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遗忘一个人是一件长久的事情，若中途有人扰乱心智，必将延长这个时间段。

    沈冉不止一次听说关于篮球队的事情，有次是温静有意无意说出今天的比分情况，谁谁失了球被对方抢了去，谁在无人阻挡之下进了个三分球，吴莉姝也不止一次被温静拉去陪看篮球赛，就好像以前的温静和她，只不过角色相互转换了而已。

    同样的坚持，同样的目的，得到的确是不一样的回应。

    当温静打了鸡血似的跑进宿舍的时候，沈冉简直被吓呆了。

    “他跟我说话了！他跟我说话了！”温静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罗妙妙正在小憩被吵醒，不满地翻身起来，“谁，死人说话了？”

    “肯定是宋波呗，重要的事情请说三遍。”沈冉无奈地笑道。

    温静独自傻笑：“嘿嘿，其实重点不是说什么，而是他竟然记得我，我还以为他都不知道我是谁呢。”

    “嗯。”罗妙妙点点头，“但我好奇的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温静看着沈冉撇撇嘴，“我说了你可别放在心上，他问我怎么最近总看见我，却没看见你去，我说我喜欢看球赛。”

    罗妙妙噗嗤笑了出来，“温静，人要有点志气，他是帮别人问的，又没问你的情况，你瞎兴奋什么劲。”

    “我就开心了，我一整天都开心。”温静做出毫无所谓的样子。

    “莉姝，你当时也在吧，你说说到底什么情况？”罗妙妙换个人问。

    “其实也没什么。”吴莉姝淡淡的笑着，“我觉得宋波是早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温静兴头上来挡不住，猛地扑向吴莉姝，“哇，莉姝，你说话就是中听，我太喜欢你了。”

    罗妙妙惋惜地摇摇头，见沈冉在床上看着电脑毫无反应，丢了包饼干过去，她才受惊地回头。

    床下的两人已经抱成一团，沈冉后知后觉地笑笑，“温静，宋波一句话就把你沦陷了，以后的路还长着，你这样怎么抗战啊。”

    温静镇定下来想了想说：“那我就当做意外吧，不过今天我看他好像和女朋友闹矛盾了，那个杨柳林在赛场中途就走了，宋波也没追出去。”

    “那你的春天可是来了，好好把握吧。”罗妙妙接话。

    温静这回正经的说：“我不着急，莎士比亚说了，爱情是一种疯病，我就疯了，时间那么长，我在他面前多出现一次，他就会更加记住我。我如果不努力，什么证明也没有，什么人也得不到。”

    沈冉看着她脸上无比坚定的表情，充满对未知感情道路上的信心，相比自己曾经的感受，比她幸运太多，没有那些默默无闻的暗恋史，也没有孤身落寞的伤心事，两个人的心靠近了就在一起，多么简单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毫无所觉，现在才知道原来爱情如风，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学校的宽带在十二点准时断网，就算是在双十一这样的特殊日子也不例外，沈冉早就列好清单加入购物车，留着精力不停地测试手机的无线网速，一直刷到凌晨一点，全宿舍的人才相继睡下。

    第二天上早课，不少人打着哈欠在睡觉，老教授深知其中的隐情，倒是没发怒，温和着一张脸，对着下面数张无神迷茫的面孔，微笑着问：“说说昨晚上都抢到什么了，谁来分享一下经验？”

    一句话惹得无数人来了精神，大家左右互看相视一笑。

    老教授起了个头说：“听说某某服装截至早上的销售额已经破亿，那么我们来猜测一下它接下来的退货率会达到多少，你们在网上买的衣服有没有退货过的，而你们在服装类目上的消费又占了百分之几呢？以及对于网销这方面的理解”

    有人自发起来回答，侃侃而谈。

    沈冉在下面刷着手机，很好，有三个订单发货了。

    温静放下手机叹道：“好无聊啊，要不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啊。”沈冉正觉得时间没处打发，长达一个月在宿舍和图书馆之间潜伏，她快憋出病来了。

    “你下午确定没事？”罗妙妙问正在搜罗新上映电影的温静。

    “今天大家都有活动，篮球馆一个人也没有。”

