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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金门寿院阳路短苦 道山陵园关闭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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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琅后半夜醒来,宿酒基本消解,感到口渴,见旁边的案几上有茶杯,打开杯盖,见有大半杯茶水,还是温乎乎的,便一下喝完,十分解渴。看了对面壁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四点。他看到歪在沙发上的绿娣,饱满的乳胸均匀起伏,睡态可掬,便拿起一条毯子,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他估计这位异国姑娘一定是守着他的,而且睡着不久,因为刚才喝的温茶可以证明。

    白琅关上灯,让绿娣静静的睡。自己坐到窗下的沙发上,在温馨的秋夜中享受思考。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种滥调无非就是讥笑人类思考的浅薄,其实人类所以为人类,就在于人能思考。尤其在处理关键问题上,必须认真的思考。

    现在白琅也的确处在他人生的转折处。自己已经有了女儿,觉得肩上的责任重了。女儿处在一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中,不用操心。他要思考的是怎样当好名符其实的父亲?父亲不只是一个名字,是动词。

    这时听得有轻轻的敲门声,倒是歪在沙发上的绿娣惊醒,起身去开门,见是艾教授。

    “绿娣,你辛苦了,我来晚了。”艾教授进门就表示歉意。

    “还是您辛苦!”绿娣让进了艾教授。

    白琅把南窗的大窗帘拉开,打开一扇窗,早晨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吃完早饭,三人离开了宾馆,在街上闲遛一会,发现有个像模像样的婚姻介绍所,绿娣提议进去看一会,她对中国的细节很感兴趣。

    婚介所里有个展板,写着温馨告示:有伴的男人或女人偶有情但可原谅的感情出轨,不必大加鞑伐。对婚姻有厌倦,不一定立即分手。相爱的人不必爱的死去活来。没有爱的婚姻不一定是糟糕的婚姻。

    德国民族是哲学民族,绿娣望着告示说:“这里很有哲学味啊!”绿娣用随身带的照相机,镜头对着展板。白琅微笑着点头。

    出了婚姻介绍所,白琅问艾教授,对展板上的几条提醒怎么看?

    艾教授认真的说:“这里有藏龙卧虎之才,几条提示很有见解,非庸才能想得到。就说‘相爱的人不必爱的死去活来’,告诫对爱的投入要有节制,疯狂的感情不能持久,这是被一再验证的。再说‘对婚姻有厌倦,不一定立即分手’,估计身在婚姻中的人,久了大都会有腻歪感,严重的是厌倦。审美疲劳么。但这种疲劳是可以调节的。‘偶有情但可原谅的感情出轨’,一定是心有旁骛但无实际行动,仅仅是感情出轨而非身体出轨,这的确不必大惊小怪。心中有情人的想象,在中青年中很普遍。”艾椿以过来人的资格解读着展板。

    “我不完全同意您的看法!”绿娣说。这时候来了几位上学的小学生,很大方的要同绿娣照相。绿娣把照相机递给白琅,很乐意的答应了小学生的要求。

    艾教授问小学生为什么要同外国姑娘合影?一位调皮的男孩说:“她长得很美,像动画片中的金发碧眼的精灵大姐姐。”

    小学生搅局,艾教授也忘了问绿娣她有什么不同的看法。转而问白琅:

    “听说你今天要离开去石头城参加一个画展?”艾教授问白琅。

    “我决定推迟两天,洗婴她们来了么。今天我很想带着女儿去我母亲那里,让老人家高兴。自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心情一直不太好。请您同洗婴说一下,她如果能同绿娣一起去,就更好了。”

    白琅拦了一辆的士,三人一会到了艾教授的家。

    “去您的家?”绿娣问白琅。

    “是的。你可以看到我的油画《乡镇》的原貌,《乡镇》寄托了我对故乡的深情。”

    艾教授向洗婴转述了白琅的要求,洗婴想了下说:“那就让女儿去吧,奶奶见了孙女,如果心情好,对身体也有好处。”

