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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塞外之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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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赫驱动骏马,高云霭在车上朝她挥手,子蓠边挥手边强忍眼泪,虞赫头也不回道:“小妹保重!”子蓠望着卷起的轻尘,心中空落落的,养父母和兄长都走了,偌大一个京城里除了大姐妙语,再没有亲人了。柳歌抬头见乌云渐浓,对她说道:“主子,大雨要来了,咱们回城吧?”子蓠心中感伤,微微点点头就上了马车。她心想,当时来京城时是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走时却留下她们两个女孩儿在这里,越想越感伤,又忍不住垂下泪来。

    远处阵阵闷雷,空气闷热难当。子蓠倚靠在车壁上,兀自伤感,出了一身汗也不在意。约行了半里路,天空忽然两声霹雳,将马也惊吓到。马车停了下来,子蓠身子一震,挑起帘去看。

    只见一队人骑着马将他们围在中间,那些人个个生得高大粗犷,戴着皮帽,穿着一身窄袖胡服,配着马刀背着弓箭。子蓠当时心中一凛,想起在塞外看见的那些人。柳歌冲他们喝道:“这里面坐的是当今十公主,你们还不快快闪开!挡了公主大架,你们吃罪得起么!”那些人理也不理柳歌的话,仍旧目光傲视安然坐在马背上。柳歌急了,正欲到马车边跟子蓠说时,一个大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柳歌大叫道:“小姐快跑啊!”其余两个护卫见状,驾着马车就往前冲突。但是马车如何能跑得过单马,他们很快又给这些人围住。子蓠刚才一阵急促颠簸,腹部有些不适,但慢慢也缓了过来。

    “请公主大架!”车外一洪亮的声音说到。子蓠心想这些人不是一般劫匪,都是有备而来,眼下不能硬碰,只能看情况智取。于是她掀开帘子,走出去,那众人只见一个白玉般的美人儿下车,都不禁朝她看去。子蓠朝柳歌看了看,他正给人看得紧紧,其余两个侍卫和驾车的也给按住了。子蓠朗声问道:“你们谁是头儿?”这些人来自天山地区,只有一两个懂得汉语,懂得汉语的回她道:“我们头儿正等着你呢!你跟我们过来!”子蓠道:“我可以跟你们过去,只是你们要先把我的侍从放了。”那人笑道:“殿下,我们不是傻子,请你跟我们过来吧!”这些人说话粗声粗气,丝毫没有甚么礼节可言。子蓠更不多言,跟着他们走到几棵树下,那里已等着好几个人。看见她过来,当中一个走出两步,直盯着她看。子蓠心想那人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目,便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人穿着一身褐色窄袖袍服,把长发束到脑后,头上戴着好些银做的装饰物,身材魁梧,面色冷峻。待子蓠走到他跟前,他躬身向她问了个好,子蓠藐而视之。

    那人见子蓠非但不惧反有轻蔑之意,倒心生几分敬意。他对子蓠道:“我们本是受人之命来取公主性命的,但我们大汗听闻十公主天姿国色,举世无双,有意与公主结百年之好,因此便将这件杀人的坏事变成了提亲的好事。不知公主意下如何?”子蓠心想,这些人的打扮好眼熟,他说是受人之命来取我性命,那么那人必是向马虞两家发难的人,我今日纵是要死在这里,也不能不问清楚。子蓠因道:“是谁让你们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大汗敢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如若不敢,我仍不免一死,横竖是死,我又何必去受人侮辱。”那人听罢哈哈一笑,似看穿子蓠心事,说道:“只要公主与汗王结了亲事,自然会知道那人是谁,到时不仅公主要找他,我们汗王也不会放过一个队王妃不敬的人。”子蓠见问不出幕后指使者,又问:“你不敢说那人的名字,总不会也不敢告诉我你们大汗是哪位王吧?”那人又是一笑,说道:“天山脚下的准噶尔大汗就是,只要您答应这门亲事,您就是准噶尔汗妃了,我们都是您的下属。”柳歌及两个护卫在一旁听着,只见子蓠不慌不乱问话,不知她是何打算。子蓠冷笑一声,说道:“热河时也是你们这帮人吧?狼行帮。”那人一惊,随即笑道:“公主好记性,为了公主,我们可算损失惨重,幸好托着大汗的福,我才死里逃生。”他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仿佛杀死他十几个弟兄的大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子蓠这才确定那次遇险并非偶然,是有人暗中要谋害她的性命,才过了不到一年,这些人竟被再次雇用来找自己。那人见她沉思,唯恐时间长了有变,又问她道:“现在公主可想好了?是否愿同我们回准噶尔见大汗。”子蓠不答话,向那人走进两步,那人大喜,遂松懈下来。岂知子蓠忽抽出他腰间所配之刀,那人一惊,其余人立刻围了上来,那人大喝下属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子蓠将刀指着那人,厉声说道:“你道你现在是在准噶尔么?你现在在大清国!”那人略一诧异,随即脸上浮出不屑笑容,说道:“大清国怎么了?迟早是准噶尔大汗的!公主,我刚才忘了告诉你,大汗还说道,如若公主不答允这门亲事,那只好玉碎兰摧了。你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儿想想,您想想,他已经这么大了,再有几个月你就能见着他的样子,你不想见见他么?大汗说了,只要你愿意同他结亲,他会待这孩子如自己的一般,你只管放心。”那人循循引诱,柳歌又急又无奈。

