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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生离死别断人肠 6-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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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赌气的性子离开了棘阳,走的时候甚至拒绝了刘縯提供的辎车。其实倒也不是真的不接受,故意给自己的两条腿找罪受,只是一想到他们马上就要攻打宛城,军中辎重本就不充裕,能省还是省些吧。

    这本是我的一番好意,可我却偏学刘秀的作派,不说真话,还摆出一副“谁要你们施舍”的样子,把刘縯气得当场抓狂。结果临走那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刘縯两个当真在院子里动起了手。

    都说拳脚无眼,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别说刘縯皮厚肉糙,就是细皮嫩肉的刘秀,我也照揍不误。最后刘縯一个沒留神,挨了我一记回旋飞踢,身子倒飞出去两米,活活把潘氏c刘黄c刘元等女眷吓得个魂飞魄散。

    “姑娘,为什么我们不往南,反而要往北走”

    我走路早已成习惯,胭脂虽是奴婢,可一向不曾干粗活,从沒吃过这等苦头,一路上少不得唉声叹气。

    “你就那么急着回家”我停下脚步等她跟上,乜着眼轻笑,“你就不怕我大哥揭你皮了么”

    胭脂白了脸,哆嗦道:“姑娘莫吓奴婢,但凡大公子有责罚,还请姑娘代为求情些,免得奴婢多挨皮肉之苦。”

    我噗哧一笑,从她肩上将包袱卸下,随手背在身上:“走吧,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那里。”

    胭脂不敢让我背行李,争执了老半天终是抢不过我,只得苦着脸问:“姑娘到底是想去哪里虽说姑娘本事了得,可如今兵荒马乱,四处都有流民匪类,姑娘毕竟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我去小长安。”我幽然叹气,心里填充的尽是苦涩,“我答应过表姐,要带她回家”

    转念想到邓家已化为灰烬,就连祖上坟墓都被刨挖殆尽,当日若非我无能力将她的尸身带回新野,只怕如今她的骸骨也已惨遭,曝露荒野。

    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眼见天色阴沉下來,急忙催促胭脂:“快走快走能用跑的最好。”

    小长安其实是个村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和胭脂赶到村口的时候,天已擦黑,灰蒙蒙的头顶突然飘下一朵朵雪花。

    飘雪如絮,扯不断,理还乱。

    当夜借宿在一户农家,因家室简陋,沒有门庑,我和胭脂只得在猪圈边上的一间堆放杂物的房舍里挤了一宿。

    紧靠着猪圈的就是茅厕,这一晚不只是受冻,还得憋气,好容易撑到天亮,出门一看,我不禁傻了眼。

    当初把邓婵葬于草野,我就不是十分清楚地形,只是后來询问刘玄,方知为小长安。我原想小长安地方再大,我慢慢寻找,总能凭借记忆找到位置。可谁想天不助我,这一夜的好雪,竟是将天地方圆尽数染成白色。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我呵着气,双手拢在脸上,怅然若失。

    邓婵啊邓婵,你究竟在哪这可要我如何寻到你呢

    胭脂在风雪中抖抖瑟瑟,眼巴巴的等着我拿主意,可我眼下也沒了主张,只得硬着头皮说:“等雪稍歇,便是把这山头翻转过來,也要把表姐的坟头找到。”

    这句话说出來容易,做起來却是比登天还难。老天爷故意跟我为难,这雪下了三天两夜才算停住,沒等天放晴,胭脂却因为夜里受冻,浑身无力,发起烧來。

    这样拖拖拉拉一直过了四五天,胭脂的病情才稍见起色,然而天地银匝,积雪凝冰,即使穿了木屐也是一步三滑,别说找坟头,就是蹒跚走出村子也得费半天工夫。

    就在这日晨起,湿润的空气中漂浮了一层大雾,我见之大喜,胭脂不解的问我为什么反而高兴。我笑道:“大雾过后,必见阳光。这说明天将放晴,咱们且等着吧,过中午便可出门了。”

    两个人正说笑着,忽然听见前堂哗啦声响,这家男主人仓皇失色的跑了來,比手画脚:“快跑快跑官兵來了”

    胭脂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了起來,抓起包袱就要往外冲,我连忙拉住她,定神问道:“官兵又非是强盗,为何要逃”

    男主一拍大腿,懊丧道:“可不是连强盗也一块儿來了吗”不等我再追问,掉头就跑。

    胭脂慌道:“姑娘强盗固然可怕,官兵也不得不防啊”

