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往事如烟

    攸夋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汹涌澎湃的记忆如潮水般一股脑的全都涌入了他的脑中，一时间有些无法消化，头疼欲裂。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捂住脑袋，蹲了下去。

    这里同样是一个暗室，只是明显这暗室的空间已经小了不少。

    攸夋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脑海里的一切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在他的这段未知的记忆里，他赫然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叫做“帝俊”的人，帝俊此人他如何不能知道？帝俊乃是巫妖大战时期身死的洪荒之神，彻底在世界销声匿迹，而如今这段极其冗长的记忆，却告诉他，他就是那个叫做帝俊的神。

    而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苍白的，灰色的，只有唯一一段鲜活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有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做阿芜。

    阿芜最开始的表情总是沉重的，沉闷的，常常阴着一张脸，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杀自己，无数次的杀自己，却没有一次成功过。可到了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笑容，而且是只对着自己绽放的笑容。

    如果是以前的攸夋，定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现在的攸夋，却知道……是因为一种叫做爱的东西。

    除了时间，最能亘古流传，永恒不变的，恐怕就是一腔爱意。

    阿芜始终记得那天的天本来是彩色的，却骤然间被鲜血给染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被卷入任何巫妖两族之间的战争之中，却因为其他人而身不由己。谁知道后来就这么突然遇到了帝俊，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于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这是阿芜过了很长时间才明白的。

    所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对帝俊有一点点危险的，她就绝对不会去做。

    饕餮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冷漠：“阿芜，只要你现在离开这里，离开妖族，我可以保证，我和混沌、穷奇他们，绝对不会加入这场战争中来。”

    阿芜的脸色惨白一片。

    饕餮的身后千军万马，她知道，都是巫族的人。

    都与帝俊是对立的人。

    她现在仍能记起来，当时帝俊对她说，就这么呆在这里，绝对不会掺合到两界的战争中去，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却还是不得不被别人逼入这场争斗之中。

    阿芜冷淡的一笑：“饕餮……事到如今，我真的还会相信你吗？”

    “相信我。”饕餮微微眯眼，“最开始，如果不是因为你逃了，我也绝对不会与巫族合作，本来两军势均力敌，就因为我们的加入，现在妖族已经快要败了。帝俊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族人们，所以……”

    “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阿芜有些失神的接到。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分明他早就该回来了，可是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阿芜的眼角不动声色的滑落下一滴眼泪。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永远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只要我跟你们离开，你们就马上退出这次战争，而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加入？”阿芜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看向饕餮。

    饕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决定的时候异常困难，可当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阿芜却觉得自己全身都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眼神坚毅：“好，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你们也再也不能现身世间。”

    其实这句话，在阿芜的噩梦里，曾经被她说过千千万万遍。

    帝俊是妖族的，而她却不归属于巫妖任何一族，她的加入本来就打破了天地之间的规律，假如再加上饕餮他们，事情的发展真的不知道会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或许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芜握紧自己的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饕餮坐在马上，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阿芜惨然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手里，翻身上马。

    视线最后落在眼前这个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竹屋上，脑海里一团乱麻，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她伸出手，掌心是泛黑的色彩，猛地击打在眼前的小竹屋上面。

    本来完整的小竹屋就这么在空气中湮灭成了灰尘，消失殆尽。

    阿芜阖上双眼，说道：“走吧。”

    堆积如山的尸体，一道又一道用血修筑而成的河流，不断的有人落入里面增加这场战事的疯狂。

    帝俊站定在原地，恨恨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往后一看，自己的四周几乎被敌人包围完了。他死死一咬牙，看向身旁的男人：“帮我一把。”

    “你要去哪？”男人惊慌的看着他，“你不能走，你如果走了，我们这边的优势几乎没有了。”

    帝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光芒，但还是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放心不下阿芜。”

    男人甚至没有开口再阻止他一下，帝俊突然仰头嘶吼一声，往前杀去。

    一刀一人，他所经之处，遍地尸体。

    男人目光复杂的看向帝俊离开的方向，同时解决了他身后一个想要偷袭帝俊的人，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帝俊几乎是一路杀回了自己和阿芜的家的。

    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猛地退后好几步，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承载着他们记忆的小竹屋，早已成了一片空旷的空地，他依然不死心的找了一遍又一遍，没有看到任何阿芜曾经在这里存在过的影子。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

    他依然不死心，喊着“阿芜”的声音，在这一片空地里发出回响，却无人应答。

    帝俊的长剑猛地刺入地面，“哗啦”一声裂开一道极大的缝隙，他失神的看着那道缝隙，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意。

    就在此时，原本应该已经和阿芜一起离开这里的饕餮突然在他的身前站定了。

    帝俊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眯了眯眼，问道：“饕餮？”

    饕餮点点头：“我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帝俊拔出自己的长剑，地面微微颤抖着，将这一片空地上的竹林都摇晃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饕餮冷冷一笑：“是不是很想知道阿芜去哪里了？”

    “你把阿芜带走了？！”帝俊的瞳孔猛地睁大，狠狠的看向饕餮，“你如果敢伤阿芜一分一毫，我必然让你们所有人都偿命！”

    “你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饕餮的眼底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情，“阿芜不会再和你呆在这里了，阿芜毕竟和我们才是一类人，既然我们打算帮助巫族，那么……阿芜岂会留在你们妖族？”

    帝俊猛地退后数步，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失神的呢喃道：“不可能……阿芜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就算……就算她不帮助妖族，也绝对不会去巫族那边的阵营……”

    “帝俊，有的时候你太天真了，”饕餮冷冷一笑，“你觉得，是与自己同根的人对她说的话有用，还是你这个才出现在她生命中不过数年的人，重要？”

    帝俊猛地看向饕餮：“阿芜绝对不会背叛我，我现在立马就去找阿芜！”

    “站住！”

    一把泛着幽幽冷光的长刀猛地挡在了帝俊的身前。

    饕餮侧过脸去，看向一脸紧张的帝俊，说道：“阿芜不会再与你相见，最关键的是，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混沌微微眯了眯眼，从饕餮身后不远处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穷奇站在混沌的身后，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饕餮冷冷一笑：“说我卑鄙也好，小人也罢，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以三对一。

    帝俊脸色凝重的看向眼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几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

    天空的色彩被压得很沉，几乎要落入地底与它融为一片，狂风大作，所有的竹林都在这场战争里面湮灭成灰烬。

    本就空旷的地方，因为少了竹林而显得更加凄凉萧瑟。

    假如只有一个饕餮，对于帝俊来说自然不足为惧，可是当自己的对手是三个人的时候，帝俊逐渐就变得吃力了起来。

    再加上阿芜突如其来的消失，以及饕餮引诱的话，帝俊很自然的就觉得阿芜背叛了自己，自然心里的崩溃让他更加不可能在这次战争中制胜。

    所以到最后力竭终于支撑不住的时候，帝俊反倒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样……他就不用余生都生活在，恨一个自己最爱的人，这样的状态之下了。

    帝俊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身体的疼痛，即使到了最后一秒，眼前也是阿芜的笑靥，她对他微笑的时候，总觉得天下所有的幸福都被自己背在了身上。

    再见……

    再见，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