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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1章 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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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氏刚从晕迷中醒来, 脑子还乱着,听到丫鬟这话, 更觉得脑子像是不够用似的,根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事儿,你说清楚点儿。”

    丫鬟清清嗓子道:“刚才外面来了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说梯子胡同的奶奶吃了有个什么郎中送去的药忽然肚子疼,不久就大出血昏过去了,请郎中来看, 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那边的奶奶能不能救得活还得看运气。大少爷一听就急了,拿着刀要去找郎中拼命, 伯爷着人拦住他,又叫人押了扶葛过来问话。扶葛说大少爷老早就在梯子胡同养了外室,外室已经有孕,估摸着五六个月了。伯爷气得要打死大少爷,大少爷手里拿着刀乱砍”

    毛氏圆瞪着双眼,瞧着丫鬟的嘴一张一合,可耳朵硬是什么都听不见, 脑袋里空茫茫一片, 乱无头绪, 而手指像是深秋枝头,被寒风吹动的枯叶,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忽然, 身子一歪,又一次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确实是走水了。

    三老爷魏剑啸提着腰带离开后,半点没闲着,专门往那些没人居住的院落去。

    魏府本就人少房子多,好几处院舍锁着门,或者只留一两人看管。今天宴客,下人们临时指派到厨房c花厅或者花园等紧要处帮忙,没人会想到平白无故地,魏剑啸会丧心病狂地挨个院落放火。

    内宅都是女人,见到起火先是傻眼,愣在那里尖叫几声才反应过来去提水灭火。可是不等这处灭完,另一处又燃起来。

    丫鬟婆子们四处穿梭着救火,根本忙不过来。

    而外院的小厮也没闲着,本来他们是伺候那些文人学子烹茶饮酒赋诗作画的,莫名其妙地来了个男子说魏璟养的外室不行了。

    魏璟急火火地要去找郎中算账,魏剑鸣怎可能因为个外室而让他抛开眼前的客人,便喝令小厮们拦着他。

    然后内院又传来消息,要人去请太医。

    正忙乱的时候,看到天空黑烟飘散,这才知道内宅起了火。

    但是因为有不少外来的女客,小厮们不敢贸然往内院闯,等得到魏剑鸣许可,火势已经蔓延开了。

    魏剑啸满意地看着四下奔跑惊慌失措的下人,拍拍袍边不当心沾上的尘土,迈着方步回到三房院。

    丫鬟识趣地沏上茶,又端了碟果子。

    魏剑啸浅浅啜几口,自內间翻腾出一把卖身契扔到院子里,“趁乱各自散了,想往哪去就往哪儿去,再玩就走不了了。”

    丫鬟们先是不信,犹豫片刻才一拥而上,寻到写着自己名字那份,赶紧回屋收拾包裹。

    这个空当陆氏也回来,神色平静地说:“老夫人急火攻心气血逆乱晕倒了两回,府医说很可能会中风,往后就瘫在床上说不出话了。”

    魏剑啸“呵呵”讥笑两声,“瘫得好,瘫得好。我还怕她一下子气死,看不到她儿孙的好前程了,哈哈,好,好!”笑过,又开口道:“我写了休书在你妆台上,你也走吧。屋里东西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拎起茶壶,给自己续半盏茶,捧在手里,低低地哼起不知在哪里听到的小调儿。

    陆氏默默地走进内室,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渐渐地声响就小了。

    却隐隐有血腥气传来。

    魏剑啸慢慢饮完杯中茶,进屋,瞧见陆氏穿着刚成亲时候的大红嫁衣,仰面躺在床上,手无力地垂在床边,腕间一条寸许长的伤口,有鲜血慢慢地渗出来,而床脚已积了一滩血,张牙舞爪地往四下蔓延着。