    “老人家一定高兴的。对孩子来说,这也是认宗归祖。我们常问,你从哪里来,你去哪里?我想对每个人来说,起码的应该明白,你的生命来自哪个父亲哪个母亲。你父亲和母亲又从哪里来?”就像易中天执着的去越南凉山,寻找先祖明朝凉山知府易先的踪迹。

    这句话触动了洗婴,因为这两天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同毋士禾去做dna。毋士禾因为一笔生意,还在外地。这会洗婴回国,她主要是为了女儿认父的事,自己的血缘问题并没有急着要去搞清楚,因为她觉得让已经不在这世上的那位父亲的灵魂安静是重要的。

    待到白琅屁颠屁颠的兴奋的带上女儿和绿娣离开后,洗婴说:

    “艾伯伯,我想请你陪同我见几个人。”

    “哪几个人?”

    洗婴回答要拜访的四位尊者是:“一个是大众娱乐城的乐经理,我十六岁去他那里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活,他是给我发第一份工资的人,而且是他答应我卖唱不卖身的老板,从没有对我使坏,而且实际上他保护了我,我真的很感谢他。一位是派出所的裴所长,我开的小理发店在他的辖区内,他因为每月到我那里理发就熟悉了,他的胡须像他的人一样,特钢强,他说市内能对付他胡子的理发师很难找到。后来我的小店里发生了血案,我吓破了胆,假如不是裴所长安慰保护,我可能要隔离审查,后来是他给我另找了个出租房,让我继续开理发店。但是因为那血案给我心里的阴影一时总是抹不去,我已没有多少热情重操旧业。后来我的跨国婚姻的办理,他也帮了不少忙。那时我对所长说,我该怎样来感谢你?他说,嫁到国外,很难再见到你,请你给我刮最后一次胡子吧。”

    “这两位应该去探望的。”

    “还有一位是秦根老师,我在他那里陪他三个多月,对我是温良谦让,没有一点非礼之想,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我言语不当,你同秦老师不会有误会。我想你们的误会早就消了。秦老师因为同他老伴妹妹的女儿谢晴结合,而有所谓的之说,但我不这么看,他同谢晴的结合不是苟且,是符合宪法婚姻法的。我陪伴他几个月的生活中,体会到秦根老师是个好人,决不是流言所传的那种轻佻。他是我人生中一位不能忘却的长者。”

    艾教授带着洗婴打的去了市郊的一所名为“夕阳美养老院”,院门两边有对联:

    金门寿山享晚景,华堂福海念党恩。

    真是不巧,秦根于前天离开了托老院,被他同谢晴所生的女儿秦谢接走,去女儿家过上一阵。在洗婴的要求下,院长打开了秦根所住的四楼一间十平米的房间。房间有烟味c少许的霉味。洗婴望着杂乱的房间,床上脏兮兮的被子,被子掀起一半,似乎人刚刚出被窝。艾教授去厕所解小手,见抽水马桶屎痕斑斑。

    毕竟是农村的托老院,条件简陋。而院外不远处,是个没人问的垃圾堆放地,院墙外是个废品收购站,脏乱无比,散发出阵阵气味。好在秦根只是暂时栖身在此,一捱拆迁后的新居建成,就可以搬离。

    艾教授打开一扇窗,因为上楼有点累,便在一张熟悉的太师椅上坐下,发出挚友重逢的太息声。这把太师椅还是前妻谢晴买下的,先前,每回艾椿拜访秦根,主人都会让客人太师椅。睹物思人,不胜感慨。

    托老院长是个少妇,颇有姿色,看得出人很麻利,虎虎有生气。让有朝气的年轻女人当托老院长是个不错的安排,调剂一下托老院的老衰的色调。她说:“秦先生是很不会整理自己的老人,平时穿的像个乞丐,他是县级退休,退休工资不少。应该找个老伴给他整理。秦先生脾气不太好,晚上很晚才睡,在桌上写些什么,人说他的文章写得好。到了第二天近中午才起身,他就不让清洁员进门打扫卫生,说是影响他睡觉。老人么,你对他的脾气只能忍让。他的烟瘾大,经常室内烟雾弥漫,我们劝他少吸,希望他多活几年。他这个级别的干部,能来我们这里,也是我们的缘分。”

