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白离用膳虽不是细嚼慢咽的那种，可那速度也是不快的，吃一点歇一会儿，才能够慢慢的吃完。

    于是，等她吃完那点的一桌子菜，再拎着给卻游与苏宁带的吃食和沉璧一起出临客居之时，已经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正是四月半的天气，微风吹得人正好，不冷不热的，让人有股子想要在微风之下好好睡一觉的。

    白离眯了眯漆黑的眸子，应景的打了个哈欠，与沉璧并肩走在回去的街道上，眼角沁出艳丽的水色都毫不自知，脑子里还在盘算这次要给卻游在那古琴上雕个什么花好。

    卻游随她学过不少乐器，学得最好的便是琴了，也素来最爱琴，这块建木本是九界上君唯一可登上古的那块建木的枝丫上取的一块，也放了不少年头了，上次给卻游用的是月灵花，这次用什么好呢。

    要不就，木槿吧，简单又好看。

    不行，她的东西上虽然喜欢用木槿花，可不代表卻游就和她一样喜欢木槿啊。

    白离虽是素来杀伐果决，可，在这小事方面反倒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卻游平日里喜欢什么花样，亦或是，给她刻个白虎，正好卻游的本体就是白虎一族。

    白离从不知道，昔年卻游学琴其实学得是最不好的，可是，当年她亲手将那架梧桐木的古琴给了他，于是，他弹的最多的，便是古琴了。

    此时的白离握着把扇子，一边走便有一下没有下的敲着手心，走神的很明显。

    沉璧在边上提着东西护着白离，时不时将那走神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的少年给拽着转个弯，最后在第三次转弯，差点走丢了之后，沉璧索性将人牵着走了。

    抓着那看着虽是修长如玉，握着却是不怎么大，沉璧偏头，唇角不自觉的泛出笑意来。

    他看着比之白离这一脸少年稚嫩的模样年长几岁，一看都像是个哥哥，带着自己傻弟弟出来走一走。

    没办法，白离这走神走的连眼珠子都没了神采，活脱脱的就是个傻子的模样。

    只是，两人在经过洛令街的时候，突然被几个侍从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沉璧护着白离已成了本能，见到有人当街拦人，顿时就将那还未回过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白离给拽到了身后，一脸的戒备。

    “唔，沉璧。”

    他想着要护着白离，却未想到白离却是步子不停的继续走着，顿时就一下子撞在了沉璧宽广的背上，撞得白离都是一个踉跄，捂着鼻子顷刻间就回过神了，疼的。

    “苏苏，怎么了，没事吧？”沉璧眸色一冷，止住那几个想要开口说话的人，回身将白离揽尽怀里，一点都不顾及的亲近担忧。

    “无事，等一就好了，这是怎么了？”白离揉了揉鼻梁，拧着眉头，偏了偏头，越过沉璧的目光，白离推开沉璧，看着那被沉璧挡住的几人，倒是没有露出戒备。

    不过是几个凡人，又不是她那煞人的爹娘，有什么好戒备的。

    “小人见过苏公子，沉公子，小人是季峥季大人家的家奴，我家大人在前面的宏骏馆里饮茶，恰巧听闻两位公子在此，故而想要邀两位过去坐一坐。”那几个侍卫模样里的人中，有个像是几个人老大的走出来了，先是抱拳给两人行了一礼，一派武人风范，但说起话来却是漂亮，圆滑的很。

    “季大人是哪个？”白离一脸的认真的听完了，夹着浅笑，让人瞧着便是如沐春风，然后如沐春风的问的那几人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天下士子敬仰的季峥季大人，三代老臣季大儒啊。

    这人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啊，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说不认识呢。

    侍卫黑着脸，差点都要以为这两人不是读书人了。

    “逗你们的，带路吧。”白离‘唰’的一声将扇子打开，半遮住那普通的下半张脸，唯独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似古井无波，此时却是带着连连笑意，狡黠如狐，仿佛是真的因逗弄了几人而开怀。

    “咳，别玩了，既然是季大人相请，那便请几位带路了，免得让季大人久等。”沉璧不忍直视的拽了一把白离，再次勾起一脸笑意，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一派温润玉玉，仿佛是偏偏浊世公子，却含了那不可忽视的谪仙风度。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人家季大儒？”然而，那谪仙一般的人物却是偷偷的传音给身边如沐春风的少年。

