

    “啊欠——！”

    克制不了打喷嚏的冲动，然而在喷嚏声冒出来的瞬间她还是尴尬地捂住了嘴。

    “啊，不好意思都都妹妹你等一下，我去把空调关掉。”

    轻车熟路的找到放在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言某人转身看到依旧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的都更霜。

    “拖鞋的话，因为我家不怎么会有客人，所以没准备……都都妹妹不介意的话，直接踩进来就好了。”

    “那，打扰了……待会我会好好擦干净的……”

    看了眼自己还是湿哒哒状态的脚，都更霜想到会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痕迹就尴尬的不行。

    “你随便坐，我给你准备一点热的。”

    紧张地挪到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沙发上，但想想自己湿漉漉的样子，她还是没敢就这样一屁股坐下去。在那个人同样湿漉漉的轮廓消失在走廊的那端，都更霜开始正式打量起房间的模样。

    比想象之中还要平凡，没有过于整洁还保留一点男孩子风格的东西乱扔，但在那边展开一点的门扉里能窥视到的电脑房却干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不论怎么说，在这个堆着一些游戏和外设包装盒子，还有日期断断续续的报纸的客厅里，只有这一张沙发还存留一点生活的气息。

    ——这里就是，言某人的家吗？

    看着那边的言某人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了沙发前如家风格严重的茶几上，似乎也注意到了客厅有那么一点杂乱，言某人也尴尬地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家里有一点乱……”

    “没事没事！已经很干净了！！我妈不叫我搞卫生的话我的房间比你乱好几倍呢。”

    赶紧挥挥手，茫然无措的气氛却没有那么好摆脱，她努力想要找个话题。

    “啊，那个，言老师……你饿不饿？”

    在经历了她那一系列的胡闹之后，她能够想到的话题，第一个就是与她现在饥饿的肚子有关。

    “啊，都都妹妹你饿了吗？毕竟也折腾了好久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