    “院长,秦先生离开时有没有办离院手续?”艾教授问。

    “他同我们的签约期还没有到,这回是到女儿那里暂住一阵。他女儿看样子很能干,假如女儿对他好,我觉得秦先生不一定在我们这里。”院长说。

    “大多数老人喜欢在自己家养老,只是不明白他的房子拆迁以后,怎么到现在新居还没有盖好呢?秦先生已经赁房四次,因为人家看他衰老的样子,不敢让他住长住,房东总希望自己的房子是吉房。新房盖好后,他还是要搬回自己的房子。”艾椿说。

    “光有新房还不行吧,我对秦先生的女儿说,搬回新房后,给你爸找个家政,处得好的话不妨留在身边。”女院长说。

    洗婴见杂乱的桌上有个小铜人,她的眼一亮,这还是她当年从地摊上淘来的,看来秦老师一直留这小铜人在身边,真是情义人。不禁心头一热。

    “你们这里老人的衣服被子脏了,有人洗吗?”洗婴问。

    “有人洗的,要交点费用。”

    “院长,这床上的盖的和垫的被子,被套拆下后,给清洗一遍,要多少钱我先给。”

    “可以,我马上让洗涤组组长来一下。”

    一会洗涤组长来了,是个胖女人,四十多岁,两只胖胖的手红红的,她牵了个四五岁的女孩,说是她的孙女。她乐呵呵的,看来她对生活很满足,这是一个幸福的人,底层人中许多人,物质生活要求不高,但对自己的别人看来是艰苦的生活充满乐观,这样的劳动者值得尊敬。胖组长只要了一百元洗涤费,洗婴给加了五十元,对方千恩万谢。对小女孩说:“给阿姨唱个歌!”

    小女孩立即童声童气的唱:

    石榴花,开得旺,

    老板喝酒四娘唱,

    三娘坐着不起来,

    大娘趴在床上睡。

    艾椿一听这个儿歌有意思。

    “这是我们村里给村书记编的唱,村书记已经被抓走,他贪污犯法,有几个女人是公开的。”胖组长说完,牵着孙女,谢了洗婴下楼了。

    这个养老院之所以办的简陋,同那村书记的贪腐是否有关?让原本老病孤独的老人们在这脏乱的养老院残喘苟延。

    离开乡村养老院,洗婴扶着艾教授转向大众娱乐城,一路上上车下车,上楼下楼,洗婴都主动的扶着艾教授,虽然艾老头还不到需要别人扶着的衰老。这让艾教授享受着友情加亲情的愉悦。

    艾教授说:“我同秦老师早已没有了芥蒂,你来看秦老师很好,他回来后看到被子干干净净,一定很高兴。我们老年朋友间,不像年轻友人间常有往来,一般无事少有往来,主要是精力来不了。”

    这时洗婴的手机响了,接听后是女儿的声音:“妈妈,我们到了奶奶家,奶奶家的院子好大,好玩得很,有小狗,乌鸡,大白鹅,还有葡萄。”

    “那你好好玩吧。”关上手机,洗婴感慨地说:“也许是血缘关系,女儿同白琅见面才两天,两人就很热乎。”

    “你这次带女儿回国认亲拜祖是个时候,女儿的童年很需要父爱,你女儿的德国父亲催促你回国找女儿的生父,说明他是很爱女儿冯特一洗焸的。”

    大众娱乐城外部格局依旧,但内部已经完全翻新,更显豪华。里面的服务人员,洗婴一个都不认识了。洗婴要寻找的老板说是在家休养,现在的经理是老板的儿媳。女经理拨通了公公的电话,轻言细语的说了一会,放下电话后说:“我爸欢迎你们去家里。”

    老板的家在闹市区,看来还不是吞吐风云的大老板,大老板不会在空气质量差p2。5超标的闹市区安家。进了娱乐城老板的家,洗婴递上一篮鲜花和一提兜高档水果。但是老板已经不能站起来了,在轮椅上深深的欠了下臃肿的腰。艾教授见室内窗门紧闭,闻到室内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小洗,我得中风快三年了。我听说你去了德国,在那里安了家,很好。你在我这里干的时候,我就对别人说,小洗眉宇间不俗,以后会有好日子。我看人十有准头。”