    “我看你是想追人追到电影院吧。”罗妙妙用笔尖敲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你也太没出息了。”

    “嗯，看人还是看电影，你选择一个吧，不然我不去了。”沈冉开着玩笑逼她做决定。

    温静着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咱几个好久没出去了，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看个电影理所应当啊，别想那么多行不行。”

    “把莉姝也叫上吧，她下午也没课呢。”

    当四个人浩浩荡荡进电影院时，影片还差半小时才上映，是最近口碑不错的爱情片，休息区坐满了情侣档，她们只好到隔壁麦当劳找位置等待。

    沈冉要了一个甜筒，她喜欢在寒冷季节的室内吃冰饮，感受着身心外暖内凉的两极化。

    几个人一坐下就纷纷连无线，沈冉无聊地反复刷社交网站和朋友圈，全都是当日的实时新闻，有某某大学的男生闯女生宿舍表白被拒的，也有人网购发现黑幕□□被盗刷的，这些见闻已经毫无新意。

    倒是陈尘难得更新了条朋友圈，是不知道从哪儿拷贝来的笑话，意在表明光棍的辛酸。

    她无声地笑了笑，不作任何表态，点进他的相册，里面都是平凡记事，一张个人照都没有，倒是生活足迹遍布不少，有足球场地的远拍，脚边足球的近拍，也有游戏界面的截图，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分享。

    她看完这些，不知不觉想起另外一个人，换到他的地盘，竟然已经停止了一个月的更新，她差点就以为他将自己屏蔽了。这种在乎，慢慢地在生活点滴中渗透，你不察觉就不发现。

    再看看他们之间的消息，永远地停留在决定分手的那一刻。

    曾经每天交流地无比热络的两人，如今无话可说，默契地保持着不是恋人朋友也做不成的关系。

    这样的境地，其实是不好的，沈冉不想与曾经有过交集的任何人产生尴尬，她宁可两人之间吵一架决裂或者沟通复合，不过后两种情况她也觉得不太现实。一来她不是个吵架的料，顶多只能红着脸到脖子，这与她从小到大的性格有关，长辈教她待人要和煦，按捺住急性子，对双方都好。二来她不知道怎么与已经分开的人重新走到一起，那些情感上孑然一身的日子像距离横亘在那里，将彼此越拉越远。

    如果可以做成一般的朋友，或许更加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天，但以严文浩的性格来说，有这样的时间还不如多打几个球。

    沈冉讨厌自己时常有这样的思绪游离，如果将它说给罗妙妙听，她一定会痛心疾首地教育自己，说她婆婆妈妈做事不爽快。

    新电影全长一个多小时，冗长的剧情在前面做了很多铺垫，直让人想打瞌睡，不过精彩的往往在最后，结尾十五分钟才是亮点，解释了先前一些不清楚的疑点，结局圆满收尾。

    电影终究是电影，放在现实生活中每一个剧情都会被演练成各种版本，想让自己遵循完美的轨迹生活着，该有多么困难乏累。

    走出电影院步下台阶的时候，沈冉的手机毫无征兆地振动了下，有人问他：你在哪里？

    她没看抬头，下意识以为是陈尘那个无聊的人发的，滑开来一看，竟然是严文浩，瞬间就定在原地，挪不动双脚。

    沈冉想也没想如实回：和朋友看电影。

    他又问：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沈冉想不到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不管如何，她们几个人是打算回去了，于是说就快了。

    一路上，沈冉连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就想着他会不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楼下等着，不是重要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间通知她，在这样的日子里，难不成是来求和的？她甩甩脑袋，少做这样自作多情的猜测。

    大学城周边因为要修建地铁工程，目前最繁华的交通要道已经被封闭开挖，大车都沿着边线单行道开着，行人被迫走最上面的窄道，难免因施工队扬起的尘埃弄得灰头土脸。

    罗妙妙来时便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回去时坚持改路走，唯一干净便捷的就属工大内路了，穿过这个学校的东门，对接的就是她们宿舍附近的西门。