    魏剑啸伸手探一下她鼻端,气息若有似无,而肌肤倒仍是温的。他默默站了片刻,转身出去,从炕柜抽屉里掏出个纸包,将里面药粉倒进茶壶晃了晃,没用茶盅,直接对着茶壶嘴喝了大半壶,复回内室,躺在陆氏旁边,将毯子拉高,把自己与陆氏连头带脚蒙在里头。

    魏府真的是乱了

    这边毛氏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离不开人,那边秦夫人忙着指挥仆从灭火,宾客们见主人家都忙着,也不方便过去打招呼,识趣地带着下人离开。

    魏府的一些仆从也混在其中,逃了出去。

    门房看见有些人脸熟,可一来是跟着其他贵客身后,他不便阻拦,二来是法不责众,他也没必要得罪人。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

    秋声斋里,承影焦急地望着天上浓烟,担心地问:“就是贺个寿怎么起了火了,也不知会不会烧到咱们这边来?”

    泰阿仰头看了看,进屋找出把钥匙,将小门处的锁打开,“你去找斧头,咱们砍树。”

    “这不好吧?”承影挓挲着手,“都是祠堂的树,哪能随随便便地砍,而且就咱俩人砍不了几棵,根本没用。”

    “能砍几棵是几棵,这边迟早得平出一条路来,再说马上入秋了,砍了冬天烧柴。”

    承影没什么主见,都是听泰阿的,闻言便找来斧头跟锯子,从离墙近的树木开始砍。

    离魏府只有一巷之隔的杨府众人也瞧见了漫天黑烟。

    杨远山等有差事在身的都上衙了,大管家是个能主事的,怕火势蔓延下来累及杨府,一面召集了二十几个小厮提着水桶往魏府跑,另一面却找人喊官兵。

    直到半下午,火才算熄灭,整个魏府被烧得千疮百孔狼藉不堪,屋舍损坏了二十余间,人员倒是没伤亡,却偷偷跑了不少。

    魏剑鸣气得吩咐管家及管事婆子把各处人数核对一下,准备将偷跑之人报官按逃奴论处。

    名单呈上来,逃奴大都是三房院的人,还有几个来仪阁的。

    这些人,留在府里就是死!

    秦夫人有气无力地说:“算了,给他们一条生路吧。眼下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天色渐黑,魏府下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早早就睡下了,又因怕再度起火,园子里灯笼未点,不过月光倒挺亮,照着大地一片银白。

    杨娥自假山里探出头,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做贼似的溜回来仪阁。一整天,她在假山里没吃没喝,原以为惜芷会来接应她,岂止根本左等右等就是没来。好在,她臆想中毛氏会带着婆子来叉她的情形也没发生。

    大家好似将她遗忘了。

    杨娥又气又恼,也稍稍有点庆幸,进屋见桌上的点心,先在净房洗了手,忙不迭地吃了两块,等要喝茶时,发现茶壶是冷的,忙扬声唤人,“来人,倒茶!”

    连唤好几声,才有个小丫鬟满脸倦色地提着裙子跑来,“奶奶,什么事儿?”

    “别人都死哪儿去了,惜芷惜荷呢?”

    小丫鬟懵懵懂懂地说:“不是奶奶吩咐她们出门?半上午的时候她俩还有惜苹一道出去了,还吩咐我们好生看家。我本来是在屋里的,后来夫人身边的钱妈妈让去救火”

    杨娥情知不好,拉开妆台下抽屉一看,果然少了三张卖身契,这几年她攒下的近百两银子也被一扫而空。

    杨妡怒不可遏,若是搁在平常,早就大张旗鼓地命人找管家了,可眼下她刚做出为人不齿的丑事,生怕被拉去沉塘或者跪祠堂,只得忍气吞声,吩咐道:“往厨房要点饭菜过来。”

    小丫鬟迟疑着道:“钱妈妈说今儿不便生火,一顿不吃饿不死。”

    “夫人她们也没吃?”杨娥讥讽地问。

    “厨房就只把中午席面没吃的菜热了热给主子们送过去,再没动过火。”

    杨娥又是一阵恼,难道自己就不是主子,竟没人往这边送饭?可终是不敢闹腾,一边拿着碟子里的点心干噎了两块,一边心里纳罕: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按毛氏的脾气,早就急赤白脸地过来了,不可能这般沉得住气。

    会不会晕倒时候磕到脑子不好了?

