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落石出（一）

    他直挺地躺着，闭着眼纹丝不动，可我就是知道他在假装熟睡，他是在生闷气，但我又能如何呢？既不能骗他，甚至连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佑笙,”正要说话，房门被人推开，孙碧华狼狈不已地跑进來，上身赤土色的外套有明显的水迹，她对我视若无睹，直接奔到佑笙面前，连声喊着：“佑笙，佑笙！”

    佑笙被她吓坏了，忙坐起身要拉她坐下，她喘着气摆手拒绝：“我我要马上回h市！”

    奇怪的看她，她刚才只是出去洗碗而已啊！怎么洗着洗着就要洗回h市去。

    孙碧华还要说什么？佑笙握了握她轻轻颤抖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转过脸交代我：“乔，你能出去一下吗？”

    他们始终是一家人，有些话不适合有我存在，这个我可以体谅的，点着头出门，关门的时候见孙碧华低着头小声说话，佑笙面朝着我这边，他脸色很苍白，搂着孙碧华轻抚着她后背。

    悄悄替他们关上门，是他们公司出问題吗？佑笙他爸妈都极为重视薛氏集团的，但像她这样失了分寸的慌乱我从未见过，她在我眼里向來都是女强人的姿态，貌似任何事情都能在她控制之内。

    排除了公司出状况，那么便是他爸的事情了，这样想着，却还是毫无头绪，罢了，到底也是别人的家事，何时轮到我这外人來品头论足呢？

    兀自笑笑，來到走廊的那边长椅上坐下，不知道他们还要说多久，我是先回去呢？还是继续等。

    刚才佑笙已经对我下逐客令了，理应我现在是该走的，却又怕孙碧华真的马上要走，到时候沒有人照顾他也是个问題啊！虽然可以请医护，可我不放心，也不能这样丢下他不管。

    叹了口气，决定留下以后，心情也放松下來了，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尧，才想着，手已经先一步行动了，看着尧更年轻的那张脸，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來，这是我好歹才逼着徐捷给发到我新买的手机里來的，电话终于被接听了，还沒等他说话，我先一口气喊他：“尧~这次动作好慢啊！我以为你沒空正准备挂了呢？”

    那边却不是我找的人，一个感性妩媚的女声低低地笑开：“你说对了，尧的确沒空，他正在洗澡呢？”

    是利孝遥：“你为什么接他电话，！”声音一时控制不住飚高了些，在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她对尧的占有欲时，我便对她无端的厌恶，尤其她现在还霸占着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如何能无动于衷。

    利孝遥又是一阵长长的笑声：“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现在我才是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不妨告诉你，我们甚至有了肌肤之亲，当然了，这种事情我不好启齿的，但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到肌肤之亲代表着什么吧！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就是趁尧不在接了这通电话，故意挑拨离间，意图削弱我们的信任。

    我跟着笑了：“随便你喜欢说什么？一句话，我相信尧！”是的，在她出口的当下我便想笑了，她想骗谁呢？尧是什么为人我又不是不清楚，他断不会作出这种事情來，这点毋庸置疑。

    她显然沒料到我是这种态度，怔了怔，不甘心地追问：“你不相信！”

    我依旧笑着：“我相信你是在说谎！”既然尧不在，我也不必跟她多费唇舌，正准备挂电话时，她又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告诉你了，还有，我们年底会完婚，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也会欢迎你的到來！”话音刚落，比我还快一步掐断信号。

    呵，她以为凭她片面之词我便会被忽悠到么，把手机放好，想着想着，突然火大起來。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跟我扯这样的谎很有意思，哈哈，结婚，真是笑话，现在都夜晚了还在做白日梦!

    虽然是否定她的话，但她目的却达成了，我的确有被她惹到，在我坐立难安的时候孙碧华从病房里出來，她见我还在沒有丝毫的意外，來到我面前却又别扭地转开脸，对着空气说话：“顾小乔，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陪着佑笙，我有些事情要办，要离开他一阵子！”

    确实是孙碧华风格啊！连拜托人都如此趾高气昂，我沒心情跟她计较，随口一句：“是佑笙他爸出事了吗？”

    貌似真戳中她的痛处，她脸色蓦地阴沉下去，猛地回头狠狠瞪着我看：“这不关你的事！”双手用力回握，似乎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我心情极为不爽，但偏偏事关佑笙，只得暗自调息怒火，起身去开门，她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这次却是软了语气：“谢谢你了，还有，上次我是冲动了点，不过希望你可以体谅身为父母的感受！”

    她是为之前的耳光致歉，但我沒听出她该有的内疚，也许在她潜意识里我活该欠揍的，脸上无端地升起火烧般的疼感，她每次扇人都用足了力气，深怕别人脸上印不完整她的掌模似的。

    我沒有回话，她脚步声终于响起來了，回头瞥一眼她寂寥的身影，她显然慌张得失去原有的分寸，脚步很凌乱，在她终于消失在我视线内时，我心头忽然浮上些许不能名状的感触。

    我想我是被利孝遥气疯了，居然光凭孙碧华一个落魄的背影就替她可怜起來，无端的，心情又浮躁不已。

    拧开门把进去，佑笙竟光着脚站在橱窗口吹风，柔顺的短发随着风起起落落，我走去病床边帮他拿鞋子，边心疼的开口：“你在干嘛呢？鞋都不穿！”

    來到他身侧蹲下，把鞋子递到他赤足前，他这才有了反应，低头安静地看我，不发一语。

    他眼底写满了悲愤，久久凝视着我，我站起來仰视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冰凉凉一片，哪有人的温度了：“佑笙。虽然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你的健康才刚有些起色，你断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佑笙嘴角勉强弯起，淡淡地开口问：“乔，你会原谅我吗？会原谅我们吗？”

    他的话叫我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呢？什么原不原谅！”见他眼神还是恍惚的，拉起他的手，轻语着：“你快穿好鞋子我就原谅你！”

    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忍心见他暗自神伤，何况十月底的沿海城市，地板多冷啊！忙顺着他的话答应，只盼他快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的笑意渐渐荒凉，兀自摇头：“乔，你太善良了，我不值得啊！”他侧身遥望天上皎洁的月亮，又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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