    这条路线并不远，大家都没意见，只不过沈冉一进这个学校，远远地就看见大操场那边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踢球。

    她条件反射性地想起陈尘，罗妙妙则早已伸长脖子在眺望了。

    温静来过这里一次，见罗妙妙显而易见的动作，立刻调侃起来，“你那个学弟既然没有女朋友，你怎么不追啊，我觉得跟你挺般配的。”

    沈冉心中一笑，跟我想的一样啊。

    绯闻往往不经意间传出来，传着传着也就被当真了，而当事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不过是往绯闻事迹上增添新的一笔色彩，罗妙妙无暇再做辩解，她回过头对她们说：“我是在给一个人探路，省得人到时候害羞。”

    “什么人？”温静和吴莉姝一头雾水。

    沈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远离足球场，往中心大路走去，她不经意间轻吁了一口气。

    路过篮球场地的时候，周边传来打球的声音，还有男生们对于进球的高呼声。

    大家边走边欣赏着风景，罗妙妙突然尖叫了一声，沈冉还没反应过来，抬头见一只篮球快速飞了出来，越过铁丝网，朝视线的中点飞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快，最终她两眼一黑，整个人被球扑摔到地上。

    怎么这么准，自己的头好像被砸晕了，沈冉眼冒金星，趴在地上木了好久，被好友扶起来时，见罗妙妙已经冲在前面朝一群人兴师问罪了。

    吴莉姝帮她揉着被击伤处，直问痛不痛。

    她轻轻揉着额前和鼻梁处，看着面前的那些人，心中无语问苍天。

    “你没事吧？”最高的那个人走过来问她，那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别被撞傻了吧，额看起来好像是傻了。”

    沈冉脸一红回嘴：“你才傻了。”

    江钦从后头跟上来，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嘿，我们上次见过，这么巧，我叫江钦。”

    他话才说完就被刘志成推开，后者舔着脸笑笑：“姐姐，对不住啊，误会一场。”

    温静在一旁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球技也太差了。”

    “就是说啊。”刘志成一副痛心的样子，拍着陈尘的肩膀对他说，“这就是足球运动员的使命啊，脚痒了手又不能使劲，错把篮球当成足球踢了。你说踢就踢吧，还伤及无辜，这下好了，以后还是好好呆足球场吧。”

    陈尘将他连人带球踢开，“去你的，闪开。”

    “你这样子还是别打球了，小猫小狗看见你都得躲起来。”沈冉说着不时揉一下还疼痛的脸部。

    陈尘一脸郁闷，她脑子是不是真坏了，听不出来刘志成才是罪魁祸首吗，自己倒是挺身而出被炮轰，躺着也中枪。

    罗妙妙笑着走回来打圆场，“陈尘，做事可要负责任啊，要是万一摔了个脑震荡，以后怎么办？”

    “我他妈”陈尘想骂又骂不出来，看了看沈冉的脸色，按捺住问，“真痛啊，要不我陪你上医院看看。”

    “别，不用了。”沈冉伸出另一只手挡在前面，那感觉好像下一刻他就会袭来一拳，“我觉得好多了，你还是好好的打球吧。”

    她警惕的样子，让陈尘有些挫败，他懊恼地抓抓头发，拎起一边的刘志成，朝他伸手要东西，“你车钥匙呢，不想死的赶紧拿来。”

    刘志成这回毫不拖沓，快速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陈尘接过来对她说：“你还能不能好好走路了，不行的话我带你回去。”

    温静拉拉沈冉的胳膊唤她，她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突然有种奇怪的交流，却没人告诉她来龙去脉。

    沈冉终于放下手，脸上估计有些脏乱，她用手指瞎抹着，有一处压一下有些疼，却好过最先的那种痛感。

    “没什么大事，不就是篮球嘛，都看什么呢，散了散了。”她摆摆手想要走，才起步脚下又一个踉跄，地上根本没什么东西，竟被空气甩了趔趄，真是怒了这样连续的洋相。

    “不会是头还晕吧。”罗妙妙上前对她说，“要不就让他送你吧，不然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沈冉坚持不肯，一个人先走了出去，今天的白天真是刺眼，无从遮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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