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当空

    是夜，漆黑如墨的大山深处里，一位身穿麻衣，脚穿青靴的少年，正摇着手中的黄铜铃，少年面容稚嫩，年约十六，只是双目中却带着成人都少有的沉稳。

    少年叫楚天，从记事起，就跟着一位老道士学习各种奇怪的学问，至渐渐年长，他才知道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但愿这一趟赶尸，可以平安无事。”

    楚天看着阴深深的大山，心中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事情可以追溯在十天之前。

    那是一个雨夜，草庐之前多了一架驴车，两个黑衣人从驴车上抬下两具散发着恶臭的深红棺材。

    两个黑衣人身上沾满了雨水，奇怪的是两具深红棺材却一直保持着干燥，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依稀还能回忆起师尊楚问修看那两个黑衣人的神情，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厌恶，甚至有一种嗜血的杀意。

    当时，那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急忙丢下一大袋的银元，叽里呱啦的跟楚问修比划了半天。

    “倭寇！”

    躲在窗台之后的楚天，面色变的极为难看，这种奇怪的口音只有东瀛人会有。

    占据了东北三省，残杀我万万国人的倭寇！

    楚天心中戾气横生，飞快的转身，从榻上抽出一柄大刀，就要冲出去。

    屋内的楚问修耳朵一动，似是察觉到了楚天的存在，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的瞥了一眼窗台下的缝隙。

    就是这一眼，让楚天沸腾的血液开始冷切，大脑也开始清醒。

    自己的师尊何等了得，江湖人称三手神匠楚问修，会不如自己精明么？

    刹那之间，楚天就明白了自己师尊的用意，自己这一刀下去，死的不仅是两个倭寇，还有整个村庄的百姓！

    手中的长刀无力的滑落，落在地上，响起“咣当的”一声巨响。

    两个倭寇当下哇哇大叫，从背后解下一柄半人高的长枪，前头的刺刀在油灯下闪烁着幽幽的白光！

    “嗯哼，不过是老鼠路过，打翻了麻油灯，两位似乎太受惊了？”楚问修眯着眼，一脸不以为然。

    两个倭寇面面相觑，最后似乎有所顾忌，将手中的长枪缓缓下放，转而对楚问修上下比划了片刻，那意思楚天根本看不明白。

    但是楚问修是老江湖了，当下就点点头：“没问题，这笔单子我接了，两位现在可以走了。”说完恭恭敬敬的将两位倭寇请出了草庐。

    隐藏在黑暗中的楚天透过幽幽的月光，看着那远去的驴车，心中怨痛交加。

    日本人凶残狂暴，自占领东北三省以来，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到如今连湘西这块平静的土地都变的不再平静。

    “哎，你都看到了？”

    “是的，徒儿有一事不明，师父可以不杀他们，但是为什么要接倭寇的单子！”

    说到这里，楚天已经双目嗜血，浑然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教他养他的师尊。

    楚问修却是沉默不语，半响之后，转头看向两具古红棺木，谓然长叹：“徒儿，你知道这两具尸体的来历么？”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这笔单子？”楚天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仰着头怒视着楚问修。

    楚问修面色一苦，张嘴欲言，最后只有一声长叹：“将两具尸体送到承德，就当报答我养育你多年的恩情吧。”

    “你”

    还未待楚天说完，楚问修已经背过身子，那佝偻在身躯在油灯下愈发像一根枯竹。

    哎，师父啊，师父，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楚天回过神，幽幽一叹，虽然这趟单子，自己做的很不情愿，但是既然应下来了，就要确保无恙，不然对不起师尊。

    楚天摇着手中的黄铜铃，那巴掌大小的一对铃铛，在漆黑的月色下，反射出冷冷的黄光。

    随着少年手腕有规律的摇动，一缕缕凄冷似雪的铃音，从黄铜铃里轻轻的飘荡而出。

    而楚天身后的两尊清朝古尸，亦随着铃音，有节奏的蹦跳着，只是那惨白僵硬的面容，还有漆黑深绿的长爪，以及长满周身的红毛，都显示着这两具清朝古尸的不凡。

    若要细看，这两具古尸的血嘴还在有节奏的吞吐着，一团团浓厚的绿气，在两具古尸的口鼻之间，时而钻出，时而吸进。

    而两具古尸的双眼像蛤蟆一样在不停的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裂出来，眼皮上下抖动，似乎随时都会睁开。