    如果死掉就好了,或者变得神志不清,那么府里就没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她在假山里面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约莫就六七个人,还都是些上了年岁的。自己当时在暗处,又用裙子遮着脸,兴许没人看清自己的模样。

    杨娥所料不错,毛氏眼下神志还没清醒过来,没机会跟别人说,而连接又爆出魏璟养着外室以及宅子起火,当时在场的夫人太太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说。

    当然,她们都是有脑子的人,肯定不会当着主人的面说主家的丑事。

    可这并不代表她们不会在外面说。

    第二天,魏府这几件新鲜事儿就传遍了京都内外,其火热程度比昨天的大火还要热。

    杨府众人自然也听说了,张氏倒没什么,除去大吃一惊之外,再没多话。杨远桥却红涨着脸,非要拿着棍子要往魏府把杨娥杖毙。

    魏氏淡淡道:“这又何必,那府里又不是没人管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姓魏不姓杨。”话虽如此,声音里仍旧带着无限的悲凉。

    钱氏猜度着魏氏的意思,对杨远桥道:“桔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二叔先回去,切莫再让人瞧了咱家笑话。”

    杨远桥想想也是,现在外头传的都是魏府丑事,倘若自己贸然打上门,岂不是自己穿着干净鞋子往臭泥塘里踩,生生把龌龊事往自己身上扯。

    心中虽然仍不忿,却丢了棍子往书房喝闷酒去了。

    待他离开,魏氏立刻垮了脸,“那个孽障,我怎么就教养出这么个玩意儿,半点廉耻心都没有。以后真是没法出门见人了。”

    钱氏也觉得脸上无光,方才劝杨远桥时候说得轻巧,可杨娥正儿八经是杨家的姑娘,从杨家门里出来的,再怎么掰扯也掰扯不开。

    而且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质疑杨姵的品行,还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钱氏沉默片刻,强颜欢笑道:“也就这阵子传得厉害,过两个月就消停了。再者,咱家眼下就六姑娘尚未定亲,她年岁还小,等两年再议亲也不晚。”

    魏氏叹口气,再没说话。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府连着两件丑事还没消停,京都又有了新鲜事。

    翰林院门口突然贴出了一篇文章,题目为:三问彦章公子。

    大意是魏璟身为庶吉士要留馆当翰林,竟然养外室,养私生子,放任其家眷与叔父乱~伦,如此私德不堪之人如何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如何能参与史书编撰,又如何配在圣上面前应答?

    写文之人辞藻得体对仗工整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激昂之情,刚贴出就被传抄出去,张贴在各大茶馆酒楼甚至笔墨铺子门口。

    事情越闹越大,终于传到天启帝的耳朵里,天启帝问明真假,传了口谕,“褫去功名,永不录用。”

    魏璟头上戴了绿帽子,死了亲儿子,连功名前途也没了,而且连门都没法出,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只能闷在家里天天借酒消愁。

    若是喝醉了倒好,顶多吐得满身满地睡一觉就行,若是喝得半醉半醒,就摇晃着身子回到来仪阁,撕扯杨娥的衣裳。

    杨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正如同生活在地狱里。

    秦夫人神情一片淡然。

    事实上,自打听说毛氏晕倒的原因,知道了杨娥的丑事,秦夫人就非常冷静,既没有让她跪祠堂,也没有罚她抄经书,只把她关在来仪阁轻易不放出门,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探视她。

    每天除了厨房定时往里面送饭,就只有魏璟可以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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