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悲悯

    所以，孙孝哲要如何，就让他如何吧！

    再说了，谅孙孝哲他自己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她明白，这一定又是安禄山的馊主意。

    安禄山用那一双已经变得细小的眼睛看了看众人，然后就要发号施令。这时段妃突然在他耳边附耳说话。

    敬中随即听到有人在骂：“这小娼妇又在作态！”

    他吃了一惊，竟然有人在这殿上，当着安皇帝在场如此骂人！这岂不是比自己先前无意间叹息，事态要严重百倍？但冷静地一看周围众人的反应，他这才明白了，没有人当面骂出来，不过确有其人，在心中暗暗骂人。

    敬中明白这是心觉所致，看来自己功力有所提高，以致达到了窥知他人腹中秘密的能力。尽管自己对翩然而至的心觉并不能得心应手运作自如，但偶或发生的这种灵妙，却仍是让自己激动不已。

    那是女人的声音，他马上就明白，这骂着的女人正是一国之母龚皇后。她这是在心里骂，别人听不出来，可以岂能瞒住敬中。

    “我靠，看来腹诽也是蛮可怕的事情咧！嘴上不说，心里嘀咕！”他暗暗感叹着，这一回自己小心多了，再不像先前随随便便就叹气出声。

    终于安禄山开口说了一件甚是重要的事，就连敬中也吃惊不小。

    原来先前段妃附耳，是让皇上趁着眼下家宴团聚的机会，饶恕了燕妃，让她出冷宫赴家宴。皇上以为段妃如此心肠，确是堪为后宫楷模，所以就特意当场公示。

    敬中这下子也纳闷了，为何先前就没听到段妃附耳之语，反而听到了皇后腹诽之词呢。

    再转念却也明白究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自己的心觉听感，往往都奔着坏事去呢。

    是啊，也确该如此。只有伤人之事，伤人之行，伤人之语，甚至伤人之念，是应该高度提防和戒备的呢。

    孙孝哲听到这，脸色有些难看，他为何不高兴反而如此呢？是因为他感觉不到段妃的仁慈和宽容，而以为她其实还是在玩儿他家母子，借此再行羞辱。

    安禄山让李猪儿陪着敬护卫一起去冷宫，好生接燕妃前来赴宴。敬中也正好待着嫌闷，这下子出殿，却也称心开怀。

    看着前头策马的李猪儿的背影，敬中突然莫名其妙起了一种伤感，也因而生出怜悯之心来。历史上只有李猪儿剖杀安禄山的记载，却没有李猪儿后来命运的文字载述，也许这么一个渺小的人，他的是死是活，不值得史家关注吧。

    揣想着他的未来悲剧命运，敬中眼下能够知道的，也就是他是可怜人一个，但自己又帮不上什么。这会儿竟然莫明其妙地想到了李商隐的一句诗：“东风无力百花残”。

    这么想着，心情就沉甸甸的哀矜的样子，敬中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悲天悯人。哎，在这乱世，可怜人太多，那句话用到这里就不适当，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是玩哲学，在实际生活中不能完全这么说呢。

    哎，悲天悯人也要适度，否则会染上抑郁症的，那就没得治了，现代社会都难治此病，更何况在唐代。敬中警告自己。

    他是有些诗人气质，当年也真的读了不少诗歌，光是抄写的唐诗宋词，就不下三四百首，还有对赋体也特别钟情，什么洛神赋c长门赋c别赋c闲情赋，也都读得滚瓜烂熟，哎哎，真是满肚子的文章呢。

    但是这一肚子文章平常没用也就老憋着。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唐朝，敬中知道他的一肚子诗文，应该不多久就会派上用场了。

    这时他明显感觉到李猪儿在放慢骑马速度。这是为何？难道说这太监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聊？或者就是这太监对自己甚是客气，礼让着呢。

    敬中也觉得，无论是从历史看，还是眼下现实看，这猪儿太监都是好人。所以自己也就跟他拱手施礼，然后并马齐行。

    敬中知道他有话说，果然不久李猪儿笑道：恭喜你啊敬护卫，敬中知道他说的是指御前护卫一职，就说往后还请李公公多多关照。

    接下来李猪儿又说，不知你表妹玉玲姑娘身体可否见好。敬中说今日忙着，还没见她呢。

    “敬护卫，看见你朱财兄弟了么？”

    敬中确实还想着朱财，不过李猪儿竟然会这样问，也让敬中惊诧不已。

    “李公公见过我朱财兄弟？”

    “昨晚皇上特别宣召你朱财兄弟进宫！所以”

    没等李猪儿说完，敬中却突然啊了一声，这是敬中罕见的沉不住气的一次。他根本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不知是凶是吉，甚是为朱财担心。

    可是李猪儿却噗哧一笑，即便是骑马，也不会忘记用一边袖子遮掩嘴儿，在这一点上就特别女性化。

    “敬护卫放心，你兄弟现在是走鸿运呢！他的推拿养生术让皇上称誉不已！虽说他在王府，可是皇上允许他进皇宫走动，随时给皇上做推拿。而且他再过半个时辰，还要进来教奴才猪儿学习推拿呢，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他说得敬中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甚是茫然，李猪儿就将他送进狱中之后发生的事的情况说了，说是晋王的孝心，这才推荐到了你朱财兄弟，也让皇上得意之余，让奴才向你兄弟学推拿之术，以便将来让奴才更好地侍候皇上。这一套内容说了一遍。

    至此，敬中才算是恍然大悟。

    然后过了一阵，快到冷宫时，李猪儿不再闲聊，转为正务，低语而又郑重其事说道，燕妃好厉害的娘娘，孙大帅就像她呢。敬中道：“多谢提醒！”

    监管冷宫的太监开了宫屋，里头传出一种不好闻的气息，绝对不是兰麝之气味，敬中不去揣想，看到屋子仅有一个女人，他就大体明白那女人的处境了。

    嫔妃遭贬确实是有些惨，他暗暗这么想。

    他自然明白那女人就是燕妃无疑。

    燕妃仿佛陷于迷雾之中，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像口井，屋里头东西乱丢，有几个玻璃碎片，像是花瓶摔破的，既不扫，也没人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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