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无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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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红的咒纹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 在桑芷的右半张脸和脖颈上遍布,看起来无比恐怖,如墨的长发竟从鬓角开始染上了白霜, 原本未发狂时还有人类表征的双瞳彻底成了鬼眼,极细的一长条瞳孔,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水灵绸在她的皮肤上温柔地契合着身体, 桑芷好似猜到了什么, 轻轻地抬手, 在水灵绸未附着的另一只手背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皮肤表面整个便凹陷下去了手指那样大的小圆坑, 隐隐有血从里面渗出, 直到桑芷将水灵绸拉长放在手背上后才恢复了原状。

    这可真真地是肌肤吹弹可破了。

    阳楚君一直在桑芷身后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姑娘家最是注重自己的容貌,大多女人发现自己几乎被毁了容、甚至比毁容看起来更可怕, 必然会发疯。

    “看来老天是看我原先总戴面具、装腔作势活该遭雷劈, ”桑芷不但没有疯狂, 反而还自我调侃,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这才给了我一个正大光明戴面具挡脸的理由。”

    阳楚君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你不难过啊?害我紧张大半天。”

    “有何可难过?不过是一张脸罢了。”桑芷平静地收了镜子,双手交还给阳楚君, 自嘲地笑了笑, 道:“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桑芷活动了一番筋骨, 将紫宸殿沉重的窗户打开透气, 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空气中残余着刚下过雨后泥土的芬芳, 还有桂花的淡淡甜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大抵是永生咒的并发症,皮肉与骨骼都焕然新生,如今还不甚牢固,一碰便会流血、或者断裂。”桑芷一针见血地道:“我现在可算得上是个瓷娃娃。”

    阳楚君大咧咧地笑,道:“无妨,只要你在宫中,我保证没人敢动你。”

    桑芷噗嗤一笑,懒洋洋地点了点他的眉心,道:“小朋友,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人界朝堂可是有许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自身都难保,还是别乱惹火上身了吧。”

    阳楚君面如土色,郁闷不已,良久才沉声叹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显然这个人皇的身份令他相当压抑。

    “对了,桑芷,你是冥王,当了这么多年的统治者,应该知道怎样统领一界吧?”阳楚君浑身上下散发着“求指导”的气息,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桑芷,就差屁股后面甩来甩去的尾巴应景了,道:“拜托拜托,教教我吧。”

    桑芷微微诧异,略思忖了片刻后跪坐在席子上,将茶几上的杯盏摆放在面前,用眼神示意阳楚君看。

    她拿着一壶盛满了水的茶壶,一个小杯子端端正正地立在茶几上,滚烫的热水缓缓注入杯子中,水面愈来愈高,直到与杯面平齐,阳楚君见状忙大喊道:“够了够了!桑芷,快要溢出来了!”

    桑芷充耳不闻,继续倒水,小小的杯子终于容纳不住那么多的水,大量地往外溢了出来,水渍在整个桌面上蔓延,许多淌到了对面阳楚君的身上,将他烫得哇哇乱叫。

    杯子也在愈来愈多的水流中倒在了桌上,刹那间杯中所有的水一股脑地全部流了出来,一滴也不剩。

    桑芷不急不缓地将水壶放回了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着急忙慌擦水的阳楚君,道:“如何?懂了么?”

    阳楚君一脸愕然,喃喃道:“懂什么?!你只是倒了热水、然后把本陛下烫得半死不活好嘛?”

    “朽木不可雕。”桑芷骂了他一句,认命地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与民之间需要一个度。”

    阳楚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桑芷翻了个白眼,浅显易懂地解释道:“水便是民力,君便是杯子。王朝之兴也民、亡也民,急需民力时,若是水不够便解不了渴,便在朝堂之上、草野之中毫无话语权与地位可言。而民力过强,君无法束缚,则君权被架空,一样被当做傀儡。”

    阳楚君略有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懂也正常,慢慢来。你还年轻,即便人皇当的不怎么样,至少不会被群情激愤的民众举兵杀到皇宫来要你退位,我刚当冥王时鬼界内乱可是不小。”桑芷眯了眯眼,似乎回到了曾经杀得日月无光的日子,良久才回神。

    “如今的你缺民心,处理政务的能力不强,朝中又无心腹,连国师都要杀你,简直是可怜到了极致。”桑芷同情地看了一眼阳楚君,道:“你只有两种选择。”

    阳楚君连忙问道:“是什么?”

    “一,继续当你的小傀儡,被朝中大臣玩弄于鼓掌中,等他们觉得时机到了,便将你宰了换新皇。”

    桑芷不急不缓地笑道:“二,变强,无论是武力还是计谋,让他们无条件臣服。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让你成为第二个我。”

    阳楚君的神色黯淡了许多,良久才沉声道:“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平地好好生活呢?非要这样打来打去、你争我夺,到处都是城府深沉的阴谋家和嗜血残暴的杀人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君德臣贤民贡,这不是很好么?”

