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双烟直

    大夏军弓弩的最大作用就是要尽量压低敌人冲到垣墙边的人数，但他们若躲在毛毡后面，就有可能数百人一起冲到跟前。一旦让大量的敌人逼到垣墙之下，那时候弓弩手就会彻底丧失作用，单靠这道不甚牢固的垣墙，怕是没法扛住攻击的。而大夏军的数量又远远不如对手，肯定是没法抵挡源源不绝涌上来的蒙古军的，那样的话形势将会比第一日更加的危险。

    “要让他们冲到墙边，那可就完了！”

    虽然明知道可能无效，但弓弩手还是发箭射击！“射！”弩箭从飞出到射中只有不到一息的时间，但李云天心里这一息时间却变得好长！心里明知多半无效，却还是抱有“万一”的期待！

    “成吗？成吗？”

    那是多难受的一瞬间啊。

    就连山下铁木伦也凝神于这一刻！

    “噗，噗，噗”

    一部分弓箭被弹开，一部分挂在毛毡上，有一部分特别强劲的恰好射中毛毡的弱点，穿透了毛毡，但可以想见，穿透毛毡后的弩箭还能剩下多少杀伤力？一轮弓弩发射完毕后，蒙古军那边却根本无人落马。

    “哈哈哈－－－”山下铁木伦得意地狂笑了起来，城内大夏军心里却是一沉。

    “怎么办？”城内士兵都有些慌了。

    李云天眼中光芒一闪，叫道：“望空射！”

    上百名弓箭手迅速拉弓，在李云天的号令中仰天而射！强弩只能平射，这种仰射只能用弓箭。

    “嗤嗤嗤嗤嗤－－－－”

    飞箭射出垣墙之外，跟着呈抛物线落到毛毡后面。

    “砰砰砰－－－”

    一种冰雹打中木板铁板的声音不断传来。

    “对方用盾牌啊！”一听声音就知道蒙古人用盾牌防住了如雨飞箭。蒙古军的盾牌虽然不甚坚固，但是仰射的力道却远远比不上平射，还是能挡住这些羽箭的。蒙古人既准备好了盾牌。大夏军便很难打乱他们进军的步伐了。

    “可恶！可恶！”有些急躁的士兵已经开始怒吼，世间所有的战法都有破法，如果让大家慢慢想，有个时间准备，总能想到一个主意的。但现在哪里有时间？

    幸好，蒙古人因为要举着毛毡前进，没法走快。只是一步步地挪上来，还有一点儿缓冲的时间。可是随着那巨大软盾的不断逼近，所有人的心都在往下沉。

    李云天望着那毛毡发呆，一时半会他也毫无办法，“阿嚏。”李云天鼻子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什么东西？”掏出鼻尖的异物，原来是一块棉絮。应该是哪个士兵的棉衣被划破了。里边的棉絮飞了出来。扔掉棉絮，李云天又向前望去。

    再看到那十几支钉在毛毡上的羽箭，转头又看向飞向远处的棉絮，心头一动，对身旁一名骑兵都尉道：“调一营骑兵过来，准备出城！”

    那名骑兵都尉沉声问道：“要破釜沉舟吗？”

    “不是破釜沉舟，”李云天笑道：“是趁乱取胜！”又对身后一名亲卫道：“把我们燃灯用的黑火油搬过来！”

    亲卫还没明白过来。那名骑兵都尉却已经眼睛一亮，叫道：“妙啊！”便去调遣骑兵去了。

    很快弓箭手们都在李云天命令下绑了布条，从棉袍中扯出棉絮，塞了进去，然后蘸了黑火油，点燃了！

    垣墙之内，所有人眼睛都为之一亮－－－火箭！

    蒙古人都躲在毛毡后面，大夏军已经在垣墙后瞄准，他们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射！”李云天一声令下－－－百箭齐发！这些羽箭，不求穿透毛毡，只求钉在毛毡上。

    毛毡本来就容易着火，更何况箭头蘸饱了黑火油！羽箭与毛毡撞击的那一瞬间，黑火油溅在毛毡上登时起火！一块块巨大的软盾，没一会就烧成了一片片的火云！

    本来赖以为防御利器，忽然之间却变成了自杀自伤的可怕事物！“啊－－－”惊呼声从垣墙之外传来，同时还有战马的惊嘶，就算有些蒙古骑兵还定得住，战马也都被火惊吓到了！

    在一转眼间，蒙古军的前锋由志得意满变成仓皇慌乱！

    “弓弩手自由射击！骑兵准备出城！”李云天大声命令道！

    没有多余的废话，弓弩手早就瞄准了各自的目标，而垣门也马上打开，两百多名骑兵直冲下去！

    “杀！”因为毛毡已逼得很近，所以弓弩手只发射了两轮待骑兵冲出垣们后就停了下来，虽然只有两轮，但也对蒙古人造成了不少的伤亡，而且蒙古人本来就混乱的阵型就更加的混乱了，大夏骑兵冲出去后很快就插入到蒙古人的阵营中去了。

