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承诺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秋日寒凉，枝头的绿叶渐渐变黄, 凋零落下。

    昔日热热闹闹的承乾宫如今变的冷冷清清，鲜少有人踏足。

    内室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即使窗户打开，也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瑾贵妃靠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 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手搭在锦缎绣花的被子上，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她的眼神看着窗外枝头的树叶，好似在看那即将凋落的叶子, 又好像透过那叶子在看其他什么。

    佟佳庶妃坐在旁边, 有些担忧的看着瑾贵妃，她端起桌上的药碗，劝慰道“姐姐, 你喝点药吧, 好歹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自从皇上夺了姐姐的权以后，姐姐便病倒了，几乎连床都下不了，只能靠着太医的药坚持着，也不知姐姐究竟做了什么，让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 姐姐都这样了, 皇上都不愿意来看她一眼, 而姐姐也是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

    瑾贵妃的眼神动了动，却不想喝药，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况且，如今皇上这样对自己，即使她能活下来，又能如何呢？被关在承乾宫里了此残生吗？那还不如让她去死，她是佟佳氏的格格，孝康章皇后的嫡亲侄女，她该是高高在上的，而不是如今这样苟延残喘。

    佟佳庶妃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碗递给素英“等姐姐愿意喝药的时候伺候姐姐喝下，我去去就回”说完便抚着素云的手走了出去。

    走出承乾宫，佟佳庶妃又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依旧华丽庄严的承乾宫，她却觉得这座宫殿是这么冰冷。佟佳庶妃身旁的素云有些疑惑的开口“小主，咱们去哪里？”

    佟佳庶妃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而缓缓的开口“咱们去乾清宫”姐姐的执念是皇上，既然皇上不愿意来看姐姐，那她只好去求皇上来看姐姐一眼了，毕竟不能让姐姐再这样下去了。

    乾清宫里，阵阵龙涎香气袭来。

    康熙正坐着批阅奏折，他看着手里佟国维上的请罪折子，随手放在了一边，瑾贵妃所做的事真的是踩在了他的底线上，给孝嘉皇后下药，让她慢慢虚弱而死，给昭贵妃下绝育药，让后宫不少妃嫔喝避子汤，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印象中温婉大方的表妹，如今无论佟佳氏一族说什么，他也不会再留情面了，现在瑾贵妃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承乾宫，已经是他最后留给她的情分了。

    康熙随手在一封请安折子上批了字，就看到梁九功从外边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为难，康熙的眉头微挑，就听到梁九功开口“皇上，佟佳庶妃求见”

    听到小佟佳氏求见，康熙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有些阴沉“不见，你去告诉她，乾清宫不是随便进的，让她回去”佟佳庶妃这个时候来，想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康熙如今真的不想见到佟佳氏一族的任何人。

    梁九功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外边去回复佟佳庶妃“庶妃，您回去吧，皇上不会见您的”

    佟佳庶妃脸上的希冀瞬间暗淡下来，但是她不想放弃，跪在了乾清宫门口“梁公公，你回去禀告皇上，婢妾真的有要事求见，若是皇上没时间，婢妾就在这里跪着，等着皇上”佟佳庶妃就这样跪在那里，背却挺的直直的。

    “小主，您这又是何必呢？皇上他说了让您回去”梁九功看着坚持长跪不起的佟佳庶妃，劝告着。见她不愿意起来，也只能回去禀告皇上。

    听到梁九功的回禀，康熙的面色微沉“她要跪就让她跪着吧”

    天色一点一点的昏暗了下来，乾清宫里也点燃了蜡烛，烛火微黄，照亮了整间宫殿。康熙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却瞥到了梁九功一脸为难的神情，康熙心中一动“佟佳氏还没有走？”

    “佟佳庶妃还在外边跪在，请求皇上见她一面”梁九功连忙回到。

    康熙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如今已经快进入冬日了，天色黑的越发的早，外边已经是一片漆黑，康熙叹了口气“罢了，让佟佳庶妃进来吧”

    跪了全身都没有感觉的佟佳庶妃听到梁九功说皇上愿意见自己了，连忙站了起来，结果已经麻木的双腿完全没有知觉，她身体晃了晃，向前倒去，幸亏她身边的素云机灵，伸手扶住了自己，她才免于摔倒。

    佟佳庶妃一瘸一拐的走进乾清宫，看到坐在上首的康熙，她面容微动，福身行礼“婢妾参见皇上”

    看着凄惨的佟佳庶妃，康熙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在她行礼的时候便让人扶住了她“免礼，坐吧”毕竟犯错的是她姐姐，他也不想苛责于她。

    佟佳庶妃并没有坐下。而是跪在了康熙面前“求皇上去见姐姐一面”

    康熙有些缓和的面色又阴沉了下来，他看着跪倒在地的佟佳庶妃“你求朕去看瑾贵妃，你可知道她犯的什么错？”

    佟佳庶妃福身“婢妾虽不知姐姐做错了什么，但是她如今已经快不行了，婢妾不敢请求皇上原谅她，只求皇上能去看她最后一眼”

    康熙面色不明，眼神莫测的看着俯身在地的小佟佳氏，沉吟不语，乾清宫的气氛渐渐紧张沉闷了起来。良久康熙才开口“起来吧，朕就如你所愿”

    佟佳庶妃惊喜的抬起头，她的面色已经苍白无色了，她庄重的福身“婢妾多谢皇上”

    康熙又将一叠纸扔在了佟佳庶妃面前“未免你心存芥蒂，你便看看佟佳氏都做了些什么吧”