    “很感谢老板那两年对我的关照。”

    “干我们这一行的,多有被外界妖魔化。同行内我的朋友中,其中还是的确有正派人,绝不使用未成年人,不强迫人干这干那。干娱乐这一行的,能干出名堂的,还真的要有德性的人来干。干垮塌了的,还是老板没有以人为本的品质。”

    这一番话使艾教授耳目一新,这是否是眼前的这位娱乐行业的老手的自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番话很有道理。不仅是娱乐行业,哪个行业和部门不是如此?高到国家主席,低到居委会主任这类芝麻官;大到跨国经营的大老板,小到小巷买卖的蚂蚱经理,能为百姓和历史肯定的,不都是人品好的人吗?

    艾教授见客厅宽大,足足有秦根在托老院寄住的房间六七个那么大,而且有足够的高度,住在这里没有天低地窄的压抑感。不像老百姓购买的商品房的高度局促,遇到天阴和雾霾或者不顺心的事,低矮的房舍就似乎格外压迫人。现在的商品房虽说国家标准是2。80米,但是被许多建筑商钻了政策的空子,为了压低成本,有意压缩高度,加上业主简装,实际高度不过二米六五左右。艾教授估计老板的住房是买地自建的。不足之处是落在闹市。艾椿感到有点晕眩,便直率的对老板旁边的女人说:“能不能把窗子打开一下?”

    老板笑说:“我这里按了lg空气净化器,这是行业领先的家用空气净化器产品,是‘一次性消费’放心产品。我各个房间都有台空气净化器,还有空气质量检测仪,光买这些东西就花去十多万,但这总比得了肺癌之类的绝症,花上几十万也治不好合算。但这东西有臭氧生成,要是窗门关闭久了,容易头疼胸闷。可见凡事两全其美很难啊!”

    “有条件的可以喝罐装净水,吃上无毒米面和果蔬,但是难以避开受污染的空气。普天之下,莫非p2。5。”艾椿感慨。

    “我这一生离不开城市,就像许多当官的离不开京城,明知京城空气不好。”

    客厅内有个金碧辉煌的神龛,内有站立在莲花宝座上的慈悲观音。神龛两边各有一个精致的镜框,右边是佛门极乐世界,中间端坐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左边是弘一大师李叔同的《开经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须解如来真实义。

    字虽非李叔同原作,但楷书写的还可以称之为书法。

    主人见艾教授目注神龛,便挪动轮椅,对着神笼:“艾先生,这字是我涂鸦的,这几年两条腿不能动了,手总不能再闲着,每天写写毛笔字,不至于枯坐着。这书法同佛法我觉得是相通的,都讲一个静,静心修炼。我们一家都是佛教徒,我是信奉无上妙法的。”

    “看来你是有体会的,心无旁骛,是学习中国书法的要诀。”艾教授的书瘾上来了。

    “艾先生,你是书法行家,你给毋士禾毋经理酒店挂的《洗手图》手书的配诗我还记得:‘洁物洗手更洗心,爱国健身尤健德’。句意好,字也写得潇洒。那时候我行动还自由。那时就想有一天能拜您学习书法。不意今日茅舍相逢,甚幸甚幸!”

    老板将“幸甚幸甚”说倒了,但老板这一番不酸不甜的热词涌上,艾教授不能不佩服老板是位有心人,竟记得《洗手图》的配联。这样的有心人和记忆力,怕是他发财的本事之一。

    “士禾是我的学生,他要我写不能不写。”艾椿谦和地说。

    “我同士禾关系也不错,我一直劝他信佛。毋经理这几年不太顺,老婆得精神分裂症,前一阵又陷进一桩命案,加上我行动不便,也久已没有见到他了。”

    客厅内的大挂钟已经敲响了十一点,洗婴站起来告辞。

    “用过午饭再走。”老板是诚意要留饭,但是洗婴坚辞。

    “老板的心意我领了,我想抓紧时间看位朋友,我明天打算就离开这里,陪小姑去北京一家德国公司,小姑想来中国工作。”