    “你不是也认识了吗，那你认识的时候，就是我认识的时候啊。”白离偏头，半隐在扇下的面容看不清，可那眸子却是眨了眨，十分的认真，仿若是真的说的是真话。

    “哦，原来你也不认得吗，那苏苏你答应了做什么？”沉璧看着那丝毫无歉疚的眸子，微微默了默，便又偏过头，不去看那眸色里骤然綻出狡黠的少年。

    平日里摆着一派长辈气度，还不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一股子的孩子气。

    “呵，你好意思说我，那什么劳子的季大儒你认识啊，不过一个凡人而已，去看看也没什么啊，反正回去也是无聊。”白离觉得，先不要自己决定花样好了，回去最好还是问一问卻游的好。

    毕竟那琴是给卻游的，卻游喜欢什么，她便刻什么好了。

    “你呀，唯恐天下不乱。”沉璧无奈的带着几许宠溺纵容，抬手将白离那一头浅浅挽着的长发揉了揉，差点给白离揉散了。

    那幅纵容的模样，估计白离下一刻要去灭世，沉璧都会拦住白离了然后自个儿上，免得白离背负因果，被天道记挂上。

    白离拿扇子遮住半张脸，本该是一派风流公子，世外高人的模样，却是顷刻间被沉璧一只大手给毁了，顿时不怎么开心的合了扇子扬手对着沉璧的手就是一下。

    沉璧明知躲过了说不定白离就得敲着她自己了，依旧笑着任由白离啪的将那白皙的手背都给打红了。

    “傻子，不知道躲啊，给我看看。”白离手上的扇子打到了人，力道又多重她还是知晓的，听见声音了，顿时一急，随手将扇子塞回袖子里，拽过沉璧的手就担心的看了看。

    还好，沉璧皮厚，只是有点红，未伤到筋骨，要真是个凡人啊，估摸着这会儿估计手骨都打折了。

    白离借着那宽大的袖角，将手微微掩住，掌心神力涌动，便将那突兀的一片红给抹去了。

    “若是我不给你打，你一不小心将自个儿给打了怎么办。”沉璧垂眸看了看方才白离握过的手，上头已经一点感觉的没有了，恢复如初。

    只余下那还未散去的温暖。

    是苏苏手心的温暖。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蠢的？”白离扬眉，一副沉璧要是敢点头，她就动手的凶悍模样。

    “怎么会，苏苏这么聪明，是我蠢了，是我忘记了。”沉璧摇摇头，看着自家苏苏那张扬倨傲的小模样，指尖再次动了动，却是没敢去再摸一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和的勾着唇角在一边赔罪。

    “哼。”白离一时不查，不自觉的流露出那三千年前在长枕宫，作为被沉璧一直宠着的小狐狸瑾苏是的傲娇来。

    跟在两人周围，为两人领路的几个侍卫听着这两人的话，微微抽了抽眼角，觉得这两人也不似他以往在大人那儿见过的那些个惊才艳绝的学子啊，怎么得大人如此重视。

    而运在皇宫陪着皇后赏花的兴齐此时却是突然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

    兴国国力强大，朝堂的部门之间的协调已经近乎完整，故而不必皇帝每日早朝，改为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日正好兴齐没事，记着清玄君说得不要去惹白离那一行人，便忍着没出宫。

    但他却不知，他自个儿没去，他那忠君爱国的季峥季大儒去了，还一早就在那洛令街守着就为将人堵住了。

    季峥订的厢房在宏骏馆的三楼靠窗的位置，将那边上的窗户打开，一眼便能够瞧见那京都的人来人往，盛世繁华。

    白离最喜欢窗边俯瞰众生的感觉，一进来，也不行礼，甚至是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自个儿利落的摸到窗边坐下了，都不用季峥招呼的。

    沉璧跟过去一起挨着白离坐下，将那多带的那份桂花糖给白离拿出来就着茶吃一些。

    “先生有平定天下之才，为何要偏安一隅？”大约是见过太多自恃有才，放诞不羁之辈，季峥看着白离与沉璧无礼，也不再如当初殿试之上一般的斥责，反倒是懒得绕弯子，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于这等聪慧之人而言，最好还是坦言的好，毕竟，他们看得太过通透，有时未必会喜欢与他人绕弯子。