    “我就是我,才不会成为第二个你。”阳楚君气愤地道:“虽然虽然你待我还不错,但是你杀人还害人,我特别特别不喜欢。”

    桑芷足足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看着阳楚君义愤填膺的正义脸,兀的失声大笑,直到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才拍了拍阳楚君的肩,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傻孩子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十分不幸的事。”

    阳楚君纳闷地揉了揉脑袋,道:“是什么?”

    “你和我当年一个德行。”桑芷正色,眼神中沉淀着阳楚君这个年纪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她轻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临渊曾经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

    是先行者看向后来者的无奈与怜悯,从信誓旦旦“不会变成你那样的人”的后辈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说出来他们却也不信,只能自己在时间的长河中回忆曾经历的一切,独自舔舐伤口。

    “我不明白,反正我是不会去害人的。我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我对百姓们、对大臣们好,他们就能信任我。”阳楚君抄了手,不悦地用后背和后脑勺对着桑芷。

    桑芷懒洋洋地拖了腮,一声不吭地看着阳楚君的后背,半晌后道:“喂,小子。”

    阳楚君的尊臀挪了挪,依旧不吭声,可是两只耳朵却明显地竖了起来,显然摆明了是在听的。

    “我出生的时候很不赶巧,是逢魔时刻,天煞孤星的命。”桑芷剖开自己的伤口,将血淋淋的事实袒露在人面前,这是头一遭,她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勉强才稳住心神,接着道:

    “先是克死了稳婆,而后是部落的酋长,从我出生后,查察部与其他部族的战争便再也没有胜过。说起来其实很可笑,他们的死不过都是意外,就连战争亦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与我何干?”

    桑芷淡淡地道。

    “然而他们需要给这些事安一个旁人都能接受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更合适,我是最佳选择,活该背黑锅的倒霉鬼。”桑芷拖了腮,眼珠子转了转,道:“母亲死后,我遇到了临渊,师尊救了我,还一直照顾我,无微不至。”

    阳楚君听到了临渊的名字,不免一怔,道:“他就是魔祖大人?!”

    “是。”桑芷不想过多地回忆临渊,便刻意地略过了他的事,勉强地将脑海中临渊最后满身鲜血的模样挥之脑后,道:“虽然有师尊护着,但毕竟男女有别,有些时候他在身边也不方便,便常有小孩子放火烧我、将我推到河里”

    “嘶”

    小桑芷强忍着疼,唇瓣被她的贝齿紧咬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喊一声。

    男人半跪着为她包扎,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中也带了些许斥责,道:“我不过片刻没看着,你便又将自己伤成了这样。”

    小桑芷努了努嘴,扯了个谎道:“摔倒受伤你还要训,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坏蛋师尊。”

    男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她半边肉肉的脸,道:“你都是跟谁学的?我从未教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怜香惜玉”

    “是阿禾他们那一群小屁孩常说的啊,”小桑芷坐在男人做的藤床上,两条小腿太短了够不到地,只能晃来晃去,看起来十分可爱,道:“我就随便学了学,嘿嘿。”

    男人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如今和好了?看起来相处得还算不错。”

    小桑芷浑身一僵,故作轻松道:“没事,师尊不用担心,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我这伤便是跟他们追着玩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摔着了。”

    男人眯了眯眼,看得出她在说谎,却没有拆穿。

    她不想让自己多虑,费心去操劳照顾她。

    傻孩子

    “师尊日后会给我娶一个师娘么?”小桑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郁闷,道:“娶了师娘,师尊是不是就不再在乎我了?我受伤时,你还会在我身边么?”

    男人摇了摇头,冷淡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你大可不必担心这种事。”

    “哦,”小桑芷看起来更郁闷了,道:“师尊喜欢男人。”

    那她更没戏了。

    男人险些一口老血噎死自己。他额角的青筋猛地跳动着,压抑着想揍她的冲动,冷声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小桑芷想了想,男人还以为她要善罢甘休,谁知她却兀的笑吟吟地道:“那师尊喜欢我么?”

    男人愕然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桑芷澄澈干净的双瞳,良久才嘴角微微抽了抽,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道:“只有禽兽才会对孩子产生兴趣,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沦落成畜生。”

    小桑芷失落地垂头丧气,那时的她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满满的是被心上人拒绝的难过。

    她还是个小女孩,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依恋、什么是喜欢和爱。

    男人看她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只能柔声道:“等你长大,我再告诉你。”

    小桑芷抹了把脸,道:“这可是你说的,在我长大之前,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拉钩!”

    男人无奈地伸出小指,同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缠绕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