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霍庸

    话音刚刚落地，门外便走进来了一个狮子般的男人。

    他头戴一顶纯金的发箍，上面镶着一只金蝉。姜黄色的头发和雄狮的鬃毛一样多，披散到肩上，蔚为壮观。刀砍斧削般方正的下巴留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络腮胡，胡子半黑半黄，更助威势。脸上的皱纹并不多，却深得像凿上去似的。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射出的精光，告诉你他是一个坚毅执着c城府深沉而且不容侵犯的人。遇上他的目光，会让你心里毛毛的。

    他面带朗笑，径直走进宴会厅，从舞姬当中横穿而过。那些原本正在跳舞的胡姬纷纷退避，恭恭敬敬地侍立两旁。男子走到台阶前，向霍亨跪拜行礼。

    “臣来迟，请吾王恕罪！”（车师语）

    霍亨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来。他面露惊惧，神色错愕，脸上的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他以为旁人没有注意，偷偷瞄了身旁的柯罗奇一眼。柯罗奇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故意避开了霍亨的目光。

    “叔c叔父请c请起。”

    霍亨受宠若惊地说道。也许是由于忙乱错愕，他用汉语回答了阶下之人。待来者起立之后，霍亨连忙向师傅介绍来者的身份。

    “班大c大人，这位是c是寡人的四c四王叔。叔父，这位c位是大汉c汉使节。”

    “在下霍庸。”

    霍庸向师傅行了一个标准的作揖礼。

    “在下班列。”

    霍庸一听师傅的大名，双眼里立即闪出点点精光。

    “久仰云峰剑大名，可惜一直无缘拜会。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霍庸说话时虽然声如洪钟，气势逼人，但却并不令人感到反感。也许是他生就的这一张狮子脸，让人觉得他本就应该这般说话。与师傅寒暄一番之后，霍庸便径直走向了那个空缺的席位。

    霍庸在我们对面落座之后，柯罗奇便唤宫女为其送上酒菜，同时命令乐师继续奏乐。伴随音乐缓缓响起，原本侍立两旁的舞姬开始重新围成一圈，翩翩起舞。

    我凑近师傅，压低声音问道：

    “师傅，这位四王爷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从来没听您或者何师兄c尤先生提起过？”

    师傅长髯一捋，双眉微皱道：

    “为师听说，此人乃是车师国先王最小的弟弟。当年——”师傅顿了顿，他虽然没有明指是哪一年，但我却心知肚明：师傅指的是定远侯归汉的那年，我父亲耿聘阵亡疆场的那年。“当年为师听从车师回来的将士说，车师先王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弟弟，与先王最亲。而这个十岁的小孩是嫡子，如果不是定远侯执意要选一个成年人来继承车师王位的话，那么车师王的宝座应该由这个十岁的小孩继承。从年龄上判断，当年将士们口中的十岁孩童，应该就是如今的这位四王爷。”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是霍亨却开口了：

    “王c王叔为国c国家殚精竭c竭虑，辛c辛苦了，侄儿请王c王叔满饮c饮此杯。”

    说完霍亨将案上的酒杯举了起来。

    “臣职责所在，岂敢言劳！”

    说着霍庸举起案上的铜壶，往杯中满斟了一杯。只不过，从铜壶里倒出来的并不是紫红的葡萄酒，而是白色的鲜奶。事后我才知道，霍庸生平滴酒不沾，与他那个终日醉醺醺的兄长和耽于酒色的侄子形成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霍庸放下手中的金杯之后，目光落在了宴会厅中正在起舞的舞姬身上。他的眉头旋即皱了起来：

    “柯大人，这些舞姬可是您安排的？”

    听霍庸的语气，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霍庸声音不大，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几个乐师c舞姬闻言竟然立即停了下来，场面一度尴尬。柯罗奇听到霍庸的话后，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是笑了，笑得虚伪如常。

    “嘻嘻嘻——不错，是老奴安排的，老奴想让汉使欣赏一下本国的音乐舞蹈。不知以四王爷之见，老奴是否安排失当呢？”

    柯罗奇这番话毫不退让，还搬出了大汉使团作为挡箭牌，说的滴水不漏。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却与霍庸针锋相对。明眼人一看便知，霍庸与柯罗奇水火不容。其实，在场的人无不发现，在霍庸说完话后，霍亨的脸红了一下。

    霍庸也笑了，虽然同样不真诚，但却并不虚伪造作，反而使人觉得坦然。

    “柯大人的一片苦心，相信班大人必然已经体会到了。不过，霍庸请班大人见谅：先王新崩，正值国丧期间，以车师法律，全国应严禁歌舞玩乐。”

    师傅闻言站了起来，向国王霍亨以及柯罗奇行礼。“柯大人一片苦心，末将心领。只不过——客随主便，”说着师傅又向霍庸欠身，“客随主便。”

    师傅“客随主便”四个字，将大汉使团择得清清楚楚。

    柯罗奇脸上笑意不减，他挥了挥手，乐师与舞姬便退了下去。

    “今晚是大汉使团的接风宴，既然歌舞不宜，不知四王爷有何高见呢？”

    柯罗奇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霍庸似乎早有准备，柯罗奇话音未落，霍庸不假思索地说道：

    “班大人是百战名将，又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大侠，这些音乐歌舞哪里入得了班大人的眼。不如将歌舞换成比武，不知班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错愕不已，不知这位四王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师傅向霍庸作了一揖，意思是客随主便。柯罗奇闻言，脸上露出了极端惊讶的表情：

    “哎呀呀呀，四王爷真是高见，老奴竟然想不到这一层，真是该死该死。但是，如今仓促间要去那儿找武士呢？”

    霍庸似乎听不到柯罗奇的话一样，他站起来对师傅说：

    “车师国地处偏远，不及中原人杰地灵，但在军中却也有那么几位武术好手，希望能为班大人表演些西域的搏击之术。见笑方家处，还望班大人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

    “臣的这个安排，不知吾王意下如何？”

    霍亨不知所措，只好说道：

    “一切听凭叔父安排。”

    霍庸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吩咐太监到殿外传唤武士。看样子，霍庸这次是有备而来。

    “这些武士虽然是车师国里数一数二好手，但是武艺粗浅之处，还望班大人指点赐教。”

    这时，从门外走进了五名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高过丈，膀阔腰圆，孔武有力。他们上身，露出了砧板一样厚的胸肌和树干般粗壮的双臂。跟在这五名武士身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五大三粗，又高又肥，活似一头直立的棕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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