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喝药

    最近凌霄殿的风格又变了。

    生活在凌霄殿附近的神仙们发现他们又必须在自己的宫殿里养一只早上会打鸣叫起床的公鸡了。

    以前每当凌霄殿响起天帝的咆哮声的时候，就是他们该起床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最近天帝却完全不会在早上的时候响起咆哮声，反而咆哮声换到了正午和傍晚的时候，于是最近天界的公鸡有些供不应求了。

    原因很简单，攸夋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真真正正的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总而言之，现在每当谢蔺蔺进房间去叫醒他的时候，都发现天帝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案几前处理公务了。

    或许是觉得谢蔺蔺叫醒他的方式有些太损了吧……

    至于正午和傍晚的惨叫……咳咳，那实在是因为无声花的味道太难闻太难喝了！

    “你怎么又在熬这玩意儿？”攸夋嫌弃的站在满头大汗不停挥着手中扇子的谢蔺蔺身边，“人界不是说熬个两三次就不能喝了吗？你这都熬了多少次了，不怕我坏肚子啊？”

    “天帝，人界的东西怎么能跟天界比呢？”谢蔺蔺严肃的看向攸夋，“在无声花彻底消失之前，它都是有用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攸夋抱着手，看向她，“你给我看的单子上面，可不止无声花这一样药材难得吗，还有一样药材，你加进去了吗？”

    “……”谢蔺蔺抿了抿嘴。

    “嗯？”攸夋眯了眯眼。

    “……没，没有……”谢蔺蔺有些尴尬的回到。

    “那你现在煮它有用吗？”攸夋耸了耸肩，“药材都不齐，不会有什么用的吧，还害得我每天都得喝这么苦的东西，还得喝两次，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这个天帝是不是当得太好讲话了啊……”

    谢蔺蔺一边在心里想你哪里好讲话，一边表面上非常愧疚的说道：“我想的是最后一味药材不好拿，既然只差这一味药材了，功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索性就先试试好了……”

    “最后一味药材是什么？”

    “忘情草……”谢蔺蔺哭丧个脸看向他，“无声花是天界大名鼎鼎的花，可是有天帝在这里到手当然不困难，可是忘情草……”

    攸夋眯了眯眼。

    谢蔺蔺继续说了下去：“天帝您也不好使了啊……”

    攸夋的脸色一变，威胁似的眯着眼看向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谁不好使？”

    谢蔺蔺咽了口口水，在心里挣扎自己究竟应该说实话还是骗骗天帝，想到某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重复了一次：“天……天帝不好使……”

    “谢蔺蔺，”攸夋一字一顿的念到，“你是越来越胆大了啊，是不是最近我太纵容你了？”

    谢蔺蔺忙低下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可是……忘情草毕竟是魔界的魔花，而且在魔界的地位跟在无声花在咱们天界的地位差不多的……天帝您是天界的第一不错，最位高权重的不错，去了魔界……”

    谢蔺蔺吞吞吐吐的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攸夋冷冷一哼，脸色不怎么好看：“去魔界怎么样？你倒是继续说下去啊。”

    谢蔺蔺抿了抿唇：“天帝，您确实要让我继续说下去？”

    攸夋想打她的心都有了。

    虽然知道谢蔺蔺继续说下去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他还是非常好奇自己这个人在谢蔺蔺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印象，于是脸色非常阴沉的点了点头。

    谢蔺蔺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去了魔界就跟魔界的人来了天界一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啪”的一声。

    谢蔺蔺手上的扇子瞬间破碎成了无数块。

    最后甚至从谢蔺蔺的手里被强迫着挣脱了出来，漂浮在空中，周遭散发着明黄色微微跳动的火焰，一瞬间就被攸夋无情的燃烧成灰烬，彻底的湮灭在了空气当中。

    谢蔺蔺吓得浑身一抖：“那什么，天帝，是您让小仙说的……”

    “是的，”攸夋微微一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突然看这把扇子非常的不顺眼。”

    谢蔺蔺更害怕了。

    她的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脑子里的场景全是自己如同这把扇子一样突然漂浮在了空中，然后被攸夋一把火给烧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下。

    谢蔺蔺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放弃为自己解释的机会，于是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天帝，小仙真的不是针对您，小仙如果去了魔界，肯定连大门都进不去呢……您好歹还能进门……”

    可惜攸夋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此时听到这句话反而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阴骘的目光从谢蔺蔺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冷淡的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你有可比性吗？”

    “没……没有……”

    谢蔺蔺吓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因为现在的攸夋确实有些太吓人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神情的天帝，脸色阴沉如水，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般，脸上带着狂风暴雨般被压制住的震怒。