    若不是他们眉心之上画着一道朱红色的符咒，时不时的荡漾出几缕红光，在空中弥漫成一团朱红色的淡雾，紧紧的包裹着古尸，无形之中，禁锢着古尸的暴动。

    只是这一切，楚天都没注意到，毕竟他的赶尸之术没有学到家，跟师尊三手神匠楚问修相比，不若萤火与日月。

    楚天一边摇着铜铃，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深山老林，邪魔鬼妖，时有出没，尤其是如今的民国，生灵涂炭，山河染血，无形之中，大量的怨气与阴气充斥天地间，早已滋生了许多妖魔鬼邪。

    “嗷呜”

    一声长啸让楚天心神一抖，定晴望去，见是上百米之外一处的峭壁上，一只半人高的大狼正在仰月长啸。

    “呼，还好”楚天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正待松一口气。

    不曾想就在这时，天空中皎白色的月亮突然被血红色蔓延，连带着楚天的视野也开始变的凄红。

    “不好！想不到今天竟然是千年一现的九阴连珠之日！”

    我说什么我的心就没平静过，原来我的直觉真的没有骗我！

    刷的一下，楚天的面色变得惨白，原本沉稳的身躯也开始颤抖，他从记事开始，就听师尊说了数次的九阴连珠！

    这是天地之间最为诡异的大变，一千年一个轮回，天空会出现弯月现血，九月当空。

    这个时候，世间的阴暗之力会变的异常浓郁，百鬼夜出，而最让楚天恐惧的是，还会引发尸变！

    “兹兹”

    像蛇信吞吐一样的声音让楚天毛骨悚然，还略显稚嫩的脸已经变的惨绿惨绿，心中豁然出现两个字。

    “尸变！”

    不及多想，楚天双腿一蹬，整个人像猎豹一样，跳起六尺之高。

    “轰！”

    巨大的气爆，直接将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楚天轰飞，“砰”的一声，甩出几十米，若不是落地之处是一处厚厚的泥泽，只怕楚天已成亡魂。

    “可恶，怎么这么强！”

    楚天感受着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使了使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挺不起身来。

    就在这时，两道血红色的身影跳入了他的视野，但见两只古尸身上的清官服早已崩裂，露出长满红色毛发的肉躯。

    那一团团又浓又长的尸毛，再配上狰狞恐怖的面容，让楚天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胡乱一抓，抠出一团污泥就往自己鼻口里塞。

    顿时一股恶臭冲进肺腑，险些让楚天晕厥了过去，若不是惊惧的神经在强行让他清醒，只怕真的会就此昏睡过去。

    两只古尸睁着阴邪的血眼，放射出诡异的红光，来回扫视着这一片地域，鼻口有意识一般的吞吐着，似乎在努力嗅着生灵的气息。

    楚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虽然口鼻之中，早已塞满了污泥，但是他不知道这两具古尸会不会有特别的能力发现他。

    毕竟，此刻的两只古尸，完全超越了以前自己见过的粽子！

    两只古尸，双脚离地，踩着深雾，似乎是没有闻到生人的味道，兹兹一声，开始转身，朝大山深处跳去。

    楚天的一颗心脏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不曾想整个世界突然一黯，变作无边的死寂，而苍穹之上的哪一轮血月迅速的开始分离。

    刹那之间，九轮弯月当空，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圆，变的更加血色森然。

    “天不予我！”

    楚天心中悲沧，自己的命格当真如此下贱？连上苍都要屡屡跟自己作对。

    只一个念头落定，九轮弯月已变作九轮血月，无穷的阴暗之气从九轮血月中溢出，顿时整个大山都笼罩在一片血幕之中。

    正转身离去的两只古尸，受血光一照，似乎定格了刹那，随即身躯一抖，身上的红毛直直的竖立起来，口鼻之中响起重重的闷雷声。

    “呜啊！”

    随着两声长啸，楚天感觉身下的大地都抖动了起来，还未从震撼中醒过来，就看到两道血红色的身影，正飞速的撞过来。

    “我命休矣！”

    楚天念头一起，就感受到有两股像大山一样重的巨力，压上了自己的肉身，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在耳畔响起，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极度昏迷。

    “啊呜，啊呜！”

    两只古尸抓着手中的血肉，兴奋的嚎叫起来，对着月光就开始疯狂的吞食起爪中的美事。

    只两个呼吸的时间，一团血肉已被吃的干干净净，两只古尸重新将目光落在楚天身上，血幽幽的眼眸里尽是浓浓的渴望。

    “呜啊”

    两只古尸兴奋的嚎叫一声后，举起四只大爪，爆射出一团血光，对着昏迷的楚天，就是疯狂的插了下去。

    不曾想，一插之下，只插了个空，入爪之处只是黏糊糊的污泥，并没有紧密鲜嫩的血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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