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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锋芒毕露祸轻狂2-玦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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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陛下”我磕完头起身,双手仍是规规矩矩的举在额前,心里记着大嫂柳姬教过的礼仪,不敢有丝毫懈怠。许是刚才酒真喝多了,脑袋本來就晕,沒想到这起來跪下起來跪下的连做了几次,身体突然找不着平衡感了。脚踩在席上一晃悠,人就跟着往前栽了过去。

    “嗳”一双滚烫炙热的手接住了我,我惊疑不定的瞪大了眼,刘玄英俊的脸庞离我的鼻尖仅差一公分。

    “呀”我低呼一声,猛地推开他,仓皇倒退。连滚带爬的退了两步,忽有所觉,忙匍匐着磕头道,“陛下恕罪,民女失礼”

    “丽华”刘縯在我身后轻呼,转而向刘玄解释道,“阴姬不胜酒力。”

    刘玄笑道:“阴姬不必惊惶,朕并无怪责之意,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一來庆功,二來也是为文叔饯行。”

    “饯行”我惶然扭头,不知何时刘秀已经进來,正坐在对面一张席上与众人推杯互敬。

    刘縯将我拉回來坐好,唇瓣不经意的刮过我的耳垂:“怎么舍不得么放心,他只是带兵去攻打父城。昆阳都不在话下了,更何况区区父城”

    父城冯异

    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了,原來是这样,这才是他们二人之间达成的真正协议吧

    那一刻,望着不远处笑语晏晏的刘秀,我不由肃然起敬。究竟他的城府有多深究竟他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了解的

    手背上骤然一痛,我回神低头一看,却是刘縯用指甲狠狠的掐着我的皮儿。“咝”的吸了口气,我朝他很不客气的瞪了一眼,沒想到他的眼神比我还凶悍。

    “你是我的是我刘縯的”

    我一凛,把手缩回袖子,规规矩矩的搁在膝盖上,假装沒听到他的话,一颗心却是失去规律般狂跳起來。

    “大司徒,朕看你腰上的佩剑甚是别致,可否解下与朕一观”

    刘玄突然提出要看刘縯的佩剑,这个提议实在微妙,按理刘縯佩剑面君就是不敬的大罪,说严重了更有弑君的嫌疑。可是刘玄偏偏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刘縯或许会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着沒事解闷,我却清楚刘玄从不干不利于已的多余事,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别有用心。

    心里有这么个念头闪着,于是我格外留意刘玄的一举一动。

    刘縯把佩剑递给刘玄,他微微拉开剑鞘,锋芒毕露,他伸手慢慢抚摸着光洁的剑身,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喀”,厅上有人打翻了酒水,我循声望去,却发现是刘秀,他趁着用帕子擦拭衣服时,猛地朝我打了个眼色,甚为焦急。

    我和他相处日久,彼此间也有些默契,可却从來沒看过他流露出这种焦急求助的眼神。正纳闷呢,绣衣御史申屠建突然來到身前,小声提醒:“陛下的玉玦掉了。”躬身递予刘玄一块环形玉玦。

    刘玄手指拂拭剑身,一张脸看不出任何异常,可我却发现他平时毫无光泽的乌瞳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心头一跳,我瞥了眼申屠建手中的玉玦,再环顾四周,陡然发现众人神色迥异,半数人由正坐之姿改为腰身挺起。对于多年习武的我來说,这种姿态落在眼中相当敏感,这是伺机而动的前兆。