    骑兵奔入混乱的蒙古人中，见人就砍，“杀，杀！杀！”震天的喊杀声鼓荡得耳膜有些痛，蒙古人本来在毛毡着火之际就开始慌了，这时慌上又加怯，怯上又添乱！马蹄乱踏，不断有人落马！李云天本来只打算将这伙骑兵冲溃，但领队的都尉看到敌人越来越乱，自相践踏，干脆一勇无前，直赶着败兵杀到山下去！

    李云天一见，知道带队的都尉也是打老了仗的，干脆就随他去了，只是命令道：“步卒准备！出垣接应！”

    铁木伦在山下望见，气得跳脚，“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指挥！多亏了昨日他的炫水作秀，蒙古人士气正旺，山下众兵将又见主帅亲临阵前，都稳住了阵脚。

    “敢再退者！杀！”他两旁的一千名骑射一起放箭，将溃退的士兵射死！“给我冲上去！”

    死了一百多人后，那些往山下逃的士兵中有一部分掉转了马头，这就形成了一个漩涡一般的兵流，这个兵流很乱，却离铁木伦的主力尚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保证了蒙古军的主阵不被冲散，同时这混乱也成了大夏骑兵继续前进的阻力！

    领队的骑兵都尉望见，叹息一声，引兵弧形回冲，冲了回去。

    这一仗蒙古人又死伤了四百多人，超过一多半不是死于大夏军之手，而是被自己人射死c踩死，就军势而言更被大夏骑兵冲到了山下，形势比第一天尤糟！

    这日大破铁木伦的毛毡逆攻下山，虽未能彻底击垮铁木伦，却也再次使得山下蒙古军的士气再次低落下来－－－而且比第一次加倍的低落。

    又过了几天，步卒都尉对李云天道：“今天我瞧见蒙古人又派人去取水了。”

    “第三次了，我观察到蒙古人也都有些疲了，大概差不多了！准备狼烟吧！接下来就是蒙古人的末日了！”

    “是！”

    黄昏，枯荣城又起篝火，两道狼烟在夕色中冲天而起。

    铁木伦望见，笑了起来：“这帮兔崽子，连干柴草也没了，只能燃烧马粪了，看来他们灭亡之日不远了。”

    一名小部落酋长劝他还是小心为妙，“前两日敌人都是入夜才点火，而且是普通烟火，又是孤烟，如今忽然黄昏点火，又烧起了双烟，也许是在对什么人发什么信号，还是小心为妙。”

    另外一名小部落酋长却说：“这帮敌人发什么信号！给谁发信号？篝火烧早一些烧迟一些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之前他们烧的定是干柴，那干柴烧出来的是明火，烟就少，现在柴草用完了只能用马粪了，马粪烧出来烟就多，这点屁大的事，也值得大惊小怪？至于单烟双烟，他们想烧一个篝火就烧一个篝火，想烧两个就烧两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也是常理，又是在支持主将的主张，铁木伦笑道：“没错，山上贼势这么大，守御得又这么顽强，肯定是没有后路了，否则无法抵抗得这么厉害。他们是还有一些兵力，可是这些兵力都是步卒，我还巴不得他们也进这羊角沙漠呢，只要他们进了这沙漠，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铁木伦的个性并不是谨慎的人，但多年的作战经验却让他在办事的时候少犯错误。比如派人取水这件事情上，他的表现就仿佛他是一个天性谨慎的人。他一共派出了两千五百人前往易水河去取水，而留下了三千人继续包围枯荣城。

    他的这种分派，自有他的道理，尽管他内心确信，枯荣城里的骑兵已经是敌人最后的骑兵了，可是他仍然要以防万一，而有两千人以上的部队，铁木伦确信，无论是去取水还是留在枯荣城下，都有能力应对一切的变故。

    然而铁木伦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进入沙漠多日后的两千五百人，已经不是刚从赤峰城出发时养精蓄锐的两千五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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