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善意的谎言

    早早赶来的纯夏和陆勋，忙里忙外陪着莫苒各项检查，无心检查的莫苒脑子再次被梦境困扰。不仅是场景，更多的是那个声音在梦里的宣誓，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在暗示她什么，为什么非得是她呢在魂不守舍的检查完毕后，莫苒沉默着躺回了病床上，这倒是让纯夏和陆勋一脸担忧，听闻赶来的玫生一进病房便拿着听诊器检查着，莫苒依然一语不发。听诊完后，玫生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扶起莫苒，问道

    玫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莫苒摇摇头，双眼无神的盯着别处发呆，这可让三人犯难了。

    纯夏莫苒，你到底怎么了从今天早上检查到现在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勋玫生，要不让她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这个样子怎么放心

    玫生我去找下陈医生，检查单子还差什么

    纯夏血样检查单和胸腔

    玫生好，把其他单子和医疗卡给我吧，我拿到单子直接去找陈医生

    纯夏好

    纯夏将桌子上的检查单同医疗卡一并整理好，交到了玫生手里，他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莫苒，揪着一颗疑惑的心出了病房。玫生前脚刚走没多久，原本呆若木鸡的莫苒，突然慌张的下床穿鞋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纯夏和陆勋跟着紧张起来，边拉着莫苒，边问道

    陆勋怎么了莫苒

    莫苒我要出去

    纯夏小苒，你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里

    莫苒我要去找陈医生

    陆勋你坐好，我去帮你叫

    莫苒再次起身试图冲向门外，被陆勋一把抱住，她疯狂的挣扎着

    莫苒走开，我要去找医生，走开

    纯夏第一次看到神经恍惚，几乎发疯的莫苒，她吓到了，吓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纠缠在一起的陆勋和莫苒一个使劲抱着，一个使劲挣脱，起先还温柔说话的陆勋，此刻却因为担心挑起了他心底的怒火，他不再害怕因为用力而伤害到莫苒，他使劲将她按在了床上，低声怒吼道

    陆勋莫苒，你给我冷静点

    这声怒斥倒是把莫苒给吓回来了，顿了几秒，她才惊慌失措的看着按着自己手臂的陆勋和一旁害怕的纯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莫苒我，对不起

    陆勋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莫苒，纯夏冲上前拉着莫苒的双手

    纯夏你怎么了莫苒，刚刚吓到我了

    莫苒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心情好烦躁

    陆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下陈医生，让他过来看看

    莫苒不用了，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做了那么多检查，在医院待得郁闷才会心情烦躁的

    陆勋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没等莫苒接下来的拒接，陆勋已转身出了病房，纯夏坐在莫苒身旁，刚刚莫苒突然发疯的情景似乎还未散去，她紧紧抓着莫苒的手臂，手掌心紧张冒出的汗珠引起了莫苒的注意，她笑着拉开纯夏

    莫苒你握得那么紧干嘛，手心都出汗了

    纯夏没啥，我得看好你

    莫苒你还真把我当病人了

    纯夏对啊，你现在不是穿着病号服吗，当然是病人了

    莫苒翻了一记白眼那好，现在病人想吃葡萄了，家属能否满足啊

    纯夏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偏偏没有葡萄，为难的笑道

    纯夏吃苹果好不好

    莫苒我最讨厌吃苹果了，这是你们谁买的苹果，对我太不了解了

    纯夏那吃香梨

    莫苒不要，我就想吃葡萄当个病人都得不到满足，家属照顾不周，病人表示很生气

    劝说不行，看来只能放个大招了，纯夏立刻堵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轻轻摇晃莫苒的胳膊，撒娇道

    纯夏小苒，等你出院了我一定给你买好多葡萄，现在太阳那么大，你忍心让我白皙的皮肤被没有任何防晒工具的情况下，暴露于阳光底下吗，我以后还怎么试镜啊

    莫苒好好好，我输了好吧，不吃了不吃了

    纯夏得意的笑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莫苒那你陪我去找陆勋吧，我想问问陈医生我到底能不能出院

