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救还是不救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已经停滞住了。

    饕餮伸出去想要拉住谢蔺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谢蔺蔺整个人昏厥过去，倒入了攸夋的怀里。所有人在金光消散弥尽的那一瞬间抬起头来，看到的却并非是攸夋被轩辕剑打伤的一幕，反而是谢蔺蔺脸色苍白如纸的倒在了攸夋的怀里。

    好像除了饕餮、攸夋以及谢蔺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就在此刻，饕餮由于浑身失力，满身冷汗，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轩辕剑从半空坠落，几乎所有人都急速后退几步，唯恐轩辕剑伤到了自己。

    只有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轩辕剑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失去了金光的轩辕剑朴实无华，谁也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幕。

    攸夋的手沿着谢蔺蔺的脸颊一路向上，落在谢蔺蔺的睫毛上，很平静。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尝试着叫了一句：“谢蔺蔺？”

    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谢蔺蔺？”他又叫了一句。

    谢蔺蔺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连气息都微弱得几乎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暗影在众人的视线中无比明朗起来，轩辕剑的金光重新大绽，饕餮微微眯起眼，回过头去。

    姿人举着那把轩辕剑，目标赫然正是在攸夋怀里的谢蔺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饕餮猛地扑向了谢蔺蔺的方向，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胸口一阵震痛，他只挡掉了轩辕剑一半的威力，另外一半没有丝毫疑问的再一次没入了谢蔺蔺的身体里面！

    谢蔺蔺闷哼一声，此刻就连那仅剩的微弱呼吸也已经没有。

    “该死！”饕餮掩着胸口，弯着腰，抬起头，狠厉的看向姿人。

    姿人像是突然发疯似的，大笑出声：“哈哈哈……”

    攸夋失神的紧紧将谢蔺蔺搂入自己的怀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全是刚才谢蔺蔺猛地一下出现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掉了轩辕剑那一击的身影。

    坚定不移。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这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攸夋的脸色极度苍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姿人望向攸夋的眼神里，是狂热的缱绻：“军师，我怎么会上这个女人的当呢？从头到尾，你只爱过一个女人……和你成亲的人，你也从来没有爱过……对吧？所以从头到尾，我最应该杀了的，就只有她一个，是吧？”

    “呃——”

    姿人猛地一下跪倒在地。

    饕餮狠狠的一掌没入她的身体里。

    即使在死前的最后一秒，她致命而深情的目光，仍在攸夋的身上，流连忘返。

    “阿芜……”

    饕餮深吸一口气，手脚慌乱，此刻压根不知该如何是好。谢蔺蔺安静的躺在攸夋的怀里，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她还活着的气息。

    “哈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眼角的水迹不动声色的落下，不过一滴，却已够至情。

    攸夋抬起头去，满眼猩红。

    “帝俊——”饕餮叫道，“你不是一直在恨她吗？你不是恨了千千万万年，从未停歇过吗？”

    攸夋的浑身猛地一震，抱住谢蔺蔺的手悄无声息的收紧。

    “我等了她那么多年，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即便我做了那么多，你们还是在一起，这句话，我一直在说，我也一直在等，却从来都没有等到过。”饕餮苦涩一笑，整个人都颓废的半跪坐在原地，“当年她压根就不是背叛了你，跟我们一起投靠了巫族——她是，害怕妖族因为我们的加入而败给巫族让你伤心，所以才答应了跟我离开，只有这样，我才会退出两族之间的争斗……”

    “知道了真相的感觉怎么样？”饕餮冷冷一笑，眼眶却已红到了极致，“知道自己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却是最爱自己，为自己做了最多的人，这种感觉如何？”

    攸夋整个人如遭雷击，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饕餮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为了在她没有记起你的时候，甚至不惜一直留在天界，当那什么破煦胜将军，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如此，她依然还是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最初的选择。”

    “我输了。”他颓丧的吐出一口气。

    饕餮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去，他的背分明是宽厚的，此刻却背负了巨山般，被压得有些挺不直。

    他的声音很沉，但还是开口说道：“撤军。”