    佟佳庶妃缓缓的拾起地上的写着东西的纸，那上边清晰的列着她姐姐这些年来做过的事，的确是罪大恶极，若非皇上如今还愿意留一起情面，恐怕姐姐如今该是在冷宫里待着了。佟佳庶妃一直以来挺直的背弯了这来，她放下手中的纸，向康熙叩首“佟佳氏一族愧对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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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偌大的承乾宫，好似一个冰冷的牢笼，将瑾贵妃锁在了里边，看着缓步而来的帝王，瑾贵妃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了一丝微笑，终日面无血色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皇上，你来了”

    康熙站在瑾贵妃的床前，俯视着这个病容憔悴，时日无多的枕边人“你要多谢你有一个好妹妹”

    瑾贵妃也不介意他冰冷的语气，微微笑着，有些惭愧的说道“慧珍是个好妹妹，臣妾却不是一个好姐姐”

    看着曾经妍姿艳质的表妹变成如今这样，康熙的心中也十分难过，但是想起她坐过的那些事，他的心又冷了下来“你如今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皇上如今很厌恶臣妾对不对？”瑾贵妃直视着康熙的眼神，她这一生从未像如今这样直视过眼前这个人，他是帝王，是她的夫君，但是她却从未有资格直视他。

    看到康熙不言不语，瑾贵妃也没有期盼她的回到，径直说道“臣妾刚进宫的时候，也不是满腹心计的，臣妾也曾单纯盼望过与你琴瑟和鸣，但是这是后宫啊，你是皇帝，你有那么多女人，元后，继后，惠妃，荣妃，宜妃，昭贵妃，乌雅氏，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而我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如果只是这样，臣妾也只是怨，还不会恨，但是，皇上你还记得臣妾小产的那个孩子吗？”

    听着瑾贵妃的话，康熙的面色也动摇了几分，瑾贵妃当初的确是温婉可人，她刚进宫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有一段恩爱的时光，但是毕竟后宫讲究雨露均沾，他不可能只喜欢瑾贵妃一个人，但是他自问对瑾贵妃还是不错的，顾忌着他们的血缘，他向来没有亏待过她，听到瑾贵妃提起那个孩子，康熙眼中也有一抹痛色。那是他第五个孩子，之前的承钴他们都没有立住，而那个孩子却是连生都没有生下来。

    瑾贵妃看着康熙面色的变化，又笑了“你还记得对不对，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因为臣妾年幼小产的，是后宫里的那些人，是她们害的臣妾，元后在你心中美好无暇，但是就是她在臣妾喝的安胎药中下的药，还有继后，若不是她邀臣妾去赏花，臣妾又怎么会被宫女撞倒，臣妾的孩子都是她们害的，臣妾又怎能不恨，那时候臣妾就懂了，你不争，别人就会把你的东西夺走”瑾贵妃又哭又笑，看着康熙。

    康熙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神情陌生的女人，心中有些发冷“所以你就学会了自己动手？”康熙真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那时他还年少，太医说是瑾贵妃被撞的那一下并不严重，但是她太年幼，身体不好，所以孩子没有保住，他便相信了，事后那个宫女也被杖毙了，但是孝嘉请瑾贵妃赏花，却是真的没有算计，因为那是他看瑾贵妃整日闷闷不乐，所以让她邀瑾贵妃出去的，那个宫女真的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她就这样害死了孝嘉。

    “对啊，臣妾恨啊，其实臣妾最恨的是你，但是臣妾爱你啊，所以臣妾只能恨后宫的人，臣妾想要的东西，臣妾只会自己去拿”瑾贵妃就这样看着康熙，眼神中满是爱意。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他是皇帝，自己不能再爱他，但是自小她就对这个表哥抱有不同的感觉，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爱他，根本改不了，放不下，只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她已经放下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康熙已经不想再听她扭曲的观念了，她已经无可救药了，康熙转身就想离开。

    瑾贵妃在身后大笑“哈哈哈，臣妾不可理喻，这宫里又有几个可以理喻的呢？你如今喜欢的昭贵妃，只要她是真心的爱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像臣妾一样的”

    康熙离开的脚步微顿，然后毫不迟疑的离开的承乾宫。

    瑾贵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初年幼的自己在佟府见到他的时候，她语笑盈盈的唤“表哥”

    康熙在承乾宫被瑾贵妃刺激了一番，他没想到元后也曾对后宫众人下过手，也没想到瑾贵妃会变成如今这样。他出了承乾宫，便径直往景仁宫而去，不得不说，瑾贵妃最后的那句话，让他心中不安。

    康熙并不让人通报，直接来到了景仁宫内室，看到在外窗下绣花的昭贵妃，康熙直接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舒窈看这天天气正好，便坐在窗边给澄安做衣服，形状已经出来了，现在只剩望衣服上绣花了，澄安不喜欢花花草草，舒窈便给他绣的是青竹，她的神识感应到康熙来了，但是他向来不让人通报，舒窈便只做不知，却没想到他一进来就抱住了自己。

    舒窈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得亏是自己知道他来了，心里有准备，不然被这样一抱，这针可不是要扎到手上了。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舒窈伸手像哄澄安一样，拍了拍康熙的背。她如今对于哄人这项工作是越来越在行了。

    康熙安静的抱了舒窈一会儿，抬头看她，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声音低沉“你如今就很好，不要变。”只要你不变，朕就一直对你好，后半句话就在嘴边，康熙却没有说出口。

    舒窈知道康熙今天是去见瑾贵妃，看来是在瑾贵妃那里受了刺激，难得见到这个样子的康熙，舒窈心中很是惊奇，不过她还是很有责任感的对康熙承诺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变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康熙即使是想让她变，她也变不了啊，不过她可是知道，康熙这个皇帝变的挺快了。

    康熙看着舒窈的眼睛，那双明亮清透眼睛中全是自己，眸光温柔而坚定，康熙低头吻了吻舒窈的眼睛“好，朕记住窈儿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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