    纯夏好吧，我陪你去

    陈医生办公室外，不远处的莫苒看到陆勋同玫生出了办公室，可刚出门迈了几步，玫生搪塞陆勋先行离开，却心事重重折回来陈医生办公室。刚刚已喝水为由支走纯夏，直觉告诉莫苒，玫生和陈医生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正当想要上前一探究竟时，玫生和陈医生出了办公室，朝紧急通道走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医生助理，整理着病例。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莫苒悄悄跟在了两人身后。进入紧急通道前，玫生小心翼翼观察了四周，排除可疑，这才同陈医生打开门进了楼道，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和陈医生连下了3层楼道。跟在后面的莫苒，心里越来越慌张，她随后已几乎没有动静的方式，慢慢打开了紧急通道门，脱掉鞋子，一步一小心下了两层，蹲在角落，静静等待着两人的谈话。

    陈医生玫主任，这样做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玫生不会有人发现的

    陈医生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撒谎

    玫生为了病人

    陈医生可是家属有知情权，况且，病患又不是什么大病，为什么要隐瞒病因如果后面家属知道，跑来医院闹怎么办

    玫生我负责

    陈医生哎哟，玫主任，你这样大费周章到底用意何在啊，你让我告诉家属是因为颈椎压迫神经导致，可，患者明明是溺水导致昏迷的，当天从外省送来医院的时候，你不是也看了检查单吗

    玫生我知道，但是不能让我朋友知道，拜托你，也谢谢你刚刚的配合，家属那边应该已经相信了

    对话到这里，蹲在角落的莫苒算是听明白了，但此刻的心却被刀刺入办疼痛得无法吼叫和发泄，脑子不受控制回想起那天在剧组，水中挣扎的一幕幕，急促的呼吸，缺氧的痛苦，水倒入身体器官的刺辣，还有临近死亡前脑子瞬间的空白抽离，这一切仿佛还漂浮在四周。她起身，摇晃的身体像被抽走灵魂般，一步步往下走去。玫生还和陈医生小声讨论着对与错，争辩上略输一筹的陈医生无奈的从玫生身上挪开视线，余光扫到站在上方，沉默不语看着自己和玫生的莫苒。她光着脚丫，手里拧着拖鞋，整个身体像被架空般无神。陈医生拽了拽仍用自己观念劝说的玫生，玫生并未察觉，依旧滔滔不绝讲述着。莫苒湿润的双眼，充满着可怕的眼神，看得陈医生毛骨悚然，他使劲再次拽了拽玫生

    陈医生玫主任

    玫生这才停下阐述，顺着陈医生紧张慌乱的眼神看去，当愤怒的眼神中带着极度失望看着自己的莫苒印入眼前时，玫生竟一时语塞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当场拆穿的谎言，暂时停顿的大脑，堵在嗓子眼的解释，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莫苒指着玫生，从未有过的愤怒吞没了她平常的骄傲自信

    莫苒连你，也骗我

    玫生莫苒，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莫苒救我，骗我连病情也要靠说谎，你，到底有多少个谎言

    玫生试图靠近莫苒，看着她脏脏的脚丫，颤抖的身体，心如刀割般疼痛。莫苒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玫生

    莫苒别过来，你为什么要让陈医生说谎你觉得我心里承受能力特别差是吧，还是你觉得我根本就是精神有问题

    情绪越来越激动的莫苒，让玫生已经慌得不知所措，他每迈前一步，莫苒便往上退一步

    玫生别胡说，莫苒，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莫苒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被你其他谎言欺骗了

    愤怒的离场，带着绝望和伤痛，莫苒头也不回。一个“到此为止”刺痛了玫生，他傻傻的愣在原地，等他靠身旁陈医生提醒回过神来时，莫苒早已消失在楼梯间。刚走出紧急通道没多久，正面不远处急急忙忙拿着水杯跑来的纯夏，让莫苒强迫自己迅速收起了情绪，挂上一丝勉强的笑容，却忘了还光着的脚丫。跑到面前的纯夏顾不上喘息，责骂道