    目光收回,再次瞪视那块玉玦,陡然间觉得太阳穴上突突直跳。

    玉玦玦决决杀

    依稀记得“鸿门宴”上,亚父范增为了提示项羽杀刘邦,也是如此举玦三次

    鸿门宴

    我倏然抬头,目光狠厉的射向刘玄。

    他竟敢动了这种念头

    刘玄的手离开了佩剑,徐徐向申屠建手中的玉玦伸去,我心里一紧张,顿时脑袋发热,手脚并用的在席上爬了几步,抢在刘玄触碰到玉玦之前,劈手将它夺了过來。

    “好漂亮的玉玦啊”虽然装傻充愣不是我的强项,可好在今天人人都知道我有了三分醉意,我借着酒劲儿故作天真的赞叹,娇声道,“陛下,你昨儿个赏了阴姬许多东西,可阴姬只喜欢这枚玉玦,不如我拿那些东西跟陛下换这玉玦,反正陛下也不吃亏”

    “放肆”申屠建厉喝。

    “怎么,不可以么”我假装委屈的撅嘴,趁着众人不注意,恶狠狠的瞪了刘玄一眼。

    玩狠是吧今天你要是敢张嘴下决杀令试试,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刘玄拖下水,大不了玉石俱焚

    旁人未必留意得到我瞬间的眼神转换,韩姬却是紧挨着刘玄而坐,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被我发狠的样子吓得不轻,娇躯一颤便要张口惊呼,刘玄突然出手用力搂紧她,将她的惊呼声震得沒了音。

    “既然阴姬喜欢,一并送予你便是。”他轻笑,眉梢欢愉之色大增,肩膀微微颤动,笑声越來越响亮。笑到最后,似乎意犹未尽,他左手搂着韩姬,右臂一振,将外露的长剑收入鞘内,甩手扔回给刘縯。“果然是把好剑”

    刘縯不以为意的接过,傲然一笑。堂上众人的欢声笑语重新响起,刚才一触即发的杀机随即消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一对乌沉沉的双眸迎上我,刘玄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他松开韩姬,示意申屠建退开,然后从容不迫的从酒尊里舀酒,不等我有所反应,他把耳杯往我身前推了推,撇撇嘴。

    我二话沒说,举杯仰头饮尽。耳杯尚未离唇,忽觉左耳一热,刘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到我脸侧:“杀过人的女人,果然不是女人了”

    我浑身一僵,他的话就像柄利剑般贯穿我的胸口,我的手微微发颤,勉强沉住气把耳杯放回食案:“多谢陛下赐酒”

    刘玄沒心沒肺的一笑,笑意沉沉,韩姬饱含敌意的扫视我,我并不在意她怎么看我,左手紧握,冰凉的玉玦在我手里却像似块炙热的火炭。

    刘玄左手支颐,邪魅的气息再度出现在他眼中,状似无心的再度取木勺舀酒:“是不是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再干这种事便会越來越顺手呢不会再有内疚恐惧的心情了吧”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警惕的望着他,他将注满酒水的耳杯再度往我跟前一让,“你该谢谢我的,我替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事你现在越变越强,越來越不像女人,你真该谢谢我”

    耳蜗里“轰”地声像是暂时性失聪了,我能看到他嘴唇轻微的嚅动,却无法再听见他说什么。眼前蔓延过一抹血色,仿佛刹那间我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冰冷的黑夜,周围是野兽的嗷叫,冰冷的尸首,静止的呼吸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憋屈的喘气,右手抬起,我颤抖着捧起耳杯,酒水从杯中荡漾出來,滴滴答答的从食案一路洒到我的衣襟上。

    是他竟是他做的手脚

    原來从头到尾我都被他蒙在鼓里,那个的盗马贼根本就不是我误杀的,真正下黑手的人分明是他,可他却睁眼说瞎话的把杀人罪责全都推到我身上。

    酒水滑入口中,唇齿间充斥的不再是香醇,而是无尽的苦涩,像是鲜血一般,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绞痛,几欲呕吐,勉强压住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后,我将空杯重新放回,再次叩拜,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多谢陛下陛下对阴姬的恩德与教诲,阴姬铭感腑内,來日必当十倍还报”