    “饕餮？！”一旁的混沌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就要统治三界，现在撤军？！”

    饕餮不由分说的摇摇头：“我说撤军就撤军。”

    因为他从来要的就不是什么三界，他要的始终只有他的阿芜。

    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只是如今，他终于亲口说出“我输了”这三个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难以割舍，反倒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从那么遥远的曾经，到那么遥远的如今，跨越了无数的时间和年代，他一直以来的执念，突然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好像这世界，再没什么能扯动他的心弦，也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能让他由衷的开始愉悦起来一样。

    乌压压的魔界，就这样如海水退潮般，迅速消失在了天界。

    被黑云笼罩的天空此刻也终于显现了本来的颜色，一抹耀眼的日光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带有难以言喻的温暖。

    只是在那无法轻易察觉的深处，却仿佛还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亟待破势而出。

    所有的仙子一瞬间也都退回了自己的世界，只剩下几个与谢蔺蔺相熟的人还留在原地。攸夋此刻已经稍微平静下来一些了，纵使心头波涛暗涌，但是表面上仍然没有表露分毫。

    倒是林氏氏的表情有些失控，倘若不是被商羊拉着，她估计已经冲上去打攸夋了，嘴里不住的骂着。

    攸夋此刻又何尝不是想把自己杀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居然完全是误会了谢蔺蔺，更何况……他居然将阿芜的帐算在了谢蔺蔺的身上。

    只是这些事情现在显然都没有这么重要。

    最重要的是谢蔺蔺现在身体已经冰冷下去。

    九婴的手微微握住谢蔺蔺的手腕，眉头皱起，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幸好那轩辕剑是属于谢蔺蔺的东西，本来只有一招倒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只是不知后来哪里冒出个女人，又来了一招，事情才变得棘手起来。”

    林氏氏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姿人为情所困，谢蔺蔺绝对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此刻听九婴这番话，明显谢蔺蔺命不至死，忙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九婴的身上。

    “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救回她，重塑身体的吗？”九婴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没办法，现在只能再一次用那个办法了。”

    陆吾颇有些犹疑的说道：“可如今……我们之前为了她，已经消耗大量实力，现在再用这个办法，还会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九婴摇摇头，“但却只有这样一个办法可以尝试。”

    而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的毕方此刻终于应和着点了点头：“不救她，天界必败无疑，救她，我们还有一丝赢的机会。”

    “所以，救还是不救？”九婴的眼神在众神的身上扫了过去。

    看陆吾以及商羊的神色似乎都有些犹豫，攸夋握住谢蔺蔺的双手已经冰凉至极。

    他脸色一凛，将谢蔺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竟然猛地跪了下去！

    一个硬生生的响头，仿佛给在场众神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

    “求诸位救她一命！”

    林氏氏一看这架势，顿时醒悟过来，也连忙跪了下去，迎合到：“求你们了，救蔺蔺一命吧。”

    九婴复杂的眼神落到攸夋的身上：“帝俊，你知道你要救的这人是谁吗？”

    攸夋微微一愣，显然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反应过来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她是阿芜，但同时，她也是谢蔺蔺。”

    “不。”毕方脸色淡然的摇摇头，“她不仅是阿芜，她也是示攸玉……所以，你也要救她一命吗？”

    攸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了下去。

    这样一个爆炸消息突然落入心中，以摧枯拉朽的姿势让他的情绪瞬间有些崩溃下去。

    即便之前一直都在怀疑这件事，可是当真相就这么被赤裸裸的拖到青天白日之下说出来的时候，攸夋还是浑身一震，沉默了。

    示攸玉。

    害得他双亲身死，魂飞魄散的示攸玉。

    他的脑海现在一片混乱。

    林氏氏完全不知道示攸玉是谁，见攸夋仿佛也有些犹豫的模样，连忙开口说道：“不管她是谁，可她现在是谢蔺蔺，这就足够了……”

    攸夋嘴唇微微一抿，混沌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

    他身体微僵，然后猛地抬起头来，坚定的开口说道：“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