    纯夏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莫苒我，我刚刚找陈医生去了啊

    纯夏陈医生办公室在另外一边啊

    莫苒那个，陈医生在这边忙别的事情，我这不急着出院嘛

    纯夏你怎么不穿鞋子啊，脚怎么这么脏

    莫苒这才想起手里拧着的拖鞋，尴尬的笑着将鞋子仍在地上，脚丫子调皮的相互拍了拍灰尘，穿上了鞋子

    莫苒太热了

    纯夏胡来，回病房吧，陆勋还在到处找你呢

    莫苒我可以出院了吗

    纯夏拉着莫苒朝病房走去你去找陈医生没看到玫生吗

    莫苒没，我还没见到陈医生

    纯夏哦，陆勋刚刚已经和玫生一起问过陈医生了，医生是建议你再住院观察一天

    莫苒讽刺一笑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纯夏那倒没有，不过既然医生建议住院再观察一天，咱们就多住一天呗，反正你也没事情做啊

    莫苒没事做我也不住医院里，回到病房就收拾东西，立刻办理出院

    纯夏陆勋和玫生恐怕不会让吧

    莫苒我本来就已经好了，没问题了，如果我坚持，你站哪边

    纯夏必须是你啊

    莫苒那好，没人能拦得住我

    当玫生赶到莫苒病房时，空荡的房间，已换下来的病号服，床下不见莫苒的鞋子，只剩收拾的陆勋。见气喘吁吁跑来的玫生，陆勋依然没有好脸色

    陆勋找什么

    玫生莫苒呢

    陆勋回家了

    玫生胡闹，不是说好了让她再留院观察一天吗

    陆勋她坚持

    玫生冷笑道你就妥协了

    陆勋非逼不得已，我不会强迫她出院手续我留下办理，谢谢这几天的照顾

    宣兵夺主的话语，让玫生很是不爽，但此刻他不想与陆勋继续无意义的争辩，陆勋冷静的宣誓主权，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莫苒的伪装。回想刚刚在楼梯间那个痛苦绝望的莫苒，他不敢想象是怎样的意志，让她毫不破绽的瞒过了纯夏和陆勋。想到这，他心里一揪，越来越真实的伪装，意味着莫苒内心越来越称重的绝望和痛苦。窗外飘来一阵风，夏日里的风不像春天，丝丝轻柔带着绿草鲜花混合的香气；不像秋天，屡屡温和清凉，带着金黄色的稻谷香；更不像冬天，阵阵寒冷，带着洁白的雾气漂浮空中；它沉闷吹来，看似有力却带着懒洋洋的疲惫，摇晃的枝叶，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炎热，如同此刻玫生的心情般。

    回到家里的莫苒，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正如玫生所想的，她真的完美伪装了自己。纯夏买来平常爱吃的下酒菜，此刻两人已围坐在沙发上开始了两个女人间的小酌。啤酒的香味弥漫在空中，卤味不甘示弱的飘来更浓的味道，纯夏还和平常一样喜欢开酒后喝上一大口，莫苒依然保持着每口均匀分配的状态。

    纯夏我觉得你最近是不是因为被公司停职，压力太大了啊

    莫苒笑着摇摇头已经看开了，我该有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体验

    纯夏哈哈大笑道不是吧，你要体验没有工作的生活啊，我现在都在脑补你做饭，打扫卫生，洗厕所的样子了

    莫苒翻了一个白眼喂，有没有你这样的，我怎么就不可以做饭打扫卫生洗厕所啊，你为什么要笑，我的人设又不是工作机器人

    一口酒含在嘴里慢慢咽下，纯夏挑高眉笑道恩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的人设

    莫苒我真的在你们眼里，除了工作，其他都是一无是处的人吗

    纯夏你觉得呢我倒是停喜欢你们公司这次对你的处罚的，知道陆勋怎么说我的吗

    莫苒怎么说

    纯夏他说啊，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工作精神，我现在早成知名演员了

    莫苒他乱说

    纯夏点点头，吐槽道对啊，说的我好像不努力一样，他是不知道我这次为落水戏练习了多久，背后的心酸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莫苒一直忘记问的对了，你跟我们回来了，剧组那边怎么办，真的就放弃了