    “苏瑾不过是一介江湖野人，可担不起季大人一声先生。”白离看清了那传说中的季大人，撇了撇嘴角。

    啧啧啧，这不是那日在殿试之上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有辱斯文的那老头吗？自个儿那日还给这老头续了五个月的命，可是没几天活头了，这老头不好好在家享受几天，还来找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她出仕为官？

    “先生今日可还记得当年习得一身学识的初衷是为何。”季峥素来受读书人敬重，被这么毫无诚意的一噎也是哽了哽，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打算谆谆善诱的慢慢来。

    “哦，当年读书啊，家中长辈提着剑在边上盯着，不认真就揍，后来读着读着就习惯了，最后不自觉的就过目不忘了，估计是我太过聪慧了吧。”白离被季峥很是有心计的问及也不隐瞒，摆上一派的哀怨，说得那是个哀婉心痛啊。

    “”未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猝不及防的又是一噎的季峥。

    难道你不应该是为了为家国效力，光耀门楣吗。

    还太过聪慧，这人要不要脸了，简直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傲骨啊。

    “先生，季某人今日也不转弯抹角了，敢问先生是为何不愿入仕？”季峥咬了咬牙，哆哆嗦嗦的又灌了口茶，觉得自个儿得减寿，但减寿了也的努力一把将人给忽悠会朝堂去啊。

    不然，那寿数岂不是白折了。

    他虽是古板，可却最是惜才之人，他活了一辈子，一生都是为了兴国，如今半只脚踏入棺材里了，也要为那年纪尚轻的君王打算了，他看得出来这人眉间虽是一派的亦正亦邪，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可才学及本性并不坏，甚至是，带了几许与世无争的旷达。

    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成为君王手里的剑的，他们本身并不眷恋权势财富，他们求得只是随心所欲，而君王能够给他们，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随心所欲，为君王撕开焦灼的局面。

    而且，这人有胆识，有本事，且不贪权，是最好的利刃。

    “季大人今日本就没有转弯抹角。”白离不答话，反倒又是开口道。

    气的季峥又是一个哆嗦，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坐不住，倒下去了。

    这人真是够了。

    “苏苏。”沉璧看着那季大人铁青的脸色，生怕人家下一刻就真的倒下去了，微微咳了声，权当提醒白离有些收敛。

    却见白离突然‘唰’的一声将那一直握在手里徒增风雅的扇子给打开了，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眸子还偷偷冲他眨了眨，一派狡黠。

    “咳咳咳”

    沉璧微微一失神，等回过神来，就已经见身边的少年突然开始捂着唇咳嗽了，那一脸苍白如雪，比之那脸色铁青的季峥更加的像是寿数将尽之人。

    沉璧跟着也是脸色，那压在心底的担忧几乎都成了本能，只是等微微一冷静下来，想起了方才白离给他的那个眼神，便猛地明白过来，这是白离在逗人家呢。

    罢了，既然苏苏要玩，便让她玩一玩也好。

    “胡闹，你是不是动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还有多久，两年，大夫说过，若是你忧思过重，便连两年时间都没有了，苏苏，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了，多留点时间陪陪我不成吗？”沉璧一把将人揽到怀里，手指都是颤抖着的自怀里摸出一张帕子，小心翼翼的給白离擦了擦那雪白的唇边的一抹艳丽，脸色也不比白离好多少，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连那带着颤抖的话都是吼的。

    吼完了还不着痕迹的嗅了嗅那帕子上的东西。

    不是血，居然是上古界岩浆果的汁液。

    岩浆果的汁液是红的，和血很像，且味道极好，想必是白离这吃货以前随身带了几颗。

    “我知道。”白离被沉璧拽的一个不稳，倒进沉璧的怀里，嗅着那满鼻子的茶花香，听着那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吼声，差点没绷住给笑了。

    可脸虽是僵着，可那身子却是诡异的抖了抖。

    “抱歉，凤歌寿数难长，怕是要让季大人失望了，沉璧，我们走吧，阿宝和阿宁还等着呢。”白离僵了僵唇角，应景的摆出一脸的苍白凄悲的脸色，唇边还有几丝艳丽血色，虚弱的任由沉璧扶着，摇摇晃晃的出了厢房。

    那相扶到老到老的模样，看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季峥一直等着白离与沉璧走了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少年苍白如雪的脸色，暗叹了一句天妒英才。

    －－－－－－题外话－－－－－－

    开头打算用打包，可是不确定古代有没有打包这个说话，话说，以前故人在饭馆子里带饭菜叫什么？

    感冒头痛，心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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