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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任性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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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驾临发前一晚,白晋打发一个仆人到云泽园来,将一个水平仪交给虞铨说是白晋大人烦劳转交给虞家二小姐的。>?虞铨怕是自己听错,又和来人核对一遍。来人说白晋大人确实是这么说,说将这水平仪送给虞家二小姐。虞铨想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来的也不清楚,只是照话说话。杜氏进来看见桌上的水平仪,和一般见的不同,奇奇怪怪,问到:“哪来的这东西?”“钦天监白晋送给咱家二小姐的。”“谁?”杜氏一下没反应过来。虞铨看着桌上的东西,似有所想。他将丫环叫来:“把这东西给二小姐送去。”“是。”

    丫环将水平仪送到子蓠房间,她见了从床上跳下来接过。丫环见她高兴不得了,问她这是做什么用的这么高兴。“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不过我爹知道。”边说边将那仪器抱在身上,小心摸着。妙语正在床上侧身躺着,一只手支着脑袋问她:“你别将这劳什子抱上来,当心我将它踢坏。”子蓠听了撅着嘴向姐姐:“这是白大人给的,你敢踢?”“我不管什么白大人黑大人,反正你别抱上来!”妙语说着转身平躺闭眼。子蓠也不舍得将它抱上去,叫丫环小心翼翼放到柜子上头。自己爬到床上,一个劲瞧着柜子上的仪器。妙语见她又犯痴傻毛病,一下将灯吹了。“明天还怕你看不够?快睡了!”

    三月二十九,圣驾自杭州回鸾。北上之时,皇上又到江宁谒明孝陵,并为孝陵树碑,题了“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在黄运交汇的清口,皇帝又乘小船视察了河务,然后沿运河北上直至通州回京。结束第三次南巡。

    虞家姐妹性情差别较大,妙语喜静不喜动,喜女红不喜读书。虞铨原本担心妙语埋怨父母待遇不公,因此在请先生给子蓠教书时让她想学也一起去学。妙语学了几堂课就再也不去了。子蓠虽女红不好,但读书却是极优。虞铨给她请的老师给她教些四书五经,她却总是拿白晋送的《几何原本》来问。问得先生目瞪口呆,十分生气。

    虞铨随她任意,心想只要这阵过了她自然会消停。除此之外,她还热衷骑马射箭,虞赫的武教习一来她便闲不住。虞铨夫妇也不和一般人家教女相同,任她喜欢什么,只要不犯法就随她学。虞铨虽是出身官宦家族,但并非奉儒守官之腐儒,他年轻时也爱好广博,虞太爷想管管不着,到了自己儿女这代便放松很多要求。杜氏夫人同样出自官宦人家,但思想却与丈夫大有不同。她恪守妇道,处处注意礼节,认为女儿家学些女红礼仪才是正事,诗书虽要但是其次。她对小女儿子蓠的放纵源于她的身份,每想到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正宗的龙女,杜氏就不敢多管。正由于这些原因,虞子蓠在家中真如太岁一般,跟别人家的姑娘差别极大。别家女孩至十岁时,母亲早教了妇人之道,女红也学了。她至十岁时,母亲零零碎碎讲些列女传故事,却从来不听,让她同姐姐妙语一处做女红,从来不碰。

    子蓠见父亲闲暇,拿着白晋给的《几何原本》到书房来。虞铨正在看《资治通鉴》,虞子蓠将手背在身后探脑袋进去。虞铨一心一意都在书上,没瞥见门口的丫头。子蓠见父亲毫不察觉,有些扫兴,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爹。”她喊了一声,站在书桌旁边,比桌子高不了多少。虞铨正看到西晋八王之乱准备感叹一番,听见一声清脆的“爹”,思绪顿时从纷乱中回来。扭头一看,虞子蓠靠书桌站着,撅着嘴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先生走了?今儿都学了什么?”虞子蓠见父亲终于注意到自己,随即笑逐颜开,答到:“先生教了几首诗。”“什么诗,背了没有?”“那有何难!早背了!”虞子蓠颇为得意地答,虞铨也知她天资聪颖,虞赫尚不及她一半机灵。若她是个男儿家岂不是好,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虞铨正想着,虞子蓠已将背后的书抽出来放到桌上。“这是白大人给我的,我问先生,先生答不出反怪我用心别事。”虞铨拿起桌上的书一看,难怪老师要责怪她,人家先生是读儒经出身的,拿这三边形四边形的东西问他,他如何能答。学生只是十岁孩童,若是说不懂,岂不是颜面扫地,当然要怪她不用心读书。这本书虞铨确实看过,此书乃是由明末徐光启翻译完成,是西洋传入中国的数学书籍。它与《九章算术》编撰体例不同,徐光启只翻译至第六卷,余九卷。若要说起书中知识,也不算难懂,只要有老师教导,学来也容易。

    “往后多留心先生教的就是,这个现在不必学。”虞铨说。“白大人说爹能教我,爹为何不教?”虞子蓠这话,将做父亲的问倒。好学诚然是好事,学些经史子集,明些做人道理也就可以。这几何算术,别说女儿家学了没用处,就是虞赫学了也不能考科举。既然如此,费时费力学这些做什么呢。虞子蓠自然不明白父亲的想法,自小自己向父亲问什么父亲知道的必答,今日父亲想什么呢?“明日再让先生教我。”子蓠赌气说到,她明知这先生不会还要这么做,分明是说给父亲听的。虞铨见她一点讲不得,一边怨自己平日太过娇惯一边生气,脸色一下严肃起来。虞子蓠看到父亲脸色忽然变了,非但不收敛,反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爹不教我,我明日就叫先生教。”虞铨听了这话,一下火气上来,拍案呵斥:“太没大小了!都是让你娘惯的!”子蓠被这声拍案惊吓,只是瞪着大眼看着发怒的父亲。“一个女儿家,哥哥学骑马也要骑马,哥哥学射箭也要学射箭,今日我看你还准备反了不成?!”他又向窗外将丫环喊来。

    丫环听见声音不对,三步两步赶紧过来。看见老爷坐在椅子上,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二小姐竖立一旁,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就要掉泪。“你把她带到夫人那里,让她好好管教管教!”虞铨又说了句“没大没小”。虞子蓠从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眼见就要哭出来但硬硬咬着嘴唇。丫环连忙带着她出去,子蓠抿着嘴巴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抓起桌子上的《几何原本》。虞铨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丫头,真是倔得可以,走前还不忘拿她的书。

    刚出书房虞子蓠的眼泪就掉下来,边哭边跟着丫环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