    “应该说恭敬不如从命,但是你远自德国回到祖国,并不忘抽时间来看我,我能不留顿饭吗?说的过去吗?洗婴你这一回去,还不知何时再到这个地方。艾教授也是不轻易上门的,哪能不对饮几杯老酒?”老板边说便转过身对一旁的中年女人,“你去酒店看下,订几个时鲜菜,让送到家里。昨天朋友送来的大螃蟹蒸煮几只。”

    老板笑说:“我们就在家随便吃,倒不是我行动不便,而是家里吃饭说话自在些。”

    老板如此诚意,客人只得留下。

    这时,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老板说:“孟嫂,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来了客人,在家吃。菜已经在酒店订了,你煮点饭,把螃蟹蒸出来就行。你父母还好吧?”

    “还好。”

    “不是明天回来的吗?”

    “父母让我早点回来的。”

    这个孟嫂,其脸形和身段,艾教授觉得似曾相识燕归来。

    “孟嫂是我请的家政,很能干的。说起来还得感谢我的朋友苟经理,是他介绍来的。”

    这一说,艾教授的记忆复苏,想起了苟经理的贴身保姆小孟,小孟家姐妹五人,没有兄弟。五朵金花个个能干,但父母还是有遗憾。这孟嫂或许是小孟的妹妹或姐姐,其脸型和生段可以作证,这个遗传大师真是太伟大。

    一桌丰富的菜,桌上放四瓶凯西莱茵白葡萄酒。围着吃的只有五人,两男三女。“今天是小范围的家庭便饭,我没有要我的家人和朋友作陪。我们今天喝德国产的葡萄酒,因为洗婴从德国来么。”

    洗婴不由得心动,老板是诚意待客。

    听老板介绍,艾教授才弄清楚,陪在老板身边的女人是他老婆的姨妹子。至于这姨妹子是否同苟经理身边的小孟有关联,此种场合不必多问。

    酒桌上有三种人,一种是沉默型的,始终言语不多,即使喝了很多的酒,也会很沉静。这类人性格大多内向。一种是兴奋型的,沾酒以后,就显得情绪化,话就比较多,但并不张狂。一种是狂人型的,随着酒量上升,便会手舞足滔,夸夸其谈,甚至闹事。这类酒人,性格外向,易怒。丈母娘挑女婿,不妨到酒场上物色,最好挑第二种类型的人。

    老板属于第二种类型。他的酒量看来是可以的,但因为中风,有所控制。

    酒到一半,老板的话盒子打开:“我糟糠妻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八十年代末,我们夫妇开始创业,太忙,就把八岁的女儿送到她外婆家,一岁和三岁的两个儿子,送到我农村的父母家。儿子都是到了上学的时候才接回来,同我们的感情已经疏远,好在长大后能够自立。他们不习惯常回家看看,我也不勉强他们回来。”

    “常回家看父母的不一定就是好。我的邻居三个儿子,每星期都带着媳妇孩子或父母家,星期天老两口忙着买菜和蒸煮炒,累得骨头散架。这实际上是啃老。孩子们自立生活,做个守法称职的公民,不给父母添麻烦,即使常年少有回家,也就算是孝顺。我们中国老人对子女的的过度关怀,我以为值得商榷。上星期我有位朋友,嚅嗫着找我借钱,原来他那三十多岁的儿子在外挥霍,欠下近十万债务,逼其卖房还债,老父忙着四处借钱。这种过度关怀实在要不得。还有一种老人,儿孙们好好的,但就是心里总放不下他们,担心着担心那,乃至吃睡不安,这也是过度关怀。老人么,应该心情淡泊,心少有牵连为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祸,无论祸福,鬼神管着,管那么多干啥呢?”