    纯夏还能怎么办，看导演的安排吧，毕竟是我自己退出了

    莫苒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你争取很久才得来的人生第一个特写镜头，要不是我

    纯夏噗呲笑道这么诚恳道歉，不错，生活体验对你来说还是有点改观的。

    莫苒唉，我就说你怎么老是偏移重点了凡事先关注重点，抓重点好吗

    纯夏不耐烦的一记白眼又来了，这不是在你公司，不逗你了，剧组那边联系我了，不会删除我戏份的，工资照样给，算我提前杀青

    莫苒我说你逗我好玩是吧，勾起我的负罪感

    纯夏rry啦我想组里也是看到我救小娜姐的份上吧，差点搭上我性命，他们还是很人道的

    纯夏提及救小娜的话题，耳边突然回荡着昏迷时纯夏床边细致叙述落水细节，之前醒来后总是想不起那段话，此刻竟然像录音回放般，清晰的袭来“你这次可是折磨死我了好不容易有特写镜头吧，我又辞演了，虽然后面戏份没我什么事了，也不知道导演会不会删除那段戏。要是删掉了，那就真的太可惜了，之前的努力也就不说了，重点是我好歹也救了小娜一条命呢。说到这个，你在岸上是没看到水中的我何等惨烈，腿抽筋，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还好我水性好只是呛了几口水，不然呐，我早就一命呜呼了”，被强制压迫着的情绪，此刻再一次强烈波动，舒展的眉头此时已拧着一起。纯夏继续讲述着水中戏份的不易，但莫苒早已听不到，脑子里不由的再次浮起水中挣扎的场景，看着纯夏身体沉入湖底的痛苦。颤抖的手紧紧抱住啤酒瓶，双腿用力夹住手臂，深怕忍不住，将先前好不容伪装的自己败露在纯夏面前。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勉强的笑容再多伪装一下似乎就会被纯夏看穿，她放下手中的酒，起身打断了认真描述的纯夏

    莫苒那个，我去下洗手间

    纯夏你这才喝多少啊，去吧去吧，赶紧的啊

    不敢多停留一秒，莫苒憋着情绪，冲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这百米冲刺的速度倒是让纯夏惊到了，她看着紧闭的卫生间，扔掉手中已空掉的酒瓶，朝着卫生间大声问道

    纯夏你是憋多久啦，体育考试的时候都没见你跑这么快过

    卫生间里的莫苒，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躲进了里面的浴室里，坐在浴缸边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伤痛、无助，找来浴巾，揉成一团，紧紧的捂住了嘴巴，绝望的小声怒吼宣泄

    莫苒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次次让我体验死亡，这次为什么不干脆带走我，让我醒来是想让我知道这次死亡的不一样吗我知道了，梦境转移到了现实里，推我入深渊，又拉我回平底，想要我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厅里的纯夏突然听到卫生间传来微弱的叫喊声，她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带着担心走到卫生间门前，拍了拍门，问道

    纯夏莫苒，我听到叫喊声了，你怎么了

    卫生间里传来莫苒明亮的回答没啥，我便秘

    纯夏安心的嘲笑道要不要送点工具给你啊

    莫苒走开，你这样影响我

    纯夏好好好，你慢慢来啊

    确认纯夏离开，莫苒深呼吸，强迫自己调整情绪，可是失败了，她双唇紧闭，默默忍受着不敢发泄的情绪。眼中一丝泪痕都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以前她还想着可以和玫生诉苦，可是如今的她不再相信玫生。虽然是善意的谎言，可就是因为谎言，让她看清了，玫生瞒着真实的病情是因为害怕她受刺激，这不就是证实了连玫生都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吗原本唯一的心里寄托，在今天全都瓦解，该如何承受接下来不知何时会发生的下一次死亡梦境，她真的已没有勇气再面对，一个念头悄然而至，可能这样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坚定念头后，莫苒眼里的恐惧渐渐消失不见，嘴角微微一笑，洗洗脸整理好自己，若无其事重新伪装自己出了卫生间，回到纯夏身边继续两人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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