    那双眼无比阴骘，阴沉如水，浓厚如墨，好似狂风骤雨前瞬息的宁静，在那一刻仿若能够穿透你的灵魂般，直击你最深处的恐惧。

    谢蔺蔺被这样的气势压得压根就不敢看攸夋一眼。

    这样的天帝……真的是天帝吗？

    天帝难道不是和善且温柔的人，为什么九重天的神们，会将天界交给他呢？此刻就连谢蔺蔺都有些怀疑起来。

    更何况那些在天界待了这么多年的老仙子们了，其实她们早就心有疑窦，只是九重天的神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实在不容撼动，既然攸夋的出现，是他们所有人一起出动，强压下天界各种势力，力保他当了天帝的，所以……

    所有人的心里，对他，即便有很多的怀疑，也从来不会说出口。

    谢蔺蔺却不懂这些，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在天界待了不过几百年的仙子，还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宅仙，每日里除了看看人界流传上来的话本，帮帮自己的仙子朋友们完成一下任务，她从来没有担心过任何事，也从来没有察觉到，天界如今如此诡谲多变的情势。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有些怀疑了。

    攸夋当时……

    究竟为什么，会被九重天的神们，力保成了天界的新一任天帝？

    而此时攸夋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脸色骤然一变，谢蔺蔺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重压骤然一松，再一摸自己的后背，已经是汗湿一片了，她抬起头，惊魂未定的看向攸夋。

    “抱歉……”攸夋抿了抿嘴，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刚刚有些没控制住力度，你没什么大事儿吧？”

    突然被这种压力盖在了脑袋上，没什么大事才怪……

    谢蔺蔺一边想着，一边疯狂的摇头：“小仙没事，小仙没事……”

    攸夋似乎是察觉到了谢蔺蔺对他刚刚行为的极度惊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用怕我。”

    虽然谢蔺蔺不知道攸夋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句话，但是她还是无端的松了一口气，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

    攸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相信？为什么？”

    显然谢蔺蔺过于认真的话语让攸夋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毕竟前一秒她怕他还怕得跟什么似的，这一秒却又画风突变，突然就不怕了，情绪的转化实在是有些太快了……

    谢蔺蔺倒是认真的想了想，攸夋也不打扰她，半晌之后，谢蔺蔺才认真的看向他，说道：“因为你是天帝啊，我是天界的小仙子，虽然我是很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天帝是很善良以及博爱的，我相信天帝不会伤害天界的任何人……”

    “是吗……”攸夋无端的笑了笑，“希望如你所说，我不会伤害天界的任何人……”

    攸夋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千言万语此刻尽数掩入心底，未曾透露半分，只是紧握的双手放在身后，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不会伤害任何人……

    攸夋看向谢蔺蔺过于认真的一张娇俏的脸，琼鼻微皱，樱唇轻抿，她的眼神好像在说着“天帝就应该保护天界”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不会。”谢蔺蔺又说了一句。

    “如果天帝会伤害天界的人，那么九重天的神们为什么会在当时力保天帝你当天帝呢？”谢蔺蔺安慰他。

    攸夋却愣了愣，然后笑道：“凡事总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谢蔺蔺，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小心思很多，有的时候却又觉得你非常的简单，”攸夋眯着眼看着她，“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呢？”

    “这个不重要啦。”谢蔺蔺笑了笑，突然从身边端起自己熬了一上午的药，递给他，“喏，喝吧。”

    “……”

    合着出这么多事情，他还是逃脱不了要喝药的命运啊。

    攸夋无语的看了一眼谢蔺蔺，非常认真的转过身去：“我还是那句话，今天我不喝！”

    “天帝，你忘了那天你替我熬的热汤了吗？明明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撒到了我的手上，反而害的我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起来……”谢蔺蔺憋了老半天才从自己的眼睛里憋了几滴泪出来，“含情脉脉”的看向他，“既然如此，天帝为什么要拒绝小仙的一番好意，小仙是在向伟大的您学习啊……”

    ……

    果然。

    攸夋就知道这个家伙每天都会换不同的台词来逼他喝药，昨天还是说她因为要替他拿药材跪得晕倒，今天就扯到了他不小心烫伤了她上面去，他倒是要看看她还有多少自己做过的事儿可以说……

    攸夋一边想着，一边接过药，狠狠的往嘴里一灌。

    苦味顿时从舌尖泛滥到身体从头到脚的分分寸寸，细致末梢都被席卷了，直苦得他十指蜷缩，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高吼道：“好苦啊——”

    “忍忍就好，忍忍就好。”谢蔺蔺本来想用扇子帮他扇风，突然发现扇子早就消失了，于是忙换成了自己的手。