    “艾教授这话有道理。”老板的妻妹说。

    “对子女的过度关怀,势必会产生对子女过度要求,要他们向二十四孝中的孝子看齐,那怎么行呢?现在中国还提倡以孝治天下,德国人认为中国不应该回到过去。”洗婴说。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这骨肉之亲,有时真的难以放下。”老板端起半杯酒,同艾教授干杯,然后有点伤感的说,“这回洗婴回国,不忘来看我,撩起我一桩心事。这得从我为什么搞娱乐行业说起,起始我是为了寻找女儿办娱乐所的。女儿从小放在她姥姥家,长到七岁时跟姥爷赶乡下的庙会,不慎走失。本来我就打算接她回来上学的,因为一件生意推迟了去接我女儿,为这我懊悔一辈子,我的老伴也因为思女过度得癌症而亡。我估计走失的女儿以后有可能被送到娱乐场所,这样我就投资娱乐业,这娱乐业,各地是有联系的,而我是有心寻找女儿,同不少同行业老板都有联系。”

    酒桌上一片静默。

    “艾教授,我办娱乐业,坚持三不:不搞带色的,不搞行贿,不聘未成年人。其中两条同我女儿有关。记得洗婴当时到我这里,我没有答应聘她,因为她还没有满十八岁,记得当时她一再要求,说家中太困难,我是破例聘她的。而且我同前台领班关照,要照应好洗婴,总觉得她身上有我走失的女儿印记。”

    洗婴端起酒杯,神情温馨的向老板致意,一饮而尽。

    “要说娱乐行业没有一点背景,也是很难立足。我很庆幸,在一家作风正派的派出所管辖范围内,所长是市公安的先进个人,他也知道我的经营宗旨,给我不少正当支持,只是很遗憾,他在执行一项抓捕贩毒嫌疑人时,不幸中弹伤亡。为了纪念他,我让小儿子考警校,当了警察。让小儿子从业公安,也是为了要寻找我的女儿方便些。据我所知,我们这个行业中,各种形式被拐骗来的女孩占到十分之二。有时我梦中会见到含泪的女儿。”

    艾椿教授不能不佩服老板,他让儿子投身公安是为了纪念朋友,为了寻找女儿,不言自明也是为了家族行业。有了佩枪的儿子在,娱乐业就有了稳固的背景。

    “是哪位派出所长?”洗婴关切的问。当她得知这位牺牲的派出所长就是他要去看望的那位裴所长,不禁悲从中来。老板说,得知裴所长牺牲,辖区内几乎家家有人参加他的追悼会。

    “我能走的时候,每年都要去公墓祭扫裴所长的,他的墓地在公墓的松园,同我老伴在一个园区。那里有好几位民警因公牺牲安息在那。哎,现在的社会秩序还是多乱象,难怪许多人怀念开国领袖。”

    当晚,艾教授上网查了下资料,见华中科技大学陆家希先生有篇文章:

    报载,自新中国成立以来至2010年底,我国已有11440名公安民警因公牺牲。1981年至2010年,全国共有10414名公安民警因公牺牲,15。7万余人因公负伤。“十一五”期间,全国公安民警因公牺牲2182人,因公负伤15734人,平均不到一天就有1名民警因公牺牲,每3小时就有1名民警因公负伤。

    这里有一个值得特别思考的数字,即从新中国成立至1981年,全国因公牺牲的民警仅为926名,32年平均每年牺牲公安民警不到28人,而此后30年则是平均每年牺牲民警超过359人,接近每天牺牲一位公安民警。后30年牺牲的公安民警为前30年牺牲的公安民警的13倍。按常识,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已空前繁荣,gdp为30年前的多少倍我手中无数字,大概是几十倍吧,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现实却如此相反,今天的社会秩序如此地令人不满意。许多无法想像c无法理喻的怪现象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十分令人疑惑和担忧的。

    还是回到酒桌上。艾教授接过老板的话:“并不是说30年前十全十美,我并不“恋旧,但你不能不看到30年前那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雷锋到处可见的社会安定的局面,即使是在那乱哄哄的十年里,年轻美貌的姑娘大可放心的在深夜独行在陋巷辟野。现在人们食c衣c住c行都缺乏一种安全感,在街头巷尾,在住宅小区也要接受摄像头的监视等等,这说明了什么?这值得我们深深地思考c研究,并加速找到解决现实问题的办法。”

