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六章 为谁弃佛 为谁舍生？

    千梦山一如过去，幽静安宁，这里的人烟依然罕见，甚至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过。

    “曾经这里有个大柳庄，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楚天在走过一处杂草丛生的山路时，对身侧的陆雪凝如是道。他倒不是感伤，而是有些唏嘘，想当年的自己，还是贱如蝼蚁，可是转眼之间已是成为一方霸主。

    “岁月呀”

    他想找一句总结性的话，却思来想去，只有一声叹息。

    又是一路悠然前行，几人的脚步都不轻松，甚至略带沉重，这一次跟随在楚天身边的只有陆雪凝c暮雪c明月夜三人。

    几女的关系早已融治下来，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楚天的意料。

    女人确实是个难以捉摸的生物

    半个时辰后，一方幽蓝色，呈圆形环绕，哪怕在初夏都冒着森森寒气的水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千梦泽！

    “楚哥哥，神雪的衣冠冢就在那里。”暮雪适时的跨前一步，向他点出了一个方向。

    在几人的前方五十步，一座小小的，由普通青砖堆砌的山岗寂寞的立着，看上面残留的红烛油，以及整齐摆放着的几束野菊花，显然有人刚拜祭过。

    楚天怔怔的迈动着脚步，他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自责，千言万语凝噎在心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神雪，他有过同情，但真的无关爱情，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是当她真的离开了，心里又有一些说不出的痛！

    这一丝痛，楚天很清楚，不仅是对好朋友生命逝去的哀伤，而是有那么一丝遗憾。

    红尘中，我们到底是没能见最后一面呀

    “楚弟弟，你也不要太难过，神雪若有灵，一定会欣慰你还活着。”不知何时，陆雪凝已经蹲下身，依偎在楚天身侧，用自己的脸颊磨砂着他粗实的手掌：“你要振作，你是我们的希望呢。”

    “希望？”楚天突兀的苦笑，一颗颗豆大的眼泪从他眼角陨落：”你们见过这样的希望么？连最好的朋友，最敬的师尊都不能保全，你们见过这样的希望么？”

    “这终归不能怪你！”

    看着眼含关切，一脸坚持的暮雪，楚天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倒下。”

    “血的悲伤，只有用血的代价才能偿还！”

    “说的好啊，血的悲伤，只有用血的代价才能偿还！。”

    一道似金属，又似石头撞击的声音从千梦泽底幽幽响起，在这荒无人烟的千梦山，凭添了一分邪魅。

    与之同时，千梦泽的中心冒起一串串沸腾的大水泡，在明月夜c暮雪等女暗暗戒备的注视下，一位骑着高大石马，浑身由青铜和古石混合打造，左手拖着一柄闪烁着冷厉光泽春秋偃月刀的壮汉。

    “你是石！”楚天的声音微微震惊，又有少许的不确定。

    骑石马的大汉僵硬的抬了抬头，露出一张冷硬的石头脸，他两颗红红的眼珠一闪一亮，用意念组成一段声音：“石魅。曾经的仙城守陵将军，十几年前我们曾见过。”

    “你！你是当日从陵墓中走出的那一位十万石兵的统领？”

    楚天脸上现出一丝激动，一双眼睛却开始迷离，仿佛追溯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和暮雪初次见到十万石兵时的惊呼。

    而当时那一位骑着高大石马，比所有石兵都高一截头的石头壮汉，留给他们的影响是最深刻的。

    石魁对楚天还能记住他，微微的惊讶，不过很快这一丝惊讶就被哀伤取代，他僵硬机械的松开五指，一颗乳白色，拳头大小，刻着‘壁影’象形文的石头‘嗖’的一声弹到楚天身前。

    “这是大小姐留下的一段画幕，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可以将它给你。”

    “神雪！”

    楚天微微一怔，脑海中翩然浮现出白衣胜雪的神雪，犹在昨日的对着自己笑。

    这个多数时候沉默，却笑颜如花的冰雪女子，到底是永远得离开了他们。

    他将冰冷的壁影石握在手中，却没有马上开启，而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转而定定的看向石魁：“当年的阎摩叛变，还有多少兄弟活下来？如今又在那里？”