    我点点头,当下拉着胭脂往外跑。适逢天寒地冻,大雾弥漫,出门只听哭喊声与兵刃敲击声互相掺杂,从四面八方涌來,却无法看清五米开外任何景物。

    胭脂大病初愈,一见这等状况,早吓得腿软无力,我咬紧牙拖着她在雪地里拼命往前走。沒等走上十步,就听咣当一声,一柄明晃晃的长刀破空挥落,砸在我俩脚边。

    胭脂吓得“啊”的声尖叫。

    长刀紧握在一只手上,手腕连着上臂,再往上的部分却是齐刷刷的被斩断了,断口处汩汩的流出鲜血,洒出的血迹犹如红梅般点点缀在雪里,触目惊心

    胭脂瞪着那只断臂,频频跳脚,尖叫声不断。

    我一把捂住她的唇,凶巴巴的说:“不想刀下枉死,最好闭嘴。”

    她也是个机灵人,虽事出突然被吓得不轻,到底还是懂得其中利害关系的,于是含泪点头,颤抖不已。

    我松开手,弯腰将长刀从那断臂的五指中掰下,转身塞进她的手中。她抖缩了一下,终是别别扭扭的把刀握在了手里,只是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刀拎在手上竟是抖若筛糠。

    “你会杀人吗”

    她吓得差点把刀丢掉:“奴奴婢不不”

    “那你会杀鸡吗”

    “会会”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狠下心肠,无视她眼中的惧意:“那你就只当自己是在杀鸡”

    我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很残忍,不只是在逼她面对最残酷的事,也是在逼自己做最残酷的事

    拖着胭脂踉踉跄跄的跑出百來米,厮杀声却是愈來愈厉害,耳边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呼喊,犹如修罗地狱。我暗自庆幸多亏这场大雾遮蔽,总算沒让胭脂亲眼目睹战乱的恐怖。

    好容易跑出村子,我才要松口气,突然前头毫无预兆的蹿出一辆辎车,拉车的牛显然受惊过度,竟是歪歪扭扭的朝我撞來。大雾中的能见度太低,等我看清是个什么东西撞过來时,只來得及把胭脂推开。

    牛犄角擦过我的肩胛,幸亏我肢体韧度极好,闪得够快,否则一定被那尖角戳个血窟窿。

    胭脂吓得哇哇大哭,连滚带爬的冲过來:“姑娘姑娘”也不知她哪來的胆量和力气,竟然举刀就往牛身上砍。

    有两道人影快速从车上跳了下來,一个扑向胭脂,抢下她手中的刀子,一个则扑向我。

    我躺在地上还沒爬起來,见人影扑至,顺势抬脚蹬腿,一脚踹在那人腰上,同时借力从地上跳了起來。

    那人“哎唷”一声,捂着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满脸痛苦的看向我:“是我啦。”

    我不及思考,顺嘴回他一句:“管你是谁”

    “阴姑娘,是我”抬手护住头脸,怕我再打他,“我是刘军。”

    “刘军”我终于醒悟过來,奔前两步,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刘军再往前一看,那辆辎车上坐满了男男女女,狭窄的平板牛车上居然挤了四个人。

    还都是些我熟悉的老面孔良婶c潘氏c刘兴c刘仲的妻子王氏。

    再回头,那个抢下胭脂手中长刀的人居然是良婶的大儿子刘安。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脑筋急转,惊愕不已,“不是说去宛城么”

    刘军道:“就是去宛城呢,结果半道儿遇到了伏击,碰上这样的大雾天,根本不知道咱们的人在哪儿,新兵又在哪儿,混打一气这牛惊了乱跑,我们迷路了。”

    “女子。”良婶在车上冲我招手,“你是不是也跟秀儿走散了上车挤挤吧,让刘安和刘军两个随车步行就是。”

    我心里一酸,敢情良婶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汉军了,于是婉转道:“良婶和两位嫂子若不介意,可否允我的丫鬟上车歇一歇,她病了还沒好,实在沒什么力气赶路。”

    胭脂抹泪道:“姑娘奴婢c奴婢能自己走”

    良婶是个老好人,不等潘氏和王氏答话,她已怜惜的招手:“上來吧,都上來,虽然人多,可挤一挤总好过走路。”