    酒桌上推心置腹的可不多,有一定程度的推心置腹为最宜,万不可推心置腹的一塌糊涂。在老板家的这场便宴,宾主都很尽兴。

    告别了娱乐业老板,回到家,见洗焸同绿娣没有回来。

    洗婴说:“我留意了老板的空气净化器,他两次强调是‘一次性消费’产品,可能里面的关键滤芯没有更换,那必须三四个月更换一次,德国销售公司是主动上门定期更换滤芯的。如果不更换,净化器就成了吸尘器。老板那房间的气味就是不怎样。

    “中国土豪脑子里少一点科学细胞。”艾椿说。

    一会,白琅的电话来了,艾教授把话筒交给洗婴。白琅说,他的老娘一定要留孙女在祖居之地住上一宿,接一接祖上的地气。然后是女儿的声音,她告诉妈妈,说乡间晚上的虫鸣很好听。接下来是绿娣的声音,她同嫂子聊了一会,洗婴便把话筒交给艾教授。

    绿娣对艾教授说:“艾,这里乡村的夜晚美得不可思议,这将是我一生中留下的深刻印象的生活。”异国情调加上她对画家白琅的崇拜,自然使她有最好的欣赏情志。

    室内只有艾椿与洗婴两个人。

    “你这趟回来,正是个时候,赶在白琅在家,父女这时相见为时不晚。我看父女俩并没有什么陌生感。”

    “只是没有见到秦先生,还有那位于我有恩的派出所长。我想明天去一趟公墓。”

    “我以为你还是要同毋经理见次面,而且我希望你再考虑,做一次dna吧。”

    洗婴离开德国的时候,对自己同毋士禾要不要做dna心存疑虑。但是回国以后,从白琅对女儿的爱怜以及为了寻找走失的女儿办娱乐行业的老板的爱女之情深,心有震动,对毋士禾认女的迫切有了进一步理解。

    第二天吃完早饭,艾教授就陪着洗婴去了公墓。洗婴父亲被人打死后,曾在殡仪馆存放一阵,希望能找到犯罪嫌疑人再安葬。那时母亲一贫如洗,也交不起殡仪馆的遗体寄存费,其实呢,她不必交这个费,因为遗体不是她送去的,但她曾经是劳改犯的家属,硬不起来。经公安局决定,一个月以后火化了,骨灰盒就放在母亲床底下。以后洗婴嫁到德国,方才寄钱回来,由母亲在公墓买了块墓地,使父亲入土为安。

    找到了父亲的墓地,面积小的可怜,不过一平米而已,墓碑也是普通的石料,这是中国典型的底层百姓墓地。洗婴摆上糕点苹果等祭品,点燃一炷香,然后跪倒磕了三个头。这块墓地比较低洼,下大雨的时候,肯定会积水。碑座上长满靑苔,洗婴取下一撮青苔,用纸包好,留为纪念。

    接下来找到了派出所裴所长的墓地,面积虽不大,但是墓碑比较宽绰豪华,碑料是汉白玉的。上面有几句诗,倒是引起了艾教授的注意:

    永远关闭了,

    我再也无法跨进一步,

    到这冰冷的石门后漫步和休憩。

    去寻觅你温熙的阳光,

    会心的微笑。

    洗婴虔诚的摆上水果等祭品,跪着行三个鞠躬礼。

    “伯伯,这诗写得好,所长的夫人是中学的语文教师。”

    “语文教师自有眼光。她借用了诗人穆旦的诗,恰当的表达了她的哀思。

    “在德国,墓园离居民小区不远,是休闲和静思的地方,每块墓地比这里的大的多。墓碑上大都有几句诗的。”

    “虽说死人不能同活人争地,但尽可能的应该把墓园当成园艺来搞,干净卫生还有艺术味,寄托了活人对逝者的缅怀。我去过江阴市的一所中学,在学校的旁边有所不大的烈士陵园,荒凉杂乱,学校为什么不发动学生打扫干净?后来学校扩大,烈士陵园属于校区内,听说将它搬迁走了。我要是校长的话,一定要留下烈士陵园的,这可是一本无字的好书,能供一代代学子阅读。活着的人,其实是可以同逝者沟通的。”

    正准备离开墓园,艾教授的手机响了,是毋士禾来的:“艾老师,我是士禾,昨天从上海回来的,晚上你可有事?我们聚一下吧!”

    “来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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