    石魁一愣，僵硬的青石脸上白光流转，仿佛在犹豫。

    片刻，他才苦涩的传出一段语音：“我们还活下五百个兄弟，不过状态都不佳，最后的一丝灵念都快要熄灭了，所以”

    “所以就不能跟随我一起战斗了么？”楚天蓦地厉喝，一时间竟然惊住了石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么？战灵，战灵，为战而生，为战而死，你们觉得自己是废物了，再跟随我只会拖累我？”

    说到这里，楚天的声音陡然冷厉：“可是我告诉你，你们既然是战士，就要死在战场上，我绝对不容许你们平庸的死去，而且我也没有抛弃朋友的习惯。”

    “朋友！”

    石魁巨大的石身一颤，僵硬的红眼流转出一丝惊愕。

    第一次他心中生出了一涓暖流，自己等人不过是一丝即将消失的残灵，蒙前任仙主霸君垂怜，以石身封印残灵，得以苟活，但是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到底只是一件工具，一件杀伐的工具。

    现在这一件工具锈蚀了，残缺了，毫无价值了，是该被主人抛弃了！

    可是楚天说什么？他说他们是朋友，他说他们这些连完整的人都算不上的残灵是朋友！

    “愿为仙主死战！”

    “愿为仙主死战！”

    “愿为仙主死战！”

    一具具石身残破，面带肃杀，手握狰狞石兵的战灵，不断的从千梦泽底跳出，以效忠的姿态跪拜在冰冷的湖泽上，朝楚天庄严行礼！

    滔天的长啸凝成巨大洪流，将整个千梦泽的云空都压成一片乌黑，铿镪有力，百折不饶的煞气，在这一刻，凝成一柄无坚不摧的战刀，直冲云霄。

    惊艳九天！

    整个天元的修者都惊动了！这种让他们内心本能恐惧臣服的煞气，竟然又出现了，而且比起十几年前，竟然有增无减！

    “难道一个他，真的可以让迟暮的仙王教焕发出新的生机？”

    寂寞苦寒的大漠上，一位面色枯瘦，浑身黝黑，披着一袭破烂月白袈裟的老和尚如是呢喃。

    他的一对干枯，无神的老眼，在这一刻亮起熠熠神辉：“世间没有两朵相似的花，不管你不是他？都值得我一空飞蛾扑火一次。”

    说完这一句话，这个奇怪的老僧已经转身，手合十字，双脚，在茫茫大漠上步步前行。

    他的身上亮着一个个灿烂的‘万’字，诸佛的金色法相，却在慢慢的变黑。

    弃佛死愿！

    这一刻的他竟然有放弃了佛，而不顾一切的转成愿力！

    以放弃成佛为念，换取心中的愿力，去做自己想做，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是为弃佛死愿。

    愿，是一种美好却带着剧毒的东西，尤其是佛的愿力，信念越是坚定，越是毒辣。

    它的极致，甚至连天道都要被侵蚀！

    回头转身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一空，这一刻，在北州，南州，亦有数道身影朝东洲走去。

    他们面上带着从容，带着不惧生死的解脱。

    如果连家国都没了，即使修到了长生又何用？

    楚天轻轻推开一道楠木雕刻的木门，甫一抬眼，就看到了天黎枯瘦枯瘦的面容，以及偌大的丹室内滚滚燃烧的黄金圣火，不由得苦笑：“你还真是个疯子，接连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窝在这炼丹室内，这样下去，也不怕你的老身板熬不住？”

    天黎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不停的挥舞着焦黑的两爪，在四周堆积如山的材料里拔弄着，时而捡出一颗千年赤精铜，时而捏碎一块蕴玄青玉，然后将满满的青粉洒在鼎炉中。

    他的所有动作都有条不絮，玩的行云流水，充满了艺术感。

    楚天也没有焦急，只是饶有兴致的观赏着，曾经他对炼器也很热爱，但是自从炼废了第一件宝物后，就彻底的绝了这一点心思了。

    后来看到暮雪炼丹玩的神乎其技，又有了一点想法，但是试验过几次，不是出废丹，就是出的丹药品质不纯，属于倒贴都没人要的货！

    所以到现在，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一个打手，一个为战而生的打手。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

    “你到我这儿来，是不是为了那些战灵？”

    天黎终于空闲了一会，转过头，凝重的看向楚天：“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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