    我溜眼一看,算上胭脂,这辎车上已经挤了五个人,基本跟个沙丁鱼罐头沒区别。我是无论如何都挤不上去了,除非把潘氏或者王氏赶下车。

    “我随刘大哥c刘二哥走路就行。”我其实更担心这车严重超载,那头老黄牛已是白沫横飞,就怕想跑也跑不快。

    这会子可是在逃命,速度比什么都重要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无道理,牛车跑了半里路不到,车轮突然卡进了一个坑里,无论怎么使劲推拉,都沒法把车轮从坑里拔出來。

    正踌躇不决,忽听周围厮杀声起,竟是一股新朝官兵不知打哪儿冲了出來,雾色中无法得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我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手腕一抖,挽出一朵剑花,挺剑而上。以一敌众,我杀红了眼,使出浑身解数,刘军却突然在我身后闷哼一声。扭头一瞥,他半边身子从右肩到胸口竟给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浸染衣衫。

    我打了个寒噤,正要扑过去相救,他倏然抬起左手往后一指,凄厉的尖叫:“快救我娘”

    辎车上那堆女人早吓作一团,刘安手持劈柴的砍刀和三四名新兵混战在一起,明显处于下风,手忙脚乱之余身上已有不少地方挂彩。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辎车旁,三下五除二,连砍带劈,将准备爬上马车的几名新兵毫不留情的打下车架。这时已有不少骑兵围住辎车,不住的兜马绕着车子转起了圈子。

    “女子”良婶厉声长呼,“你走走得一个是一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手上动作稍一滞缓,背上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力迫得我往前扑出两步,险些摔倒。

    背上火烧似的疼,我來不及细想原由,便听一声惨叫,刘军口喷鲜血,砰然倒地。魂飞魄散间,就听见身后潘氏一声惨然高呼:“阴丽华求你”

    “娘娘”刘兴被潘氏抱着用力抛向我,我不敢大意,忙伸臂去接,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牵动的背上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刘兴不懂事的在我怀里踢腾挣扎,哭闹不止:“我要娘我要我娘”

    我闷哼一声,舌根下一股腥甜气息上涌,生生逼出一身冷汗。转眼间,有人抢上车去,良婶为了保护潘氏和王氏,与那人争执,竟被那人推下车去,一时马蹄奔过,活生生的在良婶身上轮番踩踏

    刘安大叫一声,睚眦尽裂,猱身扑上与人拼命,却是被飞來的七八枝竹箭钉在一棵枯死的树干上。

    “大嫂,我求你件事”我抱着刘兴左躲右闪,却听王氏突然凄声高喊,“我沒能替夫君生下一男半女,但求大嫂念在你我妯娌一场的份上,若是兴儿侥幸得救,便让他转于我做儿子吧”

    好半晌却不见潘氏回答,我暗叫不妙,匆匆一瞥,果然见她双手抓着一枝长矛,矛尖已沒入她的胸口,眼见不活。

    血丝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我依稀看到她凄婉而笑:“好兴儿一定会是你的儿”

    我潸然落泪,将哭闹不止的刘兴抱在怀里,杀开一条血路,冲到黄牛身旁。手起剑落,一剑将挂在牛身上的绳索砍断。

    那些新兵见我抢牛,纷纷围拢过來,我一鼓作气的带着刘兴跳上牛背。刘兴这会儿估计彻底吓呆了,频频尖叫哭泣,倒是不再挣扎。

    我咬牙憋住一口气,拿剑在牛股上轻轻一刺,疲惫不堪的老牛吃痛,踢腾着四蹄奔腾起來。颠簸震动我背上的伤口,我只觉得背上辣的有股热流淌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隐约间,耳边似乎传來胭脂凄厉的惨叫:“姑娘不要抛下奴婢”

    我挥手持剑架开一柄长矛,心虚手软的搂着刘兴不住发抖。

    对不起,胭脂我沒办法带你走你服软屈降吧,以你的身份新军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可是兴儿,我不能不带他走,以刘縯的叛逆行为,那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兴儿落在官兵手里,必死无疑。

    泪如雨下,我哽咽着紧紧抱住刘兴。

    驱牛冲开包围圈,我体力不支的瘫软下來,上身的重量压住了刘兴,他似有所觉,不舒服的在我怀里蠕动身体。过了许久,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止住了哭声,黑乎乎的小手摸上我的脸颊,稚声稚气的说:“姑姑别哭,姑姑别哭我把这个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小东西,一本正经的放到我手心里:“三叔说,想哭的时候看看这个,就又会笑了”

    泪眼朦胧的看着手心里的一只草编蜻蜓,我蓦地心里大痛,五指合拢,紧紧捏着草蜻蜓,失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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