    子蓠紧握那刀,自她被封为公主至今,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公主,然而此刻却深深记得自己是大清的公主,康熙皇帝的女儿。她心想自己遇险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这份好运到今日就该用完了,心中纵是有恋生的念头,但也抵不过一个勇字。刚才的马车颠簸已让她腹部难受,此刻怒火攻心,气血紊乱,肚子一阵闷痛起来。她额头渗着豆大汗珠,神色傲然道:“你们打错算盘了,区区阴谋能瞒得过我么?”那人一惊,冷冷道:“大汗真心要与公主结好,并没有甚么阴谋。”头顶闷雷阵阵,乌云密布,马上一场大雨来到。子蓠笑道:“他真心要与我结好?笑话!他不过是想借我来侮辱我皇父和国家,大清的公主,怀着身孕,给你们掳到准噶尔做了妃子,这不是奇耻大辱么!”那人见自己精密的心思竟给她一下拆穿,好不惊讶。子蓠本就难受,一时怒火攻心,差点摔在地上,柳歌见状,奋力挣脱去扶她。子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执着刀,脸色惨白,然而语气却无丝毫妥协,说道:“我的孩子,只有与她母亲一起死的命,绝无下半生受人挟制侮辱的道理!”一语发毕,大雨倾盆而下。子蓠料想今日已无生理,轻轻抚摸自己腹部,便欲举刀自尽,柳歌急忙抢下。子蓠怒道:“我皇父英明神武,必会为我报仇,我死则有矣,绝不侮辱家国!”说罢又欲抢刀自尽,柳歌虽明白她心志,但总不忍心眼见她横尸眼前,于是跪倒她脚下哭道:“姑奶奶,您先杀了小人吧!小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死啊!”准噶尔人向来佩服有担当的人,当时见虞子蓠为保名义不愿偷生,虽是敌人,也都心中佩服,便都不向她动手,任她自行了断。子蓠见柳歌抱着她的腿大哭,心中哀伤无奈,向那头目道:“我死后,你能不能放了他们?”那人摇摇头,子蓠痛心道:“我对不住你,你有一双好女儿,可再也不能见了。”柳歌猛劲摇头道:“她们有人照顾,姑奶奶若一个人去了就没人照应了,小人得跟您一起走。”子蓠叹了口气道:“知道芳音嫁给你时,原还怕你是个浪子,是我错看你了”说罢举起刀来,“咱们主仆今日一块上路吧,我对不住你了”她闭着眼睛,举刀向柳歌颈上砍去。

    忽然“崩”的一声,正要砍下去的刀给甚么重击一下,刀被弹开,子蓠也给震倒在地。柳歌本以为自己马上尸首分离,却不料听得“崩”的一声后,摸一摸脑袋,还在脖子上。他睁眼一看,见子蓠倒在地上,连忙去扶。主仆两人只见滂沱大雨中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手持宝剑正与准噶尔人交手,另两个侍卫朝他们叫道:“快带主子走!”柳歌急急搀起子蓠,朝拴马的地方走去。子蓠腹痛难忍,柳歌背起她疾走,解开一匹马扶着她上去。后头两个侍卫已经给砍死,只剩那穿黑袍的在独自抵挡。几个准噶尔人见他们要逃,疾跑过来,柳歌心想要是给他们上马追上,子蓠必是死路一条,遂生死斗之志。他拍动子蓠骑的马,独自留下来阻挡。子蓠身痛难当,趴在马背上任马行走。只听得柳歌在后面大叫道:“告诉芳姐儿,女儿我也欢喜!”芳姐儿便是柳歌对芳音的称呼。子蓠使劲回头,看见柳歌正给几把大刀乱砍。子蓠本抱着必死的心,眼下见自己已在马背上,柳歌又惨死刀下,遂生复仇之心,便使劲握紧缰绳,催促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