    我沒有再回头,脸上的汗水顺着颈项滑入衣襟,我假装恭顺的退回刘縯身旁。刘縯关切的说:“不能喝酒便少喝些,即便他是天子,你也毋须对他太过迁就,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别说了。”我嘘出一口气,只觉得支撑住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都将流失殆尽,“别说这样的话,以后都别说这样的话,别再这么自以为是了。”

    刘玄如果真是傀儡,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容易对付,是个可以完全忽视的对手,那么今天就不会出现“鸿门宴”,刚才也不会出现那么惊险的一幕。

    刘縯是个军事天才,他擅于征战,平定天下,可是为什么独独在这里,小小的大堂之上却显得如此迟钝呢

    刘伯升啊,你是真的沒看透这场狡谲阴谋,还是只为了在宽慰我才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呢

    宴罢,待众人散去,我已是汗湿襦衫,晃晃悠悠的从堂上下來,险些踩空石阶。刘秀及时扶住了我,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满心的委屈在那一刻迸发出來,眼泪止不住的涌上眼眶,我咬着唇,含泪凝望。

    “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刘縯与诸位大臣寒暄道别,扭过头见我和刘秀在一块儿,满脸不豫,正欲过來,却突然被他舅舅樊宏叫住。

    隔得较远,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什么“范增”c“申屠建”,樊宏满脸激愤,刘縯却是心不在焉,不时把眼睛瞥向我和刘秀这边。

    我涩然一笑,只觉得今天的斗智斗勇耗去我太多心力,颇有种精疲力竭的无力感。然而有一就有二,逃得了这次,保不齐下次又会被刘玄逮到什么机会谋害刘縯。

    宛城攻克,昆阳大捷,刘縯c刘秀这对兄弟功劳实在太大。功高盖主,这是君臣之间千古不变的最大忌讳。

    “你何时去父城”

    “今日申时点兵,明日卯时出发。”

    “这么快”我如今已是风声鹤唳,把任何风吹草动都想成是刘玄布下的阴谋诡计,“是不是故意调开你”

    “也许”刘秀苦笑,握着我的手略微收紧,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良久松开,退后一步,竟是恭恭敬敬的对我一揖到底。

    我吃了一惊,忙侧身让开,不敢受他如此大礼。

    他笑着拉住我的衣袖:“我会尽快赶回來,只是你也知我大哥性子执拗,在这敏感之期若是一味意气用事只怕反会招來祸端。大哥他,即便是舅舅的话,也未必能听得进去。你天性聪慧,当能明了我要求你什么。”

    “你要我看着你大哥”

    他笑道:“必要时多提点他,有时候你比他看得透彻,他本性还是太过单纯。”

    我愕然,看着他略带忧伤的笑容,思虑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问道:“那你单纯吗”

    他抿拢唇线,不答。

    “和他相比,你本性也那么单纯吗”

    夏蝉在树梢上吱吱的叫着,好一个嘈嚷的午后。无风,却使人微醺。

    我想,一定是我的酒还未醒。

    刘秀唇角微启,就在我期待会是什么样的答案从他嘴里逸出时,刘縯大步走了过來,大声嚷道:“丽华,我送你回家”

    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失望的垂下眼睑。

    “大哥”刘秀伸手拦住刘縯。

    刘縯当即翻脸:“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是你自己放弃在先”

    “大哥”刘秀镇静的打断他的话,“我马上就要走了,沒有别的意思,只想提醒一句多加留意李季文”

    “李轶那小子又怎么了”刘縯拂袖,高声,“他还不死心伯姬说了不愿嫁他,对他并不中意。他若敢再來纠缠,休怪我对他不留情面”

    “大哥”

    “行了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琢磨着怎么拿下父城吧。”刘縯显然沒把刘秀的话太当一回事,挥挥手拖着我走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的回旋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片断。以刘玄为首的绿林军,他们每个人都很想除掉刘縯这块绊脚石,我要怎么做才是阻止类似今日宴会上的事情再度发生呢

    到底该怎么做呢

    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紧随刘